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键盘那端》冰瑟

1、全文完

　　一大清早，项宇便坐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拥有着一张俊秀的脸孔的他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特别是他挺拔健壮的身线更使男人妒忌、女人爱慕。
　　他靠着窗外，目睹着家乡的景物被疾速抛至脑后，不禁徒生一丝惆怅。
　　这次去上海，并非为了公事，只是去见一群朋友，直白点，是一个GAY群的聚会，来自五湖四海。
　　而他，没错，也是其中一员！
　　很可笑吧，论长相、论身段，这样的他，无不在女人堆里吃香；可是，他就是对男人有感觉，而他自己并不是觉得自身有病，只不过喜欢的是性别不同罢了。
　　正如隔壁后座的那两个男孩，两人谈笑之间，眉目含情，底下两人拉着手，余光总是来回观察着四周大家的一举一动……看到这，项宇不禁莞尔，心中明白，这两人虽是互相喜欢，却碍于世俗言论，因此内心胆怯。
　　如果不觉唐突，项宇真的很想走过去祝福他们，但又怕惊吓到他们，所以只对他们展开一抹自认的俊雅笑靥。

　　火车在隔天中午便到达上海，项宇找了一间离聚会地点比较近的宾馆住下，心情说不上兴奋或激动，平静得有点过于异常。
　　抽着烟，徒步在周遭的大街小巷，项宇漫无目地的走着，看着前方攘挤的人潮，等待着时间的消逝，黑夜的来临。
　　今天是星期六，天空下着绵绵细雨，然而酒吧却是人气高昂，一点也不含糊。
　　项宇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群聚会的一个豪华包厢，里面有自配吧台。
　　表面上虽然喧嚣着一样，可内心仍觉得特殊吧，大家都没有用真名交流，而是用网名。
　　像这样的聚会，项宇以为可能只有极少部分的人参加，但意外的是已经来了近二、三十人，还有几对拉拉。听群主的口气，后面陆续还有人来。
　　大家很热情，相处间也显得格外自然，没有第一次见面的那份不安与涩怯。
　　项宇择了个比较昏暗的角落坐下，伸手接过熟悉又陌生的网友递来的一杯香槟，和他们碰了下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后三巡，大家开始哈拉了起来，互聊寂寞，有着羡慕有着心酸，项宇但听不语，心中却禁不住失闷了起来。
　　坐在他隔壁的一个瘦削男生一口气灌了好几杯酒，开始埋怨着父母与过重的社会舆论：“……大家看我们，觉得我们这样是变态，父母天天揪着我去相亲，非交女朋友不可，现在都什么世纪了，难道我们连个人权自由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说了许多话，估计是三分醉七分醒，借着酒醉耍酒疯。
　　全场的人，又何尝不是。
　　“有人说爱情就像在捡石头，总想捡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但又如何知道什么时候才捡得到？又是否适合？现在我是捡到了，但家人却因为性别的问题极力反对……有时真恨不得，干脆找个圈内的男生嫁了算了。”其中一个长发拉拉女生气愤地喊着。
　　这话是赌气，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这样还不如在网上谈一个精神恋爱。”另一个英气的短发女生不屑地说。
　　“你这话说得多笨啊！”瘦削男生吼着。“网上的情爱能真的信吗？能长远吗？压根不知永恒长什么样！”
　　“我也不相信网上能有什么长久恋爱，爱情是好的，但人心太善变了。”长发女生附和着。
　　“那我告诉你们一件真实的事吧。”一直缄默的项宇突然开口。
　　“要是圈内的事，你说，我们爱听。”旁边的人开始催促着。
　　“曾经，有一个人，他穿梭在网络的世界里。”项宇说。“后来无意间进了一个BL群，认识了一个男孩。”
　　“那男孩长得怎么样？帅不？可爱不？叫什么名字？”长发女生问着。
　　仿佛陷于了记忆的泉海，项宇隐隐说着：“现在的他已经忘记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姑且叫他小黑吧。他长得不出色，没有好看的长相，是个高中生。两人后来聊了许久的一段时间，那个人在网上很受欢迎，在BL内群内，有人找他做LG，有人找他做LP，小黑也想找他做LG。”
　　“哗，那个人实在太花心了。”长发女生一脸鄙视。
　　“也许是他性格太好，但我觉得那是烂情。”瘦削男生满脸不认同。
　　项宇微微扯了下嘴角，淡淡地说着：“对于那些要求他做老公老婆的人，他觉得谈得来、不错，就答应了。因为他觉得网络是假的，是虚幻的，大家根本都没有付出真感情。而他，也尽量让每个寂寞的人能在网络上寻到开心，就算是暂时的也好。或许真是性格的关系吧，当他老公的人总是维持不长的时间，但是呢，当他老婆的其中两个较为特别的。失去了最初的平衡，他们开始彼此吃醋。一个很任性，叫小炫，一个叫小黑，很乖。
　　那个人跟小黑说，‘你们都希望做我的老婆，可是我只有一个人，但我又不想伤害你们其中一个，小炫很任性，如果我现在跟他说不行，他一定会闹翻的。’因为他认识小炫的初期，还没认识小黑呢。小黑说，‘放心，以后小炫在的时候，我再也不会跟他吃醋，我会很乖的。
　　他真的很乖，小黑如他的名，长得不好看，但他真的很乖、很乖……至少在那个人的眼里，这样的他，真的很可爱。”
　　“那小炫长得怎么样？”瘦削男生问道。
　　“如果真要比，一在平地一在天。”项宇回答着。
　　“要是我，我一定选那个叫小炫的。”长发女生说着。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过什么叫内在美吗？”短发女生不大满意她的话。
　　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项宇淡然笑开来，俊秀的他瞬间抢夺了不少的目光。不知是浑然不觉，还是已经习惯，他仍笑着说，‘有一次，小黑问了个敏感话题，挑起了那个人兴致。他心情一好，字语间少不了一些调戏，说得有些不入流。小黑竟然说他脸红了，身子起了反应，当时他不信。小黑说他回家后，一宿未眠，躺在床上想着白天两人的聊天对话，结果竟然丢人的就泄了……那是他第一次这样，为了一个男人。
　　那几天小黑一直不敢露面，聊天扭捏得很，所以他信了。
　　小黑真是纯朴得可爱。那个人想。”
　　“有什么好不信的，又不是没人试过，我就有过这样的经历。”瘦削男生喃喃埋怨着，虽然很小声，但仍被不少人听见了，当场引来众人哄堂一笑。
　　项宇只是笑了一下，说：“小黑知道那个人在现实生活中有女朋友，但他不介意。毕业填志愿表选大学的学校，小黑想放弃以前的理想，随便选了一个中专，只为能到那个人所在地方的学校上学就行了。但那个人为难了，他看见了小黑的心。他不想伤害小黑，也不想伤害他的女朋友，他们在一起已经几年了，他不想背叛他们俩人。
　　记得当初认识时，小黑曾问自己，‘你会结婚吗？’他回答，‘会。’简洁有力。他又问，‘男人还是女人？’他说，‘异性。’……他想，当小黑知道答案后，心里铁定不好受。但他不想骗他，小黑是个朴实的男生，他应该赢得尊重，而不是欺骗。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事情为何会演变到这步？是否心灵的轨迹？
　　小黑察觉到那个人的心态，对他说，‘没关系，我不需要你背叛你的女朋友，只要你有空来学校看看我就好了，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的。’……”
　　“等等，那个人长得怎么样？比起小黑和小炫呢？”瘦削男生突然插话。
　　大家的目光充满了期盼，项宇这才注意到，他的身边围了不少的人。
　　“应该是不错，至少大家都这么认为。”项宇说着，灼亮的黑眸却闪着一丝嘲讽。
　　旁人嗤笑瘦削男生的庸俗，但大家心里明白，那其实也是在自我讥讽。
　　项宇继续说着他未完的故事：“那个人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的女朋友，因为他觉得这次是精神出轨。小黑曾多次向那人问其他联络方式，但那个人却什么都没说，两人之间唯一仅联系着就只有网络，□□！小黑猜，那个人应该是在避开他，但他却不气馁，依然一得空就上网吧，坐在电脑前等他。
　　那个人一直鼓励着小黑上大学，如今社会才华横溢，他需要个高学历来安稳自己。他说，‘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小黑说，‘我愿意就行了。’
　　小黑的态度很坚定，他说他想做他的人，希望他是拥抱自己身体的第一个男人。
　　可是那个人却不愿意，因为他觉得那样只会对小黑造成的伤害更大。
　　然后呢，小黑说，没关系。即使只能拥有一夜，小黑也会为他守身如玉的。
　　守身如玉！？
　　听着多么可笑，都什么年代了。
　　但那个人却笑不出来，心里压着一座山。
　　后来，小黑认识了他的女朋友。
　　事后，小黑猜想，或许是他故意安排的。
　　小黑在他女朋友的面前自认是那个人的弟弟，一直叫嫂子。
　　小黑和那个人的女朋友两人虽然同样知道这件事，但大家都不捅破。
　　两人聊了几次，她似乎能看到电脑另一端的小黑表面在笑，心里在流泪。
　　那个人的压力很大，一边是工作上的压力，一边是家里父母的催婚，希望他们早点结婚。他将催婚的事告诉了小黑，但小黑很体贴，从不要求什么，对他依旧痴心一片。想报读这边的大学，只为能够多见见他，待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哪怕不能露面，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也行。
　　‘如果可以，就让我待在你身边一辈子，当一辈子的弟弟我也愿意。我会忠心祝福你和嫂子的，我也不会告诉嫂子我们的事。就算她问，我也不说。’小黑信誓旦旦的说。
　　那个人从来不相信爱情，但在小黑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爱情的光芒。
　　终于，小黑考试的日子到了。
　　而这段日子，也是那个人陪他的最后日子。
　　因为小黑一直有个打算，等高考后，就用所有的钱买车票来找他。
　　‘哪怕是一天，一晚，一小时，一分种，一秒也好……’
　　小黑总是充满期待地说着。
　　两人在网络上的每次见面，那个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
　　甚至多次，那个人说，‘小黑，我不值得。真的，别来。我们快要结婚了，我不想伤害你，这对你不公平。’
　　可是小黑不管，他一直就这么的坚持。
　　那个人曾想，到底他有什么好？他不好……
　　疏远……这是那个人惟一能对小黑做的事。
　　他慢慢不回小黑的信息，慢慢的不再上网，慢慢的失踪……
　　但是，小黑根本不知道……其实他的□□天天隐身，天天看着他的□□图像是不是亮着。
　　如果亮了，那个人的心就会跟着难受。
　　小黑天天给他留言，一天好几十次，‘我想你，真的好想你！！……这几天没见着你，我想极了。上线给我发个话，我会等着，一直在，隐着，就跟你一人聊。……天冷了，有没有多加件衣服？……嫂子有没有在身边照顾你？你胃不好，要记得按时吃饭。……你还好吗？工作是不是很忙？又不见你上Q了！！真的那么忙，就不用回我的信息了，我会等着，只是真的好想好想……
　　发出的信息像填进了无底的深海，没有任何的回付。
　　冷着，淡着……
　　那个人的女友虽然什么也没问，但她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她以自己的名义给小黑发着信息，‘天凉了，你要小心身体。他很好，就是太忙了，所以才没上Q。’
　　忙，小黑知道。但每天真的忙到抽一分钟回他一条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吗？答案，他清楚。
　　他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小黑的家并不富裕，家里没有电脑，每次要上网就只能到网吧去，那钱都是他平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平时小黑根本就舍不得花钱，可是为了他，小黑却值得，心甘心殆。攒下的钱，几乎全花在这上面了，只为了等那个人抽空跟他聊那几十分钟的□□。
　　那段日子是他最开心的日子，他做梦也会笑。如果一天没在网上遇见他，他会睡不着……因为心会怕黑……
　　那个人没理他的日子，小黑哭了，哭了好几次，都是偷偷抹泪。
　　渐渐的，小黑似乎明白了什么，想通了些什么，也渐渐不上Q了。
　　因为小黑知道，就算那个人在，他也不会理自己的……那个□□的人永远会说是他的女人，但到底是不是呢，又有谁知道。
　　只是小黑心里明白，他真的好想他，也许离开，伤心会好的……
　　过了很久，几个月过去了，小黑一直没上Q。
　　小黑猜对了，那个人其实一直在，但他强迫自己要对他残忍。
　　现在的残忍，是他将来的幸福。”
　　长发女生湿红了一双漂亮的瞳仁，感伤地说：“他真的好傻。”
　　“我说他这是笨。”瘦削男生哼了一声，像是气愤，但更像是宣泄，湿气极重的眼睛出卖了他的话。
　　短发女生搭了下长发女生的手，微笑着说：“可是他很幸福。”
　　“后来呢？怎么样？希望他们有个美好的结局。”旁人催促着，有些是看戏的心态，但也有些人也微红了眼。
　　项宇点燃了一根香烟，连续抽了两口，眨了眨干涸的黑眸，说着……
　　“日子就这么的过着，被他们所淡忘着。
　　那个人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过去。
　　当他看见小黑的□□名改名了以后，他才知道，有些事，原来还是一直会记着的。
　　‘天～好黑～我怕～～’
　　曾经……小黑对那个人说过，‘我怕黑，但有了你后，我再也不怕黑了。’
　　‘为什么要等到成了花痴才会笑得如痴如醉’——这是小黑□□的个性签名。
　　那代表着什么呢！？也许……是他故意放弃的东西吧……”
　　“不会吧？这样就结束了？”瘦削男生大喊。“如果这是真的，那太可惜了。”
　　“那个人为什么不去找他呢？”长发女生问。
　　项宇没有说话，嘴间泛着一丝苦笑与无奈。
　　年轻的心总是太柔软，经不起任何风浪……
　　英气的短发女生问：“对了，你还没说，小黑见过那个人没有？照片？视频？就算只有这样，也是好的。”
　　项宇轻轻摇了下头，紧抿的唇不置一词。
　　“没见过面，那人家小黑就对他这样？乱盖，鬼信呢！吹吧吹吧，小心牛皮吹破了。”有个大胖子打了个哈欠，走开了。压根不信。
　　长女发生掏了张纸巾，擦着即将要掉落的眼泪，她说：“有人说网络是虚幻的，人心是假的；或许是因为它的虚假，所以他们才是真的。”
　　项宇起身，定眼看了看眼前这一片的灯红酒绿，迷梦的人们虽带着笑容，氤氲的双眸背后却带着苦涩与无奈。
　　他想，他该离开了。
　　一手抽着烟，一手插在裤袋，项宇慢步离开了这片喧闹的是非之地。

　　吵闹的世界，没人注意到厢房的一角，有一个长相一般，褪了稚气，带着少许的沉寂坐在沙发上的男孩双手握拳，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激动着什么，身子仍止不住地颤抖着，眼镜后面如炬的双眸死死盯着厢门，流烫的热液正在流走着。

　　包厢的门开了关，关了又开，只是刚才讲故事的那个人却始终没再出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