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终正寝》释加安

3、我记得你

　　同一年夏，母亲走了。父亲哭的像是弄丢了糖果的孩子。我知道，支撑父亲活在这世上的人已经没了，父亲也不会久活于世。我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两位至亲，知道自己作为长女，要负担起整个相府，要照顾好妹妹。我知道自己要坚强，不能倒下。这些好像从三岁那年开始，就成了理所当然记在心里的事了。
　　三岁的时候，萧墨仪出生。将萧墨仪交给她的奶娘，父亲就一直守在母亲身边。我被我的乳母牵着，去看自己的小妹妹。刚出生的小小的生命，肆意的哭着，不知是不是在哭父亲母亲都没有在她身边。我新奇的抓着她的小手，软软的，心都融化了。萧墨仪也似能感觉到自己的亲姐姐一样，一抓上我的手指，就停止了哭泣，直咯咯的笑。
　　“快来人啊，夫人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父亲突然一声大吼，萧墨仪小小的身子蓦地一颤，又大哭起来。我挪动着两条小短腿，想要跑进母亲房间，却被乳母横腰拦住，不许我过去。乳母抱着我退到院子外面，我极力伸长着胳膊，瞪着腿，却还是离母亲很远很远。
　　后来，关于那天的记忆，就是下人一盆一盆的从母亲房里端出血水往外泼，萧墨仪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小手小脚挣扎着，就没停过，而我自己慢慢冷静，从乳母怀中下来，走到萧墨仪旁边，轻轻拍着她，哄着她，叫她不要害怕。
　　母亲从此一病不起。刚开始来府上看病的大夫都说她产后大出血，落下了病根，只要好好调理，日子长了，自会慢慢痊愈的。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母亲仍旧卧病在床，再也没有大夫敢说出这样的话，而父亲，更是一天比一天憔悴。
　　我不知道父亲母亲的爱情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伟大，只记得从那以后吃饭的时候再没有人把我抱在怀里，一勺一勺耐心的喂我吃，就只有自己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下人跪坐在我身旁，小心翼翼的哄我吃饭。认真的完成了夫子交待的作业，拿些写好的大字，跑了整个相府，也不知道该拿给谁看，谁会夸夸我。萧墨仪在外面胡闹惹了事，我只能拿出每月的例银，勉强摆平一些小事……父亲和母亲的爱情就是这么伟大吧，让父亲眼里容不下除了母亲以外的任何人。
　　“姐姐，你说，母亲死了是什么意思？” 萧墨仪的声音突然刺破空气传来，惊得我打了个寒颤。死是什么？呵，母亲死了，母亲就此消失了，就是和她活着的时候一样的感觉吧。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本书上写的：“死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不会想，就像你刚生出来一样。”
　　“就像刚生出来一下吗？不一样的，姐姐，我们，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原来我想着的时候，就那样把那段话念叨了出来。
　　“哦，也是，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萧墨仪感觉到我有点不对劲，不再搭理我，往母亲的灵堂走去。
　　我抬头望望天，一如既往的蓝天白云，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一身缟素，安安静静的，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让我伤心的理由。吧嗒一声，一滴水滴重重的砸在了我的鞋面上，可我还是哭了。
　　后面的人一声不吭。我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可是他在我后面停了下来，便再没有动静。我微微挪了挪身子，以为自己挡道了他的路，想给他腾个方便，却看到了那张比桃花还好看的脸。
　　“我记得你啊。”轻轻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说，“你叫萧九吧。我记得你。”
　　他不答话，定定的站着。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原本平静的心，像是突然被扔进了油锅里面，疼的我想要立刻死去。我仰起头，对他笑了笑，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小白作者一个人要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