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满弓刀》萧六娘

22、雪满弯刀

　　呼衍雪衣醒了，呼衍烈却要走了。
　　身为大王子，却被送往南国为质。
　　其实自打要向南国借粮的消息传来，呼延烈便已预料到那所谓的质子必是他无疑。单于看他本就碍眼，经呼延明羽坠马之事后，他就是未敢翻身已碰头。
　　呼衍烈极目望去，前路遥遥，苍茫一片冰寒，质子出国本就不是什么荣耀的事，加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单于不喜他，经此一别，还不知以后能不能再回草原，于是临行饯别之人少之又少。
　　“你小子，来得最迟，吃得最多，却最走运！”苏赫看起来是最不知愁的一个，此刻说着的话，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他自然对不能陪同呼衍烈前往凤景，可兰淼却可以了无牵挂地随侍左右而耿耿于怀，即使迅速抽长了身体，英姿勃发，少年俊朗，却依旧圆圆的脸耷拉着，脸庞被凛冽的寒风冻得通红通红，可此刻那像是永远明亮的圆圆的眼睛却没有了往昔的神采，甚至垂下了眼睫，慌乱地想要掩去眸中闪现的泪光。
　　看他这幅可怜模样，呼衍烈的心里也不禁唏嘘，他伸手抱住苏赫，强笑道：“傻孩子，你在这里好好听白音的话就是，我难道还回不来了不成？”这一句话却引得苏赫更加难受了，嘀咕了一句：“不许胡说······”就拿自己的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泪，接着紧紧地抱住呼衍烈，不肯撒手了·····
　　还是白音拉走了苏赫，惹得苏赫又一记眼刀。
　　“白音，我走了，替我照顾好苏赫，你也要好好保重！等我回来。”呼衍烈拍了拍白音的肩膀，对这个娘亲留给他，又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不需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音眼角发红，认真地凝视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模样牢牢地记在心里，轻声道：“大王子，白音等着你回来的那一天。”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浅浅地拥抱了一下呼衍烈，寒风中的身体有些颤抖。
　　却引得呼衍烈打趣道：“白音，想不到你今天可真是热情。”
　　寒风呼啸，凌冽似刀，听得人也不禁伤怀起来。
　　白音和苏赫连同那些追随大王子的少年们，皆是站在原地一直一直定定地瞧着呼衍烈他们离开的身影，可诀别之后，呼衍烈却再也没有回头。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支骨笛，那骨笛正是用被他一箭射死的金雕的翅骨做的，两对，正好，四个人。
　　他将那骨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冬日里苍冷的灰白天空之下，寒风之中，笛声清圆，高亢，如鹰击长空攀援直上九霄，这时，身边的兰淼也掏出了骨笛，吹响起来，而已渐渐遥远的另一边，在云的彼岸，两道笛音也加入了进来，一时之间，四道笛声如四只矫健骄傲的鹰隼盘旋高空，仿佛在朗朗苍穹，九天碧霄与凛冽的寒风激烈搏斗，如同四个少年人，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地，依旧英姿飒飒，威风凛凛。
　　只是渐行渐远，那远方的笛声终至不可闻的境地，兰淼似有所感，也不再吹笛了。他本不想哭，只要是能待在呼衍烈身边，与他人离散分别，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眼角还是沁出了一滴热泪，在极度的冰寒之中转瞬化为晶莹。
　　此时只余呼衍烈的笛音，忽而悠远绵长，清清渺渺，渐不可闻，如一朵闲云随风而散。
　　这一去，不过是短暂的离别，回归的那日才是值得期待的时候。他缓缓将骨笛放回胸口，珍而又重，心口却有些痛楚。

　　一队人马已走了许多日的路，不曾稍歇，黄昏的时候，已是离临别之地很远很远了。
　　却见一人一马当头横在队伍面前，他的身后跟着数骑。
　　日暮天远，在这冰天雪地的苍莽草原上显得格外孤寂。
　　这人是谁？可不就是五王子呼衍雪衣？
　　只见他骑在一匹黝黑的高头骏马上，黑马衬得他越发的肌如冰雪，他也衬得黑马乌漆漆如同乌碳。皆道他是冰雪雕成的人物，如今在这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里，到是同天地浑为了一体。
　　这草原上谁没有听闻大王子与五王子交恶，势同水火，难道五王子这一番是来送行？他有那么好心？
　　他自然不是来送行的，众人只见他的目光落在呼衍烈腰间的弯刀上一瞬，那乌漆如同夜色的弯刀上已落满了白雪。
　　然后他摘下白鹿皮手套，勾唇冷笑，如同一个胜利者在失败的人面前炫耀自己一般，道：“呼衍烈，再往前，便是玉门关了，你终究还是要踏出了这草原，中原可不比草原人心淳厚，还有兄弟帮扶着你，就你这样无凭无势的，可别死在外面了。”

　　呼衍烈抿了抿唇，看着他被一圈雪狐皮毛围着的脸白得比雪更清透，想起他的伤还未愈，又听他语含讽刺的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要我死还没那么容易，到是你，自己珍重！”
　　这一句既像是反唇相讥，又像是真心实意的关怀一般，众人一时到不知是听出了什么意味。
　　雪又开始下起来了，漫天遍地的鹅毛大雪，这六角的无根之花不知人间愁绪，纷纷扬扬，无休无止，一时之间，令天地同色。

　　第一部完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关于朝堂的，我不大会写……先更完落花吧。搜肠刮肚，绞尽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