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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十月二十一日 亥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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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赵普被皇上下旨革去了宰相的职务。这是二值离开我们,出去方便的时候,带回来宫里传出来的新消息。这个消息,让我们在座的人,人人自危。
花花急脾气,不待二值开口,就急着问道:“宰相赵普不是皇上登记后亲自任命的吗,怎么没当满三天,就被革职了那?”
我们也正想知道,都拿眼睛望着二值。二值急促地说道:“我是刚听从宰相府宣旨回来的一个太监回来,碰到我时,对我简要言说的。说是有人告发宰相赵普私自收容德芳在府上,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猜疑宰相赵普感念先君旧恩,想要自立德芳为皇上,联络田重进,里应外合,图谋不轨。这时,开封府包围相府的人,正奉了皇上的旨意,冲进相府去搜查相府。”
糟了。我已经预感到,二值所言的事情马上就要来临,宫中不久即会展开同样的搜查。
皇上要下手了。
怎么办?
只能有一个办法,就是暂先出得宫去,将记有宫廷秘闻的文稿,无论如何要带出宫去。那么,是二值一个人单枪匹马出去那,还是我们四人都出去为好。商议一番,还是都出去为好。这次出宫,凶多吉少,难免不是彼此相互再见的最后一面,还是一起出去的好。二值、如云、马花花都同意我这个想法。
事不宜迟。要走就要立刻走,皇上已经下定决心,对宰相府出手了,难免下一道圣旨就是对宫里下手。趁着现在二值那张脸面还管用,我、马花花还是宫中的身份,只有如云一人是晋王府丫环的身份,利用二值为如云进宫搞来的腰牌,还是能顺利出宫的。想到这里,我们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决定谁都不回自己的宫中,不回自己的值房,这就动身出宫。如云负责将记好的文稿,束成一团,我收下,藏在身上。
二值在前,领着我们在夜色笼罩的皇宫之中,穿行奔绕,我、如云、马花花三人在后紧紧跟随。仗着我们对宫里地形的熟悉,还是二值的脸面,在宫内基本畅通无阻。很快到得皇宫东门,这里戒备森严,不停地有王继恩的人手在来回走动。这个时辰,宫里派出去办差的人很少,不像白日,出去采买、传旨的太监、宫女很多。二值快步上前,和正在负责看守宫门的太监打过招呼。宫中都知道冯二值身份显贵,老早就跟着王继恩王老大人,情同父子,又先后得到先君、皇上两代皇上的恩宠,是宫中的红人。守门的执事太监对冯二值十分的客气,卑躬屈膝,一口一个“冯爷”,“冯爷”。冯二值把那个执事太监拉在一旁,悄悄耳语几句那执事太监偷眼将我们上下打量一番,不住地点点头。冯二值把我们三个的出宫腰牌交与执事太监,执事太监对我和马花花看了几眼,可能是觉得我和花花在宫内,面熟一些,没有说些什么。但是对如云左一眼、右一眼地看个没完。冯二值是何等聪明机警之人,忙上前打圆场说道:“这是晋王府的丫鬟如云,公公看着,可能觉得面生一些。她原先是管皇后身边的随身丫鬟,管皇后入宫之后,就把她随身带了过来。没多长时间,入宫才一两天。管皇后派她回府去取些东西回来,望公公行个方便。”那执事太监听冯二值如此一说,疑云进展,笑道:“别怪兄弟我,皇上和王继恩王老大人都亲自安排过,这几日要特别留心严查,若不是您冯爷说有紧急的皇差要办,带这三位姑娘出去,肯定不让出宫。话说回来了,我和冯爷都是吃这碗饭的,平日里交情都不错,日后还指望着冯爷在皇上和王继恩王老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冯爷快请,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两人打完哈哈,冯二值一摆手,出了宫门。
我们三个女人就像囚在笼中,被放飞出来的小鸟,尽情滴地看着开封城里的一草一木。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有出过那深沉厚重的宫墙了。在宫里高一些的馆阁,能够看到宫外开封城里的样子,一排排开封城百姓住的屋子,还有公候王府。夜里宫外的开封,没有宫里那么多的灯光,街道巷陌,显得较为暗黑一些。离开皇宫不远,并没有看到有巡逻守夜的开封府的人马,可能是皇宫周围,要安静肃穆些,那些开封府的当差的,不敢在皇城宫门之外,跑马扬鞭,耀武扬威,惊扰了圣驾吧。
出皇宫相对容易些,想要翻越那高大的城墙就是难事了。田重进是禁军将领,武人出身,都很难越过城墙,被活活射成刺猬,吊死在城墙之上。我们四人,一男三女,都不会武功,体力柔弱,如何能够出得了开封城。凭借冯二值那张脸面,在宫中对付那些熟识的太监们还行,那些守卫开封城墙的人,可不像宫里太监那样,会买我们二值的面子。所以,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二值道:“开封城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不知我们从哪座城门出墙较好?”
花花出了宫,仍然改不了心直口快的脾气,道:“依我看,从哪个门出,都不能从南门出,南就是难吗,也不能从北门出,北就是背吗。我们这一趟,既不能让难住,也不能让背住,要顺顺当当的出得城去。将那厚厚的一大堆纸,交与老和尚那两个徒弟,就算完事。”
如云边走边道:“那老和尚只是那么一说,真不知道他那两徒弟会不会如约在开封城城外等我们。可不要让我们费劲心思,总算出得城去,却是漫无一人。”
我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出得城去,两徒弟在,我们就交由他们,然后返回宫中。两徒弟不在,我们就不回宫中,自去天边寻找那云游四方的文滢老和尚,直到找到为止。”
没有人反对我出的这个主意。
马花花说的话,无形之中影响了我们,南门和北门,我们都没有考虑。西门因为刚刚田重进被射杀,不大吉利,而且必然会重兵把守。西门没有在我们的考虑范围。
从皇宫到东门,距离不算太近。无奈的是,开封城太大,我们的脚太小,出宫时不可能带出马匹,就是有了马匹,这里面只有冯二值会骑乘,别的人都不会骑马。在没有脚力的情况下,我们一行仓惶逃出宫中的四人,只得勉力步行。步行虽累,也有好处,我们终于见到了来回奔忙,巡逻守夜的开封府的办差官了。一拨队伍有一名骑着马的将官带领着十几名兵士,在开封城的大街小巷来回巡逻。凡是有朝廷重要大臣住宅的街道巷口,就会有很多的开封府的人驻扎在那里。皇上对这些人是真的不放心啊,睡觉不不让安生。不骑马虽累,可是躲避起这些来回巡逻的人来,就要容易的多。马匹奔踏在开封府的大街上,夜深人静,总会有声音先传来,被我们警觉,可以比这些巡逻的队伍更早的躲藏起来。等到这些耀武扬威的队伍过去之后,我们再从藏身之地,偷偷探出脑袋,观望半日,见没什么动静,再向东门而去。
前面已经说过,没有脚力,天气寒凉,奔走起来是相当的吃力。这都怪平时我们在宫中动的少,没有练就一副好的身板。冯二值的体力比我们要好些,他挺在前面,为我们带路和侦察放哨。为了将已经记录好的文稿送出戒备森严的开封城外,我们真的是豁出去了,走不动也要咬牙坚持着走出去。
马花花喘着气道:“刚才在杜太后的那个院子里坐了那么久,坐的腿都麻了,说了那么多的话,嘴都麻了,如云记了我们说的那么多的话,手都麻了,如今,要硬生生地从皇宫走到开封城的东门,没有驴车没有轿子,这回是该着脚板子要走麻了。我说,你们光是走着,刚才出宫出的匆忙,我们是被冯二值听到的那个宰相赵普被革职的消息,还有二值在皇上那里听到的要对宫里下手的消息给惊着了。一股脑地带着文稿就出了宫了。出宫虽然还算顺利,有着二值的脸面和我们的腰牌,可是我们走的匆忙,没有计划好如何出得这重兵把守,吊桥高悬的开封城楼去。我们是不是应该商议一下,究竟该如何出城。二值在宫里能说的上话,这个我信,和这些守城的兵们,二值能搭得上话吗?你们几个到底听我说了没有?”
这时,二值猛地回头,用嘴吹自己的食指,示意我们不要再发出任何的声响。我们停下脚步,静下来仔细听,又传来马蹄之声。我们赶紧四处寻找藏身之所。好在是黑夜,处处都是黑的,躲藏起来是很容易。我们在暗处,那些开封府巡逻的人,在明处,不好看到我们。
我接过马花花的话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出了宫,不把文稿送出去绝不回宫。花花你说的有些道理,自出了田重进的事件之后,开封府的各个城门一定比先前还要加强兵力,防守是很严密的。我们身上只有出宫的腰牌,没有出城的令牌,是不容易出得城去的。可是,如果我们不亲自到东门去一趟,不知道那里确实的情况,我们怎么会有办法出得去那。事情紧急,逼到这一步,我们就要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二值这时响应我说的话,道:“姐姐说的对,我们是应该到东门去看看情况,摸摸底细。既然已经出了皇宫,就不要再犹豫顾虑了。开封城这么大,不信会捆住我们,出不去。”
马花花听了我和二值的话,没说什么,我注意到如云自出宫,就一语不发,蹙眉在一个人想着什么事情。
躲过了不知道多少拨巡逻的开封府的人马,在大家累得气喘吁吁,两腿发麻的时候,在夜幕中终于看到开封城高大的东门城楼了。东门城楼黑越越矗立在夜色之中,城门楼子上挂着数盏气死风灯,来回巡逻放哨的兵士,举着火把,我们在城下暗处,将城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果然如冯二值刚才讲述田重进夜闯城墙那一段时的情景。我看着戒备森严,高大无法翻越的城墙,不禁一阵眼晕。难怪田重进会被射死在开封城的西门,这里墙面陡直,没有什么可以攀越的地方。城下不时有巡逻的人马往来经过,城墙之上,比起田重进那个时候来,明显是加派了人手。想要出城,除非有宫里皇上那里的出城令牌,否则真是插翅难逃。
时间过了许久,我们瞪着眼睛看了东门城墙许久,一筹莫展,一点办法都没有。二值提议了一个办法,被我、如云、马花花一致摇头反对,表示二值的方法绝不可取。二值的想法是由他去东门交涉,亮出自己的身份,谅这些守城的将官和兵士只是会对自己严加盘问一番,必定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我、如云、马花花三人就可以趁着那些兵士盘问冯二值的当口,看看能不能趁乱,或者是寻找机会,出得城去。
我道:“这个办法不可取。情势虽急,万万不可如此。莫说让我等女流之辈,硬去闯关,就是男儿去,也未必能闯得出去。现在夜深人静,出城的人几乎没有,不像白日,或许还有拿着皇上特许的出城令牌,去往城外有紧急公务的人。你看那城门紧闭,哪有能空子、乱子让我们三个女流出去的道理。不可以,不可以。”
马花花道:“我们出宫还是出得匆忙了。我还是接着我前面的话说。若是我们三个女的,能够在出宫之前乔装打扮一番,扮成来京师开封做生意的客商模样,顺便身上带多些银两。我就可以上前去会会这些守城的兵士,请他们喝酒暖暖身子,或者是吃肉,以助酒兴。待酒至半酣之时,那些守城的兵士迷糊不行的时候,我给你们使眼色,咱们好一起溜出东门。你们看如何。”
我听了花花的话,满肚子都是气。这个时辰,已经不是先前我们坐在已经故去的杜太后泰康宫后花园雅乐苑,将我们亲身经历的这三日来,宫里发生的这些秘闻,一一详述出来的时候了。现在我们已经把故事讲完了,如今是要把记着这个故事的文稿,如云书写的厚厚的一沓纸,安全地送出四面封城的开封城去。这件事情,现如今看起来,比我们四人聚在一起,凭着各自脑子记忆,把过往三日经历的事情讲出来,写下来,还要难。我看了一眼藏在自己身上的文稿,一下子感觉文稿的分量沉多了。文稿的份量一沉,我的心跟着重了起来。是啊,我们满心着急地出了皇宫,还算顺利,没成想在这里被困住。这高大的开封城东门,真是插翅难飞。
硬闯还是不行,看来只能是智取。如云一声不吭的态度,惹得我起疑。她是作何想法那。如云这个姑娘,在我们刚才讲述故事的过程中,已经展现了过人的才智,很多我们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如云自打出宫以来,一语不发,还是不是正在想着什么出城的计策那。
如云听到了我的问话,终于张开了口。如云道:“自打姐姐们决定要出宫,将我手书的那些东西送出城去,我就在想。这开封城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不管是哪座城门,都不是我们能够轻易出的去的。先不说花花姐说的南门是难,北门是背,西门是禁军将领田重进的葬身之地,就是我们眼前的东门,也不是我们能出得去的。”
如云说话的文绉绉,喜欢咬文嚼字是我所知道的。在这个紧关节要的时候,还要说这么多的废话,有必要吗?也许是天生的性子。我打断了如云的话,道:“如云妹子,不要那么慢条斯理了。你自打出了皇宫,就蹙着眉头,一言不发,一定是在想着出宫的计策。不知此时你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讲出来听一听,看看是不是行得通。你是在看我们在开封城东门前面,直犯愁,看哈哈乐吗?”
我的语气有些重,如云听出了分量。在这样的紧急情势下,谁都会着急上火。
如云怕我着急,忙道:“姐姐误会,我只是没有盘算好,有些担心罢了。不知道我的计策是否可行。”
我道:“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先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