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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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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醒来的时候视线一片模糊,我闭紧眼睛使劲晃晃脑袋。
“阿十?”
——好陌生的声音。
“阿十。”不过很沉稳,让人安心。
好一阵子之后看清了眼前人:长长的黑丝随意束在脑后,着的是墨绿的长袍,前襟松松垮垮的,里头是白色的内袍。
我叫阿十么?
想不起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但是关于我自己,这个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
我失忆了。
天啊,为什么一开始(也许是结束)我就是这么糟糕的境地?
“阿十,我要走了。你枕下有一道令牌,如果碰到难解决的事情它可助你度过难关。”
“你要记得,这个东西任何人都不能给。”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点点头。
……不对啊,起码你告诉我我们两个到底都是谁啊!
2.
后来这答案就明了了,在这奇怪的男装姑娘离开后,我环顾四周,接着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本来,我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被眼前人吸引住了注意,也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现在一观察,却是观察出了问题来了:眼前是一片黄土,黄土之上有草有树,显然是在郊外;但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床上的——也就是说,这露天的场所凭空出现了一张床。
这还不打紧,虽然少见,起码还是可以实现的。之后却发生了更诡谲的事件:这床是实木制成的,铺得十分奢华——又厚又软,被褥的花色也是十分喜人,是以我醒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不适,但在之前那女人消失后,我在被眼前景色震惊的一瞬间,它又变了,我,连带着这张床,像是被瞬移到了另一处室内。
新的环境更符合床的气质,周围也出现了新的人。
“王妃醒了?”
这丫鬟倒是有些眼熟,我顺口就叫了出来:“小禾。我今个精神头有些不好,你去给我打些凉水来洗漱。”
“是。”
王妃啊,高端职业,我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穿了。
说的不好听一点——低端的魂穿,脑子里会有一些前身的记忆,大抵过些日子就会慢慢回忆起来吧。
可是那奇怪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我坐回床上,慢慢向枕头底下摸去。
一个扁扁的东西,手感温凉,硬度适中,没什么危险的样子。
我悄悄把它握在手里。
3.
这个世界是架空的。
夏国在五十年前国土还不足现在的三分之一。但是在四十六年前的时候,夏国有史以来武力值最高的人诞生了,那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开疆拓土,将夏国的领地增大了一倍余。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吾皇陛下的连吓带哄,一帮子保守的老君王硬是不战而降交出了手里的权力。
“听听,口口声声‘为了百姓’,那当初扣重税纵贪墨的都是谁呢?”我们小禾愤青起来我都怕。
小禾自知失言,住了嘴,我看了她一眼。
稍微有些愧疚,但我这时候不高姿态一点一定就露馅了。
那一位英雄不足而立就得急病去世了,遗孤便是当今王爷,时年还在襁褓中。
这新王爷,封号是继承了老爹的,实力却是自己的。从老王爷死后十六年开始,当今殿下和王爷又花了五年左右将国土扩至如今这般。
有一些邻国觉得投降还不保险,硬是要把家里人也安排过来才觉得保险——比如我。这便是王妃的由来了,一点浪漫成分都没有,满满的政治阴谋。
我看前身这么消瘦,当王妃这三年大抵是十分想家的。
嫁过来那年王爷十八岁,前身十七岁,正当这个世界的适婚年龄,尽管撇不开政治因素,在当时还是人人称羡的。如今三年过去,二人并无子嗣,据传感情甚笃,但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演。
前几天王爷进宫面圣,我猜他们又想搞事情了。
那人是我的夫君,但我到现在都没能见上一面呢。
4.
前一阵子前身生了病,到现在依然没有好,我感觉时不时视线模糊也是受此影响,每天都会一言不合就看不清东西。
我以前没近视过,对于这种感受十分新奇,但是几天之后就只剩下对不方便的厌烦了,时刻希望身边有人,看不清的时候就能抓着旁边的手走路。
小禾是我的好帮手,除了偶尔爱对时事发点评论之外,大部分时候都很听话的。我一看不见就往右边摸,她保准在。
为了少出岔子,我平时已经很少出门了,但今天实在是天气好,空气清透得能看见远山,天蓝得不像话,小禾与我一致同意再不出门这一年都碰不着这么好的天了。
我们在院子里散步,我正瞧见一棵红艳欲滴的樱桃玩心大起,想去采来别到小禾头上,却在走去的路上毫无征兆地发病了。
这个病说重不重,来时一阵晕眩,接着眼前就像蒙了一层雾一样看不清东西了,对光的变化也感知不明显。我照例往右边摸,摸到了那只手便心安,接着我朝之前看见花的方向伸出手去,被另一只手抓回来。
“别摸了,那边是三角梅,有刺。”
这声音好生熟悉。
片刻后我视线恢复,看着眼前人。
玄色的宽袍大袖便是透着股子威严,我差点想不起来她第一次出场时候闲散的样子。
小禾一直在旁边不敢上前,看来从刚刚起就不在我身边了。
整个王府地位第二的人(即我)的婢女会对谁保持尊敬,答案太明显了。
奇怪的只是你夏国为何有个女王爷。
哦对了,这里架空。
架空的意思是,不要问逻辑就对了。
5.
这是我第二次见她。
她的面貌不像之前那样随意,大概是刚从宫里回来。
这个人皮肤不算是很白,但实际上不影响观瞻,其实只要一跟这个人对视就会被其睥睨天下的眼神吸引住无暇顾及其它了。
圣上真的确定这种人可以随便放在身边么?
6.
“病还没好么?”
景明一回来便问惊澜在哪里,惊澜是我现在的名字。
前身不是夏国人,这个名字是王爷赐的。
“应是快好了,前些日子常有一整天看不清的时候,现时是恢复了些的。”
景明比我略高一点,搂着我的时候微微低头,看得我遍体生寒。
大好的春光里,我发起抖来,景明摩挲着我的肩头:“早春还是挺凉的,怎么不多穿点。”
抖得更厉害了。
7.
一件奇怪的事情:作为失忆患者我找不到以前的记忆,所以也没有很强烈的改变现状的欲望,权宜之计是先适应当前环境,走一步看一步。
就适应这一点来说,我对小禾适应得相当好,对夫君却不是。
之所以确认是穿越,因为我的观念与此处格格不入,以及可以确定原身的故国养不出我这样的人。至于哪里会出现我这样的,我抬起头看着某个方向,冥冥中却能确定那里一定有人监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那些人或许把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当成笑话,或者茶余饭后的消遣,但也就一笑而过罢了。
他们之中会有人控制着这里的一切么?这倒不一定,毕竟可控性会减少观赏的乐趣。
我有时候觉得,现在这个夫君不像是小禾这样实实在在的人,她像一条蛇。
昨天这条蛇在我耳边吐信子:“哪个牌子还在么?”
“什么牌子?”我装傻。
“唔,是夫君记错了。前些日子,有个章莪使臣献了块牌子来说是那边奇珍,放在枕头下可以安神的,我记得见你前些日子似是睡得不好便给你了,可能是记错了。”
“我也觉着夫君大抵记错了,我让小禾好生找找,但估摸着是找不到的。”
——你要记得,这个东西任何人都不能给。
8.
除开第一次见面,景明再也没给过我那种心安的感觉,后来就只有恐慌和不适,一待在她身边就觉得阴风阵阵。
表面的平和太脆弱了,第六感随便就能毁灭一个人精心营造的表象。
我现在的感觉就是我二人都知道对方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但是绝对不能点破,不然现在这微妙的平和打破之后谁都不知道背后是什么鬼样子。
吃饭,赏花,睡觉,同床异梦,正常得我都以为一辈子就会这么过下去,直到圣上召见我。
9.
圣上比景明他爹还要大一点,现在快五十了;前几天刚刚跟王爷交流过国家打击……大计,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你父王快不行了,回去见一面吧。”
他就这么说道,我只好装作站不稳的样子跪恩,回家跟夫君请示。
夫君回答是:“那我也去丘茨看看吧,也是多年不去了。”
上回您去的时候,正是两国敌对的时候呢。
10.
齐子归止,其从如雨。
这趟回家排场有点大,我感叹了一番帝王之家劳民伤财,可惜自己不能左右。
我是去探亲的,景明是去示威的。
这情景让人无可奈何。
然后我发现自己还有个姐姐。
这边应该叫阿姊的这种生物,牵着她父王在病床上的手,一脸愤怒地冲景明吼道:“滚出去!”
11.
本来嘛,国丧将近,带着一大帮子人去示威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我姐胆子也是甚大,竟然就这么把景明吓走了。
不过我也知道,那家伙一点怕的情绪都没有,她作威作福起效了,高兴着呢。
然后我姐温柔起来,牵着我的手问长问短,说之前使臣来报时说我瘦了太多,她不信,现在看起来是真的。
我说哪里哪里,姐姐也瘦了不少。
接着父王就地坐了起来,说你们够了,我还没死呢。
在此我也只能对原身说一声抱歉,你父王装病换你一个省亲的机会,还被我占了。
如果没有穿越这档子鬼事,这家人现在一定很开心,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我说出“我不是你女儿”的时候陷入一片沉默。
我以前好像不太会同人打交道,当王妃时端着架子就好了,现在在人家家人面前装也装不像,干脆还是别装了。
我直接陈述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经历,反正这个身体是他们的亲人的,肯定不会被伤害。
再者,王爷那边一定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问题,这点从圣上遮遮掩掩的言辞可看出。他把我送回来一定是有所图,我需要盟友。
没有什么比家人更可靠的了。
圣上与原身父王确实有肮脏的交易。
首先原身并不是长公主,容貌身姿其实不如姐姐,但仍被当做讨好夏国的礼物送出,却是有原因的。一来宫闱深深,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姐妹的区别到底在哪,二来丘茨王常年抱病,国内医术最佳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大女儿。
三来,长公主心有所属的人,不在其他地方。
时景明风头正盛,大家都以为送原身去做夏国王爷的妃子,是个好归宿。
传言丘茨地湿气热、草木茂盛,尤以各类药草为多,更有别处难寻的品种,是以医人甚多,算是一大特色。不为人知的是,在这许多郎中里,宫中长公主临岐的医术更是无人能敌。
本来两位公主不曾习医,只是有一回丘茨王又一次病危时,临岐觉得这帮子庸医都是废物,硬是三天里翻遍了藏书阁的药典,自配一副方子将父王救了回来。时年长公主十六岁。
长公主比原身大个四岁的样子,我可以想象原身是在怎样的阴影下成长起来的,尤其榜样的力量还是来自“自己家孩子”。
说回来,自那以后,在长公主的调理下丘茨王的病情就慢慢好了起来,现在基本康复了,只是为了麻痹周遭,一直称病。
好大一盘棋,尤其当夏国强盛如斯,不得不防。
不过现在,不得不防的却不是夏国了,而是王爷景明。
圣上前些日子发现景明一亲眷时常出入极南巫族部落,派去的探子却都被暗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按理说景明那边应该按兵不动,如果是圣上的手下都敢杀应该是自信到某个程度了,有恃无恐。
就像现在这般来丘茨的阵仗,明知排场过大而为之,当然是因为不惧怕后果。
圣上和整个大夏都陷入危机了。
12.
圣上和整个大夏都陷入危机了。思前想后,他联系了看起来最可信的丘茨王。
太子尚小难当大任,而时至今日,圣上身边仅有少数亲信能用,来回几次便和我父王敲定计划。
他们打算让我当这一枚好用的棋子,和那杀人的枕边风。
我很疑惑,自打我穿来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却没有人说原因。
哦当然,人们对待所有新生儿也是这样:宝宝该学说话了、该学走路了、该上学了、该工作了、该谈恋爱结婚要孩子了,一口一个宝宝地叫着,可是宝宝走过这么多路之后,依旧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啊。
所谓爱到底是什么?没有强迫就不能称为爱吗?
当然,爱这个玩意我现在是无法获得或者给予的,用小禾的话说,那是天机。
小禾祖上十八代(十八代是泛指数量多而不是具体的数,请不要在意)都是算命的,到她爹这一代出了些变故,这才改了行当。
关于父王与圣上的密谋,我实则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毕竟关乎我的性命,还是要缠着他们问清楚。
在原身的记忆中,父王算是一个和蔼的人,虽然从小得到的关注没有大姐多,至少不曾被恶言相向过。只是有一点我却明白:孩子们看父母都是有光环的,从我的角度只能感受到父王的冷淡,原身却以为自己也感受到了爱。
大姐和父王这两位家人自然是不希望原身去死,但似乎也没怎么认真思考过怎样对她来说算是好活,否则不会把她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既然是一副爹不疼姐不爱的肉身,也别怪我自谋出路了。
在本朝做探子实属高危行业,不过如果能混到领导层,不止权力巨大,收入也可观,是以不同的人前仆后继,总是要想做出点成绩来。
被杀不算惨,被发现才是最最凄惨的事情,生死难说,即将什么样的酷刑都是未知。
“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消息哟,你还是好好当婢女罢。”
当我这么对小禾说的时候,她瞪大了双眼,仿佛难以置信。
然后过了好久,她又红着眼睛说:“您可知我若这样回复爷会被怎么样?”
哎呦好问题。
关我什么事。
“你和你的爷一定知道我不是惊澜本人了——那么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这恩爱大戏演着约莫王爷也是恶心的吧?我也想叫她别装下去了——不过大概这条是不行的,那么你告诉她仅有我们三人的时候就不要相互恶心了可否?”
小禾小声答了一声是。
我又说:“你也别怕了,今天殿里我姐和父王商量的一切想必她都能才到,但我现在都告诉你一次,你可以回禀给她,这样你就不算一事无成。”
然后惊讶又一次浮现在她脸上。
“别高兴早了,我有条件的——以后她的动向你可得告知我,只要你知道的我就都得知道,明白了吗?这可容不得你拒绝,双面间谍你是做定了,别打主意让她知道,我可不是你以前那个软弱的主子,哪个公主身边没个暗卫啊,弄死你没问题的。”
小禾一瞬间又噤若寒蝉,点头退下了。
空手套白狼get√,其实我真不知道自己的暗卫在哪,也许有吧,明天问问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