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晏》明月晚照

11、三省

　　江氏性贤淑，标准的大家闺秀。旦见她和颜悦色地拿出一食盒，吩咐随身丫鬟茗香摆上案桌：“给你们带了宵夜，佛堂幽冷，吃点东西，添些热气。”
　　“谢谢大嫂。”
　　闹了半天，还真饿了。
　　周宏晏几个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周宏达叮咛两句，方带着江氏走了。
　　周宏晏提出切磋武艺，她每天晚上都要练半个时辰。
　　恐其辛苦，周宏瀚忍不住劝道：“晏晏，你于武学并没有天赋，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高手的标准。”
　　周宏彬周宏浩亦同样觉得。
　　周宏彬怕打击到周宏晏，体贴地补了句：“在女子里面，你是最厉害的。”
　　周宏晏一笑置之。在女子里面，她也不是最厉害的。她就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一个叫胡若男的姑娘，精心苦修十年，一朝大仇得报，杀死了谋其全家的仇人武林盟主任兆天。
　　“姑娘家家的，绣绣花扑扑蝶就行了。”周宏浩添油加醋，“练武时间长了，骨头会变大，皮肤会变粗，很丑的。”
　　周宏晏心有戚戚。
　　世道如此，连向来放纵她的家人，亦觉得女子要安于室。
　　可是，有谁知道？前一世，若非她一直坚持，冬九夏伏，无一日懈怠，练就了敏捷的身手，在发现萧潜的阴谋后，她焉能无声无息地逃脱？焉能救得了护国公府？
　　须臾，周宏晏可怜巴巴地咕哝：“我没想过要成为什么高手，要打得过谁，我是只想不再病怏怏的，整日躺床上，半死不活的，哪里都不能去……”
　　短短几句话，重重地打在人心头。
　　兄弟三个手足无措，又难过，又自责。
　　周宏彬慌忙摆出架势：“晏晏，别说了，是我们不好，我这就陪你练。”
　　“你功夫太好了，还是我来。”周宏浩的嘴太快，话一脱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急躁躁地瞅着周宏晏，却不晓得该如何解释，还遭了周宏瀚狠狠两剜。
　　周宏晏倒并不介怀：“好啊，就先跟十哥切磋，等我练更强了，再向九哥、十一哥讨教。”
　　于是便打开了。
　　你一拳，我一脚，耍得虎虎生风，好不爽快。
　　其实就算不擅武艺的周宏浩，也比周宏晏厉害得多，不过，他倒是少见的有分寸，与周宏晏打得不相上下。
　　周宏晏晓得哥哥在让自己，却不点破，这时她才有种错觉，她和男子并没什么大的差别。
　　完后，擦了汗，坐着闲聊。
　　到了半夜，三人都叫周宏晏去睡。
　　佛堂里有张小床。
　　周宏晏不愿意。难得有机会，兄妹几个谈天说地，不知下次是何时，抑或说没有下次。
　　九哥十六岁，十哥和十一哥十五岁，最多不过两三年，他们就都要成亲了，她与他们再不可能如此亲密无间了。
　　一夜悄然过去。
　　天亮了，惩罚也结束了。
　　兄弟三人将周宏晏送回藏秀阁，到徐氏那儿告了声，各自整理去了，他们今天还要上学。
　　藏秀阁是周宏晏的住处，这名字还是她自己取的，匾额也是她亲题的。当时，大家都以为秀是闺阁的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的是隽秀的秀。
　　四个丫鬟都在，白英问：“小姐，先沐浴吗？”
　　“嗯。”周宏晏很累，但再累，不洗个澡，她是睡不着的。
　　白果插诨打科：“还是白薇姐姐未卜先知，刚把水放好。”
　　白薇不语，默默地帮周宏晏准备衣物，她是个闷头干事的实在人。
　　周宏晏略一想，道：“白果昨日有功，赏半年月钱。”
　　又看了另外三个丫鬟：“白英、白薇、白芍，服侍尽心尽力，赏三个月月钱，等会自去白英那儿领。”她的钱财，都由白英打理。
　　护国公府的大丫鬟，一个月是一两银子的月钱。
　　三个月是三两，半年是六两，不小的一笔，可以在京城郊外买一亩田地了。
　　四丫鬟喜洋洋的。
　　特别是白果，头次当重任，得了夸奖，又拿了实惠，眉飞眼笑，兴奋得不得了。
　　周宏晏又吩咐白芍，去老太太和先生那里告个假。昨夜她还不觉得，这会才感到身子软绵绵的，怕是不能去给老太太请安，也上不了课。
　　府里设有学堂，专门给小姐们授课，琴棋书画、刺绣、厨艺……别的大家闺秀要学的，周家的姑娘们一门也不能落下，每天上午学习两个时辰，五天休一天。
　　下午再跟着徐氏学一个时辰的管家本事。
　　至于徐氏那儿，自有周宏彬三个替周宏晏告了罪。
　　沐浴完毕，才准备睡，王妈妈到了。
　　身后跟着一小丫头，提着一保温食盒，盒子中有丝丝热气往外冒。
　　王妈妈笑着解释：“夫人怕小姐不吃东西就休息，特意让奴婢送一碗燕窝粥过来，看着小姐吃了再走。”
　　“妈妈——”周宏晏耍赖，她真的很困，倒头就能睡着。
　　王妈妈无动于衷，令小丫头取出燕窝粥，亲自送到周宏晏跟前：“小姐，用吧。不然，奴婢喂小姐？”
　　周宏晏只得接过粥。
　　王妈妈的面子不能不给。
　　况且，她知道，徐氏是为她好。
　　她脾胃弱，一顿不进食的话，很容易肚子疼，而一旦肚子疼起来，就非得吃药，还不是一天两天能完事。她本来心存侥幸，现恐最后闹得阖府不宁，老老实实地吃粥。
　　一碗粥见了底，王妈妈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叫小丫头收了碗筷：“夫人跟老太太说过了，小姐晚上也不必过去请安了，就在屋里好好休息。但未时一定要起来，不然，睡过了头，晚上该睡不着了。”
　　又不忘交代白英她们：“未时的时候，记得千万唤醒小姐。”
　　白英她们答是。
　　王妈妈才称心地离开。
　　漱完口，喝了小杯淡茶，周宏晏舒舒服服地躺上了床，眼睛一闭，睡过去了。
　　梦里，有谁在叫她，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像是徐氏。
　　再一瞧，更像萧潜。
　　周宏晏急了，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她挣了一下，醒了，眼前映出白英的脸。
　　“小姐，三公主被降了爵，成了郡主，名号也改了，叫三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