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满弓刀》萧六娘

2、血染金刀

　　是夜，几人便在草原的高地上休息。
　　月色暗黯淡，无数繁星在深蓝色的天幕中闪烁。
　　呼衍烈在简易的帐中睡得正酣，便被声音惊动醒来。
　　草原上夜风寒凉，再细微的动静也借着清冷的空气传播得很远。
　　“大王子。”白音的声音中有些歉意。
　　“怎么了？”呼衍烈望着远处大盛的火光，一些凄厉的哭喊声随着冷风灌进耳朵，他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惺忪，意识却十分地清醒。
　　“似乎遇到马贼了？”白音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呼衍烈的身上，这袍子十分温暖，还沾染了几许格桑花的香气。
　　“马贼？”在哪有马贼敢打他们的主意？这里是呼延驰与也乎赤部落的交界处，虽然荒无人烟，但两边都有哨所设立，当然除了时时观察警惕对方之外，任何无关部落的事都不会管，实属于两不管区域，且这一处地界广袤贫瘠，不适宜放牧，却是一些商旅的必经之地，商队常常取道去往桑其国、雁止国或是更西北的遥远国家。
　　由此导致一些马贼在此处聚集，多是一些逃兵或是恶贯满盈而被通缉之人，行事十分凶恶。
　　“是马贼，在劫掠一支商队。”白音的话有些迟疑。
　　这些商队大概是从更西边的白璃、桑其、雁止国来的，带着金银珠宝以及香料，穿过重重的山脉和沙漠，经过草原之时，在呼延驰、也乎赤这两个大部落略作停留，换取宝马、美酒以及其他一些物产，最终的目的地就是富庶的中原，换取大量的茶叶、丝绸、盐、瓷器等等之后再折返，经过仿佛数以百年、千年来皆是如此。
　　以我所有，换我所需，他们是草原与更西域以及中原大地沟通的桥梁，流动的血脉，因此草原上的子民对他们历来尊敬，只有那些无恶不作的马贼，才会打商队的主意。
　　“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恶事，就叫他们有来无回！”呼衍烈对这些马贼没什么好感，盖因其奸、淫、掳、掠，不论妇、女、儿、童。
　　呼衍烈利落地翻身上马。
　　“大王子。”白音的话中隐有阻止之意。
　　呼衍烈直视远方火光闪动之处，笑道：“怎么，不相信我？”接着便是一摊手，“弓来。”
　　他这几日郁结于心，年纪尚小，心中有火气也掩藏不住也忍不下，如今正好有不怕死的撞到了他的刀口上，多见点血，大抵可以消减一些他心中的郁气。
　　白音只好将弓箭呈与他，知道难以阻止，便急忙吩咐其余护卫抢上，哪知呼衍烈命令道： “谁都不许跟着！”便一夹马腹，骑着快马，朝那火光处疾驰而去，且在马上就是搭弓射箭，“嗖嗖”两声，正中一名马贼的喉心，一名马贼的心脏。
　　白音心里也知道，这大王子想必是想拿这些马贼出气的。只是对大王子的担心也在所难免。要知道，马贼人数虽然不多，可都是刀口舔血的悍匪，而大王子是一点闪失也不能有的。
　　那些马贼哪知会有如此飞来两箭，略一慌神之后才发现火光中掠来一骑，那马上正是一名蓝眼的俊美少年。
　　马贼自然不耐知道什么大王子，想必知道了也不会客气，这些刀口舔血的人，只晓得见人就杀，自然，像这少年这样貌美的，最好在其死前还能拿来淫、乐一番。
　　那些商队的护卫想必早在之前就被杀掉了，十几个马贼对上几十号手无寸铁的商旅，不过是单方面的屠杀，马贼们怪叫着挑着人砍，就如同切瓜砍菜一般。
　　立时有躲在暗处的马贼朝呼衍烈放了几箭，呼衍烈听着夹在风声中箭羽于空气中颤动的响声，轻轻巧巧地俯身、侧身，就都避开来了，抽出腰间弯刀，那弯刀显然是用精铁铸造的，弧度美妙，纯金的刀柄镶满了钻石玛瑙，做工更是精致非凡，火光之下金光闪闪，看得马贼们一阵起哄怪笑，即使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弯刀是照着他们的脖子砍来。
　　“小美人，你这是把黄金美玉和着自己一块儿送给哥几个啊！”
　　“嘿嘿嘿！小美人你长得这么俊，待会儿哥哥们疼你啊！”
　　几道浑浊的声音从火光闪动的阴影中传来，还有那些带着恶意的目光，如有实质。
　　十一二岁的少年，本就俊美得有些雌雄莫辩，再加之呼衍烈出生高贵，一举一动之间皆是贵气与洒脱，不免便让几个马贼动了歪念。
　　可呼衍烈却被激怒了，他毕竟身为王子，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放肆，并且又是这般不堪的言语！
　　这一动怒便不免乱了马脚，更何况他在明马贼在暗，原本对这些马贼的数目、情况便不清楚，便贸然闯来，之前那两箭，就是贵在他的出其不意。
　　直到几个马贼大笑着把他团团围住，他才醒悟自己真的大意了，只怪这七王子的出世，令他心中郁结，只想杀几个人发\泄。
　　不过这颓势也并未令他害怕，搜索着如何突围，他一手紧握着缰绳，一手挥舞弯刀，想要突破愈渐缩小的包围圈的时候，一柄马刀破空而来，将将斩了那个离他最近的马贼的脑袋，一刹间鲜血如浆喷涌而出，那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眼睛还是大睁的，一副未反应过来的模样。
　　马刀的主人，正是苏赫。
　　原来白音与苏赫不顾呼衍烈的命令，骑马赶了过来，虽然违了呼衍烈的命令，却解了呼衍烈的围。
　　余下的六骑也是闻讯而来，这六人能够随伺在大王子身边，身手自然十分了得，既然缩小了数量上的差距，那剿灭这些马贼，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消盏茶功夫，地上便只剩满滩的血迹和胳膊头颅了，惨白的月光冷冷地映照在那渐渐僵冷的残肢断臂上，偶尔夜枭诡异的鸣叫便更显得渗人。
　　大王子手刃了那几个叫嚣得特别厉害的马贼之后，很是仔细地用细布擦干净他的弯刀，他对刀箭自是很爱惜的，如同鹰爱惜自己的爪。
　　杀了这些人之后，余下的事情他自然是不想管的，也不必管。
　　因此他也不管这些商队死了几个人，将死未死的人哭嚎的如何惨，他的那些护卫们在混战中又误伤了几个。总之他是想拍拍马屁股转身就走的，可惜——事与愿违，一双乌黑瘦小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着了大腿，马的大腿。
　　呼衍烈回头一看，便不由地皱眉，一个孩子，一个七八岁，很瘦弱，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的孩子。
　　他不喜欢小孩，即使他自己也是一个孩子，只怪他的父亲娶了太多女人，生了太多孩子，而每一个都令他不痛快。
　　于是他冷冷地道：“小孩，不想死的话就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