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之劫》Rance

14、第三章4.永别

　　“若瑄，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有更好的人来爱你。而那个人，从不是我。”
　　“她在我心里压得好重，即使她离开了，我还是不能否认她的存在。”
　　“你知道，感激不能代表爱情。”
　　“这样的我如果和你在一起，是不公平的。”
　　你总是以淡淡的口气说你是为我好，你总是说我将来一定会爱上一个比你更温柔体贴的男人。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所有的幸福和痛苦，全部都建立在你的幸福和痛苦之上。没有了你，我的情感就变得麻木不仁，又谈何爱情？
　　当明天变成了今天，今天就变成了历史，永远地一去不复返了。而心中的伤疤，却是证明历史存在过的痕迹，是一生一世都无法抹平的。秋雨告诉我，如果真正地爱一个人，就要懂得放手成全他的幸福，并且衷心地祝福他。我努力尝试着不爱你，忘记你，极力地回避着我与你的过去，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心里所有的伤痛。
　　而你，却猝不及防地又出现了。
　　在答应你的那一刻，我是那么痛苦地意识到，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那么地放不下你。时光或许可以冲淡一切，但却冲不淡我对你的感情，还有我们曾经所有的回忆。
　　我怕我看着你的时间多一秒，我的心离崩溃就近一点。我还是无法坦然地接受现实。对不起，我不是万能的。
　　所以，我还是宁愿忘记你，即便这不可能，但我必须努力去办到。
　　我会努力的。

　　意识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红。
　　是夕阳的余晖。谁说欣赏夕阳就会有“只是近黄昏”的遗憾？因为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在天际，此时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太阳拼尽全力将最后的余光洒向大地。虽然对人们来说，第二天又会有同样的太阳从天边升起，然而可能对于太阳，今天的它已经在这个时候奄奄一息并即将死去，新的太阳永远都不再是今天的太阳了。
　　现在有几点了？若瑄感觉后脑勺有些隐隐作痛，从进入睡眠到睁开眼的那一刻一一全都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若隐若现，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若瑄努力地想要听清楚他的话，可还是无济于事。他的脸时而悲伤，时而冷漠，时而激动，又时而惨淡。每一个表情都让若瑄如此的心如刀割，痛不欲生。若瑄只能记得这同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打开手机，若瑄不禁看傻了眼一一
　　50个未接来电和33条微信。
　　那全部都来自一个人一一
　　顾秋雨，她最好的朋友。
　　到底是什么事一一若瑄满腹疑惑地打开微信。然而，随着拇指往下拖动的动作，若瑄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一一
　　一一若瑄，你在干嘛呢？
　　一一不回我？那你猜我在干嘛呢？
　　一一其实，我不是无理取闹……你还记得，上次我回去时问你的那个问题么？
　　一一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能回来了，你会永远记得我么？我会留在你的记忆里多久？
　　一一你当时回答我的是，一辈子。
　　一一嗯，其实我是想告诉你……
　　一一我，可能要出发了。
　　一一若瑄，我……一年前被查出患了淋巴癌，……医生说这个病很难治……他叫我做好心理准备……
　　一一我准备好了……但是，我怕你没有准备……
　　一一对不起，若瑄，上次见面时没有告诉你那是最后一面……
　　一一我怕你担心……我想要你安心工作，要知道，你曾经是那么努力。
　　一一若瑄，你怎么不回我？你是不是哭了？
　　一一呵，你总是那么爱哭……
　　若瑄的下巴不住地颤抖着，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想要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掉下来。
　　一一擦干眼泪！不许哭了！你这样子，叫我在那边怎么放心的下？
　　一一其实，当我听到你的答案时，我很……不安。
　　一一我多么希望，你的回答是一一顶多一个月吧。
　　一一我还记得上小学时，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我对你说过，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一一可是……对不起，到最后我还是食言了。
　　一一这几天我一直住在医院里，常常望着手机里我们的照片发呆。
　　一一我是不是生病生傻了？
　　一一我在想啊，过不了多久，这照片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一一别难过，若瑄，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忍住一一不要哭。
　　一一才发现，我发了这么多，你居然一句都不回我……
　　一一这样也好，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发过来的伤心的话……
　　一一若瑄……
　　一一我想，我快不行了……
　　一一我好想，我能够念着你的名字睡着。
　　一一下辈子，我们还做好闺蜜，好吗？
　　一一我希望，我们谁都不用离开谁。
　　一一若瑄，我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
　　一一若瑄！我祝你能快点找到自己的幸福，然后，一辈子都过得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一一在那边，我会一直

　　没有下文。
　　若瑄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怎样一种感觉。
　　她不相信，不相信秋雨说的这些是真的。今天是什么日子？愚人节吗？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来跟我开玩笑？哼，我从小就是被你这个坏蛋给吓唬大的，你以为这次我还会信你吗？！我才没有那么傻呢！我是不会上当的！
　　她开始哆哆嗦嗦地拨秋雨的电话号码。拜托，拜托，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一一
　　“……喂。”
　　“秋雨！！你还活着！”
　　“是童若瑄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我是秋雨的妈妈。”
　　“你要找秋雨的话，很抱歉……她在两个小时前去世了。”
　　“……什么……你说她……你说她已经……”
　　“是的。”
　　“……骗人……”若瑄喃喃道，她的声音从一开始拼命压抑的呜咽，到控制不住的抽搐，到最后变成了肆无忌惮声嘶力竭的哭喊，“骗人！你们这些骗子……大骗子！合起伙来骗我！秋雨好着呢！她没死！她怎么可能死了？！你快告诉我她没死！秋雨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一一她才不会丢下我就这样走了呢！你们还骗我！我才不信呢！我才不会上当呢！我不相信！不信……”
　　哭到不能言语，模糊的意识里，那张笑着的，自信的，坚强的，温和的脸庞一一依然还是那么清晰。
　　……
　　“那我们就，永远也不分开。”
　　……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朋友，那就是即使不在身边，对方仍然是心里最要好的闺蜜。”
　　……
　　“从这以后，可能就没人能陪你一起掉眼泪了……”
　　……
　　“所以，答应我，坚强一点，好不好？”
　　……
　　“若瑄，我回来了。”
　　……
　　“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能回来，你会永远记得我么？”
　　……
　　“若瑄，别难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忍住一一不要哭。”
　　……
　　“我好想，念着你的名字睡着。”
　　…………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若瑄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双肩无助地抽搐着。
　　20多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一有那么一天，秋雨会真正意义地离开自己。
　　还记得上次在机场送秋雨离开时，她还在安慰自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又会见面了。等到下次，我就去S市找她，然后在她那边多玩几天。
　　现在想想，这是一个多么荒诞可笑的想法啊。
　　两个人相遇相知这么多年，而仅仅是一个转身，就天人永隔。
　　为什么我没有好好珍惜秋雨呢？为什么在她临死之前，我却不在她身边呢？为什么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我却在没心没肺地睡觉呢？
　　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