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菜云行》莴笋

3、第三章

　　想到当年林归霖惨死的情景的情景，田妘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我不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只是不想你把仇恨施加给无辜的人罢，终究是鬼神作怪。怪不得人。你阿婆还有族里的人一直不肯告诉你当年的真相，大概也是为此。”
　　“可是，它为什么要害阿爸呢。”田氏一族一直居于麦连，多年来与世隔绝，与外族相安无事，一般的鬼怪怎么会寻到这里来。
　　"她是跟着归霖来的。”
　　田苗楞了愣，“你的意思是，”
　　“她跟着你父亲来到了麦连。”
　　"可是，，，”那个鬼是父亲在进麦连之前就遇上的，但是到了麦连才对他下手。也许鬼的本意并不是要害父亲，而是，要利用父亲带它进麦连。“可是当年我们族中人，并没有其他人受到伤害啊。”此鬼意在麦连，却未伤害麦连中人，它是何意呢。
　　田妘站起身，在屋内行了几步，突然转过身看着田苗，“我在心里想过许久，也许她的目的并非害人，甚至你父亲的死，也不是她有意为之，因缘巧合罢了。她来麦连山，可能是要找什么东西的。”
　　“东西？”田苗寻思了一下，自己打小在这山中长大，小时候也挺皮，在山里东跑西串的，除了发现些灵芝药草，还真没遇到什么值得说道的宝贝。
　　“那这鬼是真笨了，要有什么宝贝我们能不知道吗，能轮到她来找。“
　　田妘摇了摇头，“她要找的，是记载田氏一族降鬼秘术的书谱。”
　　“书谱？"田苗愣了一下，记载秘术的书谱向来都是一代传一代，未免落在他人之手，都是习完立即烧毁。母传女时由母亲手默写出来，习完烧毁，如此往复。所以田苗看的秘术也是由田妘亲自抄写的。而当时父亲死时田妘尚未生下她，并未开始着手默写书谱。这个鬼是拿不到秘术书谱了。既然它费劲心机在族里潜伏了下来，又怎会甘心半途而废呢。当年之事，一定另有隐情。
　　“田氏一族本是神女之后，族人历来以除妖降魔为己任。可惜后来族人日趋懒散，不习秘术，那么多田氏族人，面对一个女鬼竟然毫无降治之法。我当时怀着你，不能行降魔之术。族人只得请你年迈的阿婆出面降治她。”
　　“那这个鬼，最后被收服了吗？”
　　田妘摇了摇头，“你阿婆去得太迟了，那鬼已逃出了麦连。不过那女鬼为得书谱，在麦连逗留了太久，鬼气尚存，你阿婆最后给她下了红咒罢。那鬼这些年怕是也不好过罢。”
　　鬼中红咒者，日不能出，若夜间出行，全身必泛红光，耗损阴元。鬼为游魂，偏偏是最不能居于一隅之物。只有置身于天地之间，方能吸取灵气。而此鬼被下红咒，昼夜难出矣。
　　"女鬼之事后，族人才意识到外界这些年来表面上风平浪尽，并未听闻有鬼怪出没，实则内里早有邪物作怪了。这才渐渐有人提出要重习秘术。现在的田氏一族完全没有能力与鬼邪抗衡，族人只得暂时隐于麦连罢了。”
　　听罢，田苗想到阿婆对自己所说之事，才明白阿婆的用意，想必她也是被当年的女鬼所惊，意识到如今的世界并不太平，这么多年对督促自己学习秘术，想尽田氏一族的一份心力吧。
　　“苗苗，"田妘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这是她和所爱之人的亲骨肉，可是苍天捉弄人，历经当年之事后田妘再也没有办法把她，把族里的人当作亲人一般了，“今天我把当初的事告诉你，是希望你可以寻到那个女鬼，替你父亲报仇。”
　　田苗呆呆地站在那儿，没有说话。难怪她在自己离开麦连之前告诉自己这些，是想使着她捉了那个女鬼为林归霖报仇罢。
　　田妘见着眼前的女孩呆愣在那儿一动不动，有些着急，道，“苗苗，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田苗抬起头，定定地说道，“倘若我遇到了此鬼，定教她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听罢，田妘低头直直盯着眼前的女孩儿，忽然猛地捏住了田苗的肩膀，全身气得颤抖了起来，面色发狠地盯着田苗，“你这个没良心的小贱货，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说倘若遇到了那个女鬼，就把她千刀万剐。倘若没遇到呢，你就不愿意去寻了吗？”
　　田苗压住她的手，看着眼前这个气得发狂的女人，与平日的沉默疏远不同，她把自己的恨意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对丈夫惨死的凄苦无助，对族人的愤恨排斥，对女鬼刻骨的仇恨，全都展现在这张苍老女人的脸上。田苗突然有些可怜她，这是一个多么可怜的女人啊，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十几年来仇恨每时每刻都在侵蚀她的心骨。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她这里也得不到一分的爱，因为她心里的爱被仇恨熬着，早就枯竭了。
　　“您回去吧，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田苗说罢，推开了田妘，转身上床钻进被子里。
　　田苗躺在床上，手背掩着双眼上。
　　许久，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她这才歇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怕这个女人会冲上来掐断她的脖子。
　　在离开麦连的最后一个晚上，许多谜团都解开了，虽然真相和田苗想象地很不同，但总归也算对解开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一个心结。想到田妘刚刚说的话和有些疯狂的举动，田苗感到一股凉意貌了上来。又侧了侧身，眼睛愣愣地睁着，盯着漆黑的某处。
　　她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田苗就被田曦田念两个姐妹叫醒了。盯着一碗鸡窝头，田苗睡眼惺忪地被推去洗漱。
　　她揉了揉发青的双眼，“下午的车票，你们两个这么急干嘛。”
　　她昨天晚上完全没有睡好，脑袋还在发懵呢。
　　田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戳了戳田苗肉嘟嘟的脸颊，“傻了呀苗苗，从我们麦连山出去到山下的村子里再搭便车到城里坐车，听阿妈她们说，少说也得十来个钟头呢。苗苗，你晚上睡觉是被山上的游魂野鬼压身了，神志不清了吧。”
　　“好了念念，别笑苗苗了。她估计是因为要离开麦连了，舍不得族长还有妘姨她们呢。苗苗你快点儿啊，我和念念在道口那儿等你。“
　　朝田曦囫囵应了一声，田苗开始转过头对着镜子扒拉自己惨不忍睹的头发。
　　等她拾掇好自己带着拖着一箱子行李赶到道口，族里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每年族里的人都会到道口送别要离开麦连的姑娘们。道口处在麦连山最陡峭的山口上，族人看着她们走下这段山路，才能放心回去。
　　田曦和田念都站在父母身边说着话，阿婆领着族人站在道口的石碑后。看见田苗来了，阿婆才笑了笑，抬手朝田苗示意了一下，让她过来。
　　看到族长的动作，全族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田苗身上。田苗不由得有些发窘 ，脸上莫名有些发烫，只得硬着头皮往阿婆那边走。
　　“阿婆。"
　　听到田苗瓮里瓮气的声音，明显是不开心，心里藏着事呢。
　　感受到老人手中粗糙厚重的茧在自己脸上摩挲的微痛感，田苗鼻子有些酸，不敢抬头看她。
　　“我们苗苗也是个小大人了。今天你离开了家，离开了麦连，出去万事小心，不可像在家中这般任性了。”
　　“嗯。”继续低头看脚的某人。
　　“今天阿伯阿姨还有族里的兄弟姐妹都来送你们，除了要保证你们安全离开麦连，更重要的是提醒你们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听罢，三个女孩儿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田念的母亲笑道，“族长不用担心，三个女孩儿都水灵地很，尤其是田曦，可算是我们族里最近几年内出的最漂亮的女孩儿了。一定能带几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回麦连。＂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几个小姑娘脸都红扑扑的，个个害羞地往家人后面躲。
　　看田念田曦两个姑娘依偎在父母怀里亲密地说着话，田苗转过身抱了抱阿婆。“阿婆，我走啦，你好好的。”
　　老人怜爱地轻抚着少女的头发，“苗苗乖，不要怨你阿妈。这么多年她也很不容易，你阿爸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
　　＂我知道的，我不怪她，我有阿婆就够了。＂
　　听到这话，老人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这孩子，表面上大大咧咧，心里不知道有多苦啊。
　　“苗苗，你还记得那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田苗抬起头，正色道，“降鬼怪，驱邪祟。放心吧阿婆，苗苗记着呢。”
　　离开麦连，对田苗来说是命运的转折点。这个自小生活在深山之中的女孩儿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光怪陆离，她满心眼地抱着一腔热血，怀着神女后人的使命感，踏上了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