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是魔王》谨泠

5、你的选择

　　突然造访的陌生人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温和地回答，“我叫金木研，看到了关于你的新闻报道所以特意赶来想问你一些事。”

　　食物带来的恶心感觉稍稍淡去，裴未暮擦拭下了嘴角，痛苦的表情已经收敛，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抱歉，让你见笑了。我叫裴未暮，请坐。”

　　金木看了看他面前的饭菜，没有多问坐下。

　　未暮敏感地察觉到了金木的目光，天知道他多有害怕金木会问一句“裴君胃口不好吗？”之类的话，好在金木什么也没问，他也松了口气。

　　自从受伤后，他的味觉就变得很奇怪，明明摆在面前的是平常喜欢吃的饭菜，但无论什么吃下去都会很腥，明明很饿，却什么都不能下咽……

　　究竟，是怎么回事？

　　“未暮君？”

　　比想象中更加亲昵的称呼唤回未暮的神志。

　　未暮没做多想，歉意地道，“抱歉，我走神了，不知道金木君想问什么？我会尽可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这世上，大概金木是最了解未暮心情的人，他没有按照常理礼貌询问“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你还好吗？”，因为他知道，在自己面对无法解决的难题痛苦无比时，还必须对关心自己的人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金木从购物袋中拿出一罐咖啡打开，却并没有喝下去，只握在手中“我来找未暮君，是想问一些关于神代利世小姐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未暮手一滑，差点将饭菜掀翻。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金木君为什么想要知道利世小姐的事呢？”

　　“利世小姐美丽又温柔，并且和我一样喜欢高槻泉的书，所以我一直对利世小姐……”金木的话中断，他想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完美被对面的人接收。

　　这个人，和他一样，都被利世的外表欺骗了。这个认知让未暮觉得金木更加亲近，他也放松下来，“对于利世小姐的事，我很抱歉。”

　　“不，那种事也是没办法避免的，未暮君不用自责。”金木将咖啡放在床头柜上，松开皱着的眉头，“未暮君是怎么认识利世小姐的呢？”

　　未暮整理了下思绪，还是决定将利世是喰种的事隐瞒了下来。从未暮的叙述中，他的经历和前世的金木很像，都是在安定区见到利世并一见倾心，然后被利世骗到偏僻的地方被她攻击。

　　未暮没有点名利世是喰种这一点金木也发现了，忍不住多看了脸色极差却依旧保持淡淡笑容的青年，垂下眼眸，这个人，是因为他说了自己是利世的爱慕者才隐瞒的吗？是害怕他听了难过吧。

　　毕竟，心目中最美好的东西变得面目全非，怎么想都让人难以接受。

　　裴未暮，真的是个温柔的笨蛋啊，和前世的他一样。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金木君，节哀顺变。”未暮看见金木低头，以为他是在难过。

　　“谢谢你，未暮。”金木没有辩解，随便说了个话题，“安定区咖啡厅吗？听上去不错呢，有时间一定要去一次。今天打扰了，未暮君好好休息吧。”

　　未暮注意到了柜子上的东西，“金木君，你的东西。”

　　金木笑了笑，离开。

　　未暮看着一口袋的食物，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金木送给他的。但他要让金木君失望了，现在的他，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啊……

　　护士前来收拾饭菜，看见几乎没动的食物，无奈地看着脸色苍白的青年，叹气离开。

　　好饿……饿的胃都痉挛了……为什么就是吃不下东西呢？

　　未暮蜷缩在床上，不敢想自己已经意识到的那种可能。晚饭，晚饭的时候一定要多吃点才行……

　　出了门，金木低头自嘲，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能这样从容地说着假话了？

　　“……16区发现了扑克组织的成员Q……”医院大厅里新闻依旧在报道着最新的消息，金木却已无心再去过问。

　　出门时，明明之前才刚刚放晴的天又下起了雨，天空再次阴沉下来。

　　金木拐入一条偏僻的巷子，平静地看着尾随了自己一路的喰种，“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一下忙，还希望你不要拒绝。”

　　本是自以为是猎人的喰种在青年的注视下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那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

　　幸苦了半天的笛口医生正准备关门吃午饭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看上去就不是20区的喰种。

　　“请问你是……”纵然不是熟人，身为医生的笛口依旧秉持着职业操守没有轰人离开。

　　面色阴沉的喰种没有理会医生的话，自顾自道，“有人让我带话，立刻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呆在这里了，不然会死的。”

　　喰种的话让笛口有些意外，还不等他开口问个究竟喰种已经转身离开。笛口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后当机立断，呼唤自己的妻子，“凉子，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

　　医院里的未暮是被饿醒的，他想吃……吃什么？

　　未暮的神经已经被饥饿摧残的迟钝起来，就在这时，一股香醇的味道飘入鼻腔，让这段时间不论闻什么吃什么气味味道都感觉糟糕透了的未暮第一时间发现了目标。

　　那罐金木留下的咖啡。

　　好饿……好饿……

　　未暮抓起咖啡一饮而尽，想象中的腐烂腥味没有出现，咖啡独特的苦甜缭绕在舌尖，让一向不喜欢咖啡的未暮落泪……

　　终于，再次尝到“味道”了。

　　未暮疯狂地在金木留下的购物袋中寻找咖啡，但即便全部喝完也依旧抑制不住饥饿。

　　未暮伏在柜子上痛哭，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出院后，未暮回到暂居的房屋依旧吃不下任何东西。未暮是中国人，来日本留学，是东京大学的学生，这本来是他学习的最后一年，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手机上显示了老乡的问候短信，未暮却没有回复的欲望。

　　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饥饿得抱成了球。

　　好饿……饿就吃东西好了啊！但等未暮做好自己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后吃到嘴的依旧是一种难以言明的难吃味道，未暮一边吐着胃里的酸水，眼泪一边落下。

　　他做过上百次的糖酷排骨，根本不可能出现放错调料的错误……菜没有问题，有问题是他！

　　好饿，好想吃东西……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就在未暮崩溃时，敲门声响起，及时拉回了他的理智。开了门，未暮看见前两天才认识的金木研。

　　“听说未暮出院了，所以特意来庆祝。”金木抬手示意了下口袋中的零食。

　　“金木君不用这么麻……”未暮的话戛然而止，他看见了购物袋里的咖啡，“既然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金木君很喜欢喝咖啡吗？”未暮想起了自己在医院快要发疯时，正是金木带来的咖啡挽救了他的理智，但现在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金木笑了笑，“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习惯了吧。”

　　毕竟在被腐烂的腥臭包裹的世界里，只有咖啡是唯一的例外。

　　他闻到了一股记忆中从未有过的香甜味道，“未暮在做吃的吗？是什么？好香。”

　　香？

　　未暮忍住呕吐的欲望，回答，“是糖醋排骨，我家乡的菜，没做好准备扔掉的。”

　　金木没再多问，在曾经是人类现在是喰种的未暮面前讨论人类的美食太残酷了。

　　金木打开一罐咖啡递给未暮，随后自己也开了一罐。

　　“未暮最近有遇到什么麻烦吗？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我能帮忙。”

　　未暮垂下眼眸，“没什么……”

　　没有人能帮助他。

　　“未暮，你应该信任一下别人，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哦。”金木认真地道，这话不仅仅是对未暮说，更是对曾经无力的自己说。

　　“金木君……”几乎一瞬间未暮就要倾诉一切了，但理智阻止了他，如果不想被人看成怪物的话，谁也不能说。

　　况且金木只是个刚认识的陌生人罢了，就算对方说着会帮助自己，也不能解决他的烦恼不是吗？

　　见未暮陷入了纠结，金木换了个话题，“今天阳光很好呢，我们出去走走吧，未暮君。”

　　依旧陷在自己世界中的未暮没有拒绝，被金木拉出了家门。

　　屋外金色的阳光片片洒落，行道树下的林荫带着夏日特有的恬静。

　　这样的场景看的未暮愣住，恍如隔世。

　　“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嗯。”

　　见到未暮脸上毫无虚假的平和，金木笑了笑，“那就太好了。我一直很担心你的状态哟，裴君。”

　　这还是金木第一次这样喊未暮，让独在异乡的未暮有些感动。哪怕是来自同一个的老乡在得知他受伤后也没有特意来看看他，反倒是一个才认识的异国人这样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未暮。如果让你在被保护和自己在痛苦中成长，你选择哪个？要认真思考后才回答我。”金木突然抛出一个毫无预兆的选择。

　　之前心中升起的亲切感让未暮下意识顺着金木的话去做，漫长思考后回答，“如果可以，我当然想被人保护。但是，没有人能一直保护我，我并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

　　等说完未暮才发现金木一直注视着自己，金木眼中的东西他看不懂。金木停下脚步，恰停在天桥外的阳光下，扬起一个真诚的笑容，“我明白了，未暮。”

　　未暮愣住，这样的金木君，温柔地如同传说中的天使一下。

　　一条绿色的怪异尾巴迅速闪出，将阳光下的金木卷进了阴暗中。

　　“金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