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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子知 ...


  •   何子知一生入过两次万花谷。

      第一次去的时候正值严冬,鹅毛大雪将天地描摹成一片纯白。他身中数箭,误打误撞地闯入一处温暖如春的极美谷地,还不及概叹,便听到身后遥遥传来数十人穷追不已的马蹄声。在凌云的索道边勒马站定,他握紧手中长枪,心想此番若逃脱不能也要拉几人黄泉作伴,忽闻一声悠扬的鸟鸣随风而至,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被拽上了一只墨雕,耳边响起清亮的笑声:“小军爷可要抓紧了,我的雕儿飞得又快又高,你若跌下去摔残了,大师兄可是不愿救你的。”
      那是何子知第一次见到裴昕。他一身是伤,误入桃源,整个人好不狼狈的时候被裴昕救下。
      裴昕说,我救你一命,你这辈子便都是欠我的。

      裴昕是药王孙思邈的三弟子,先天有腿疾,才出生不久便被父母抛于山间,险些被狼给叼去,亏得被路过的药王收养了,带在身边治好了腿以后,交予大弟子裴元照料长大。万花谷建立后,药王受邀入谷,裴昕随即成了杏林一脉的三弟子。
      裴元医术高绝,谷中除了药王之外无人能及,是个喜静恬然之人,不喜为人所扰,而教导出的裴昕却是个活泼大方的姑娘,一双染笑的星眸顾盼生辉。

      青岩万花是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首,男子俊逸,女子婉约,多的是眉目如画的气质美人,裴昕偏偏喜欢上了何子知这个一身戾气的天策少年。
      少女情怀总是诗,隐约猜到何子知一旦伤愈便会离去,任性的裴昕没少在他的饭食里做些小手脚,愣是让对方的伤拖了月余。
      何子知不傻,有一次直接把正鼓捣着下药的裴昕抓了个正着,裴昕不慌也不乱,一句理直气壮的“我喜欢你,我不让你走!”把何子知堵了个无言以对。
      何子知叹气:“我是恶人谷的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生平只爱自在喝酒,逍遥生杀,你喜欢我做什么?”
      小姑娘自小随药王云游行医,如何不懂谷外的风云之势。
      闻言,她勾起嘴角:“这有什么难办的?我便随你去恶人谷,也做个大恶人,你喜欢喝酒,我便学酿酒,你杀伐三千,我护你周全。”
      年轻的天策男儿终是落荒而逃。这种全心全意的喜欢对他来说过于沉重。他骁勇如狼,却不懂儿女情长。
      何子知不告而别,裴昕只失落了两天,第三日便收拾了行囊去向裴元辞行。
      师妹在花海深处偷藏了一个恶人谷的人,裴元不是毫无察觉。他将一个似是准备了许久的包裹递给裴昕:“你带着这信物去见王遗风。入了恶人谷,就别再回来了。谷内百态初立,师父自有我与二师弟照料,你无需操心。”
      她承教于裴元膝下,学的是岐黄之术,悟的是洪荒之道,耳濡目染的是一往情深的执着和念念不舍的情长。

      数月后,恶人谷的顽童书院多了个女药师,使得一手妙手回春的太素九针。
      有人猜测,她必是甚得王遗风器重,因为在她入谷的第一天,王谷主便把自己的雪凤冰王笛赠给了她。
      有人断言,她相貌不是极美就定是极丑,因为她一直戴着一方红色面巾,从未摘下。
      众说纷纭。

      背井离乡的生活让裴昕的性子少了些任性,多了些沉稳。从万花谷到恶人谷,她看到了很多悲欢离合,也思考了很多是非黑白。终于到了此地,她却也不急着找到何子知。
      她知道,何子知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比肩的女子。
      老头还是眷顾她。入谷半载,她就得到一次随军的机会。
      每每遇险,何子知都能感到有一阵温和气劲环绕,替他承伤,如此几次,他终是发现了那个尾随着他冲锋陷阵的年轻药师,不禁一阵好笑,正勒马回身想和她道声谢,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他还不及反应,便感到一阵带风携雪的气劲倏地袭来,护住他的心脉,电光火石间又是一道混元气劲,原本直逼心口的箭被打偏,只是射中了他的左臂,而站在他身后的女药师却踉跄了几步。
      一番苦战。

      战事稍歇。何子知心不在焉地给他的麟驹喂马草,思绪复杂。
      他与药师在战场遇袭,女药师替他承了箭气受了内伤,幸亏大部队及时赶到接应了他们。他心里有个猜测,急于去验证又害怕去验证。
      他记得秦岭初遇时耳畔云淡天青的的笑语,和战场上那句带笑的“小军爷,我没事”相较,一个多了些许稚嫩,一个添了些许柔和。
      脚步声渐近。何子知抬头,裴昕堪堪止了步,抬手去了面巾,看着一脸惊讶的恶人天策,她的眼角又带上了笑意。
      她微微歪头:“青岩武学难逢敌手,离经医术也是深不可测。我今日用‘听风吹雪’救了你,你可知这招式的寓意如何?”
      见何子知摇头,裴昕笑了半晌,走近他:“与君听风红尘意,自待吹雪满坟头。子知,你又欠了我一命。”
      与君听风红尘意,自待吹雪满坟头。
      若再退缩,便好像真的辜负太多。
      何子知别扭地问:“这个招式太伤,以后少用,好吗?”
      裴昕却意不在此:“我师兄曾告诉我,这招‘听风吹雪’还有一个意思:与君听风红尘意,繁花吹雪共白头。子知,你可愿与我共白头?”
      繁花吹雪落满袖,君可愿否共白头?
      裴昕眼里带着笑,藏在宽大袖子下面的双手却已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幸而她并非自作多情。
      只见何子知涨红了脸,尴尬地东张西望着装作看风景:“女人真是麻烦……”

      如此又是两年光景。他不开口说喜欢,她也不逼他。
      狼总是要慢慢驯化的。她想着,一辈子那么长,足够拿来等待。

      恶人谷向唐门订制了一批武器,何子知率军前往蜀中拿取,裴昕同行,途中救治了一个装饰奇特的苗疆女子。
      苗女醒后连连称谢,分别前送了一个锦盒给裴昕:“这是我们五仙教独有的生死蛊。”
      何子知问苗女送了什么,裴昕笑着摇头不肯说。
      她要和何子知共白头,这蛊虫自然是不能用的。

      月落孤灯。
      风起了,裴昕紧了紧披风,依旧看着山下的灯火,嘴角噙着笑,目光已是渐渐失了焦距。
      听闻长安光明寺暴动后,明教在中原正道销声匿迹,闲下来的武林正派又把矛头指向恶人谷。
      风雨欲来。
      翌日凌晨,天未亮,她回到住处,门外立着的不是何子知又是谁?
      看到裴昕走近,何子知抿了抿嘴,面色不虞:“我等了你一夜。”
      裴昕笑着为他整了整头翎:“好容易升了军阶,穿上这身破军,就该拿出点将军的样子来。”言罢退了几步,仔细打量着,直把天策看红了脸才继续说,“我昨晚在山顶看了一夜的恶人谷。来了的这些年还没好好看过,看仔细了才觉这儿实在荒凉,我还真有点儿想念万花谷了。”
      何子知蹙眉道:“你想回去?”顿了顿,郑重其事道,“等这回我立了功,回来就跟谷主告假,我陪你回去。”
      闻言,裴昕弯起了眉眼:“好。”
      出征的号角吹亮了熹微的晨光。这一战,何子知是前锋。

      沙场秋点兵,万里长征战。陌上花开矣,谁言锦书还。
      长乐坊间。
      王遗风打趣:“裴丫头倒是菩萨心肠。”
      裴昕一边捡着药材一边低头轻笑:“子知杀戮太重,我得多救几个人替他消消灾。”
      王遗风大笑道:“好一个杀戮太重,你知他是个大恶人,缘何还喜欢他?”
      未等裴昕回答,就听到有急报传来,一时间众人都敛了笑容。
      何子知率精锐在南屏望北村伏袭谢渊,没成想被半路杀出的穆天磊救了。
      何子知非但折了不少手下,自己也中了敌对唐门的毒箭。蜀中唐门擅使毒,非独门解药亦难逃其祸。随行军医用尽方法才给何子知吊着命,急急送回恶人谷,路上耽搁月余,才行到昆仑,箭毒已侵入心肺。

      见到昏迷不醒的何子知,裴昕几近失态,强作镇定地将众人请出军帐,急忙细细地为何子知诊脉,片刻,抬手封住了他几处要穴后开始施针放血,运气逼毒,辅以汤药,如此折腾了两个昼夜,她终于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色。
      何子知幼时即被肖药儿抓进恶人谷试毒,后来一直用药压制毒性,如今中了唐门秘毒,一路上又用了太过霸道的药,三者相克相冲,毒性攻心,她用尽所学,竟也救不了他。
      愣愣地坐在床边良久,她终于做了个决定。
      俯身吻了吻何子知的唇角,裴昕轻声道:“子知,你我之间,可长歌,可醉饮,可生离,唯独不可死别。”
      言罢,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赫然就是那个苗女给的蛊虫。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子知,我这就将你体内的毒血与我相换……”
      换血之法太过惊世骇俗,裴元自然从未教过她,但却被她想到了法子。
      世人称裴元“活人不医”,因着他出神入化的锋针之术可救治将死之人,却甚少人知晓,若提前在人身上施以锋针,在其重伤之时可立即令其起死回生。这种续命之术极耗内功修为,一般万花弟子一生只能施展一次。
      有了锋针为何子知保命,裴昕终于放心地开始了换血之法……

      何子知醒来已是三日后的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发现床边趴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生死擦肩,昏迷时他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即使自己杀戮无数也要生死相从的万花。
      帐外一阵骚动。
      裴昕迷迷糊糊地醒来,和何子知对视了半晌,惊喜道:“子知,你醒了?感觉如何?”
      这时,几个士兵走了进来,对着何子知恭敬行礼齐唤了声“何将军”后,领头的李慜笙摆了摆手:“拿下!”
      何子知一脸莫名地看着手下人反剪了裴昕双手就要把人押走,急道:“慢着!你们做什么!”
      李慜笙面无表情道:“奉谷主之命,把浩气奸细裴昕押入大牢。”
      浩气奸细?!宛若晴天霹雳,何子知急急下床快步走向裴昕,一把扳住她肩头怒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裴昕睁大双眼看着何子知,好像用尽余生所有力气记住对方的模样,半晌,她笑了:“何子知,此番穆大侠之所以能及时救走谢盟主,你可知晓是我安排了随你出征的万花弟子通风报信?天道不灭,浩气长存。我裴昕,从来就不是你们恶人谷的人。”
      何子知又惊又怒,不觉加重了手中力气,几乎要捏碎裴昕的肩膀:“裴昕!我军中三十一个弟兄的性命都断送在你手上!你心肠怎么这么毒!我恶人谷从未亏待与你,你难道不会问心有愧吗!”
      裴昕强作笑态道:“从未有心与你,何言有愧于心?何子知,这些年来,我从未真心对你笑过,因为,你从来都不在我的眼中。”
      何子知倏地失了力气,面色铁青。
      裴昕跌坐在地上,听见何子知压着怒气对手下人说把自己押下去,她想再抬头看看他的脸,眼前却渐渐模糊起来。
      也好,这样也好。最糟糕的,也不过如此了。

      晨光透过牢房墙上的小窗照进来,照得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尘埃分外鲜明。女子一身白色囚服,仰着头站在微弱的光里,及腰的黑发也镀上了一层绒光。
      何子知刚走进裴昕的牢房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一肚子的怨愤与不解,一时竟失了言语。他想起少年时在晴昼海深处养伤,裴昕每日起早采药,待他起身时,透过小木窗总能看到她低头认真地捣着草药,单是远远看着似乎就能嗅到她发梢上沾染的花草清香。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裴昕微微侧了脸却没有回头。何子知忍不住上前拥住了她:“裴昕,你告诉我,你不是奸细。我什么都信你。”
      怀里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何子知收紧了怀抱,颤抖的声音似乎带上几分请求:“你曾问我,可愿与你共白头。现在轮到我问你。裴昕,你可愿与我共白头?”
      挣开怀抱,裴昕转身看着何子知,默了良久,抬手抚上了他英挺的眉:“何子知,你我既是敌对,又拿什么和对方天荒地老?”

      何子知离开后,一个年轻的俊秀男子走了进来:“裴姑娘,我送你出谷。”
      裴昕点头,起身却踉跄了一下。男子蹙眉道:“你已经看不见了?这蛊虫反噬当真厉害。”
      裴昕迟疑地摇摇头:“还能看到些许轮廓。”
      男子摇头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裴昕黯然:“我已时日不多,绝不能死在他面前,我怕他难过,我也走得不安生。那个细作也确是我万花弟子,我顶了她的罪,也算偿了那些正道一条命。赤陵,我信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还望念作你我相识一场,你能帮我演完这出戏。”
      将这出戏永远地演下去,永远不要让何子知知道,他的身体里流的是裴昕的血液。

      白驹过隙。万花谷外花开花败又是一载,谷内依旧是花期不断,四季如春。
      安臻入谷一年多,是棋圣王积薪新收的弟子,个子还没马高,性子却极其顽劣,今天打翻阿布师兄的药娄,明天偷走菱角师妹的珠花,常常把棋圣气半死。但每日到了晚课时辰,他却总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认真背书,不为其他,为的是教他药理的杏林一脉的三师姐裴昕。
      小安臻特别崇拜这个虽然目不视物却依旧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离经医术的裴师姐。他常常在跟着裴昕身后念叨:“师姐师姐,我又长高了一点哦!等我长大了就娶你为妻!”为此他还双修了花间心法,为的就是长大后能保护裴昕不受欺负。
      整个万花谷,能管得住安臻的,大概只有裴昕了。
      一日,安臻经过三星望月时被防风叫住:“小安臻,我这儿有一封信,你帮我拿给裴昕师妹。”
      谷外来的信?安臻诧异。原来独居在晴昼海深处的裴师姐居然还有谷外的朋友啊?
      召来墨雕,安臻兴致冲冲地飞向裴昕住处,远远就看到裴昕在屋外分拣药材,一头及腰的白发被风微微吹起,露出她腰间那把常年不离身的白色竹笛,笛身上装饰着的红色同心结挂坠分外惹眼。他记得裴昕曾说过,这枚同心结是个天策府的故友送的。
      他问过裴昕:“故友?很重要的朋友么?师姐你这么想他,他为什么不来找你?”
      裴昕摸摸他的脑袋:“有时候,相见不如怀念。”
      原本心心念念的一辈子,终究都拿来用作了怀念。
      “师姐,”安臻唤道,“有你的信!”
      闻言,裴昕头也不抬:“你念给师姐听。”
      拆开封口,一张红色喜帖露了出来,随附的还有一张字笺。小安臻把两样都看了一遍后跟裴昕说:“三师姐,有个叫赤陵的想告诉你,何子知将军下个月要成亲了。”
      药篮打翻在地,散了满院药香。裴昕俯身摸索着将药篮拾起,转身回屋。安臻不放心地追过去绕到裴昕面前,诧异地看到她已是泪流满面。
      他听到裴昕低声念着:“子知,子知,子知……”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裴昕落泪。

      那日后,裴昕便一病不起,饶是“活人不医”的裴元也束手无策,挨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
      许多年后,安臻长大,出谷游历,看过江南烟雨,塞外飞沙。行至昆仑时救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男孩儿的母亲早逝,父亲是个恶人天策,人称极道魔尊。
      “你是万花弟子?”恶人天策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我有个故友也是万花弟子,她曾告诉我,青岩武学难逢敌手,离经医术深不可测,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安臻惭愧道:“花间心法和离经心法都是绝世内功,我曾有个师姐擅于离经医术,和她相比,我所学的不过是九牛一毛,难望其项背。唉,只可惜……当年师姐的心上人中毒病危,师姐给那人种了生死蛊,将那要命的毒转到自己身上,毒发时叫人五感尽失。我师伯想方设法给师姐续了命,可师姐却一夜之间白了头,病情反复数年,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恶人天策唏嘘不已:“你师姐确是个痴情之人,不知可否请问她名讳?现在何处从医?”
      安臻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落寞:“在得知那人成亲后,师姐心郁难解,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我师伯说,师姐也曾是你们恶人谷的军医,她姓裴,单名一个昕字,不知将军可认识?”

      她姓裴,单名一个昕字。
      恶人天策良久不能言语。

      子知,我救你一命,你这辈子便都是欠我的。
      何子知,我喜欢你,我不要让你走!
      子知,你又欠了我一命。
      子知,你可愿与我共白头?
      何子知,这些年来,我从未真心对你笑过,因为,你从来都不在我的眼中。
      何子知,你我既是敌对,又拿什么和对方天荒地老?
      子知,子知,子知……

      恶人天策饮了一大口酒,眼眶有些发红。
      他拉着安臻絮絮叨叨:“我一直以为,裴昕是被浩气救走了。我娶的是我师姐,她的情郎在光明寺战死了,却给她留了个遗腹子。正道不许她生这个明教之子,她只好拖着身子躲进恶人谷,没想到恶人谷也不肯收留她。后来我只能与她成亲,但没多久她就难产死了,把她和情郎的孩子留给了我当儿子。我记得,裴昕曾说想给我生一双儿女,儿子叫何子墨,女儿叫何紫鸢……”
      他似是醉了,朦胧的眼中倒映着摇晃的烛光,连烛火都带上了微醺的味道,不知道醉的是那年的酒,还是那年的人。

      数月后,万花谷的晴昼海深处多了一个守墓人。
      那个人一生只入过两次万花谷。一次是迷途,一次是归途。

      裴昕,我终于还是和你共白头。我还有一辈子,足够和你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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