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清穿）》chenchen

13、第 13 章

　　那日烫伤了脚，敷了胤禛派来的大夫开的药，整整待在屋里半个月，才能四处走动。在这期间，整日无事可做，只得呆在床上，紫烟也是忙着应酬客人，除了闲下来与我说将几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伴我，多亏了柳娘，一得空就跑上楼来与我磨牙，顺带还教会了我绣花。

　　一开始只觉得枯燥异常，可待绣顺了手，只见一针一脚地均匀密密信手而来，底子的花纹图案逐渐成形，心中也不觉大乐。这天，正绣着一株水仙，才绣到碧绿的叶子，忽然想起什么，翻开枕套，抽出被我原先藏起的那条水红色绣了COCO字样的手绢，这时定睛一看，不由地嘲笑起自己原先绣法的拙劣。只见金黄色的丝线章法混乱，针脚不匀，最多也只能算是胡乱地将英文名图案的空档处填满了，与我正在绣着的水仙花的叶子的绣法工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唉，我真是个天才。”将水红色的手绢蒙上面孔，我仰头枕上枕头躺下，长叹道。

　　“还真没见过你这般不害臊的小丫头！”柳娘酥酥软软的声音娇笑着传了进来，只一会儿，就来到我身边，伸手揭了我脸上的帕子，骂道：“大白天的，作什么怪？”

　　我扯开慵懒的笑容，打了个哈欠，拍拍嘴：“我都快闲死了，这脚也好了几天了，偏生小姐就是不放我出去。”

　　柳娘杏眼白了我一眼，“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腿还不长在你自己身上？”

　　我听得顿时茅塞顿开，是呀，只要不让师姐知道不就行了？想着，朝柳娘慧黠地一笑，喜笑颜开道：“多谢你啦！”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她倒是狡猾，挥着两手直摆，眼睛却是看入我的眼里，站起身，翻看我给楼里另外几个姑娘设计衣服的图纸，赞叹道：“以前也看过裁缝师傅画过图样什么的，可都是没见过你这样的，这么多线，还标着什么鬼画符，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我笑着看她指向注明尺寸的辅助线和注明尺码的数字，心头一凛，忽然记起阿拉伯数字对清朝人而言还是个异数，于是信口乱诌道：“是我独家用惯了的符号罢了，一般人看不懂的。”

　　“怪不得。”柳娘喃喃自语，放下图纸，坐回我身边，又说了一会子体己的话，直到要吃午饭，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我正呆在屋里等着紫烟，却只见小玲子一人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小姐呢？”我疑问道。

　　“被人点了时辰，叫出去了。”小玲子放下饭菜，转身待走，却又被我叫住，“是什么人，知道么？”心下也是好奇，香烟楼可从未有过让紫烟这花魁单独外出见客的先例，会是谁呢？

　　小玲子咬了咬嘴唇，一个劲地摇头，两边耳垂下坠落的两粒小珍珠晃动得煞是可爱。

　　“好吧，那可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就算是师姐，也不例外。

　　“约莫听说是要吃了晚饭才归的，听说那位爷出手是异常的阔绰，厚厚一沓的银票，可让妈妈笑花了眼。”小玲子一五一十地说。

　　我点点头，心下大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待到她退下，三两口胡乱扒了几口饭菜，简略地照了一下镜子，看了一下天色，正是正午时分，小心地关了房门，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夜间香烟楼歌舞升平，春色撩人，这时，姑娘们却一个个都在补眠，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见状，我不由暗叫一声：真是天助我也！喜滋滋地拉开后门，一溜烟地小跑着出了香烟楼。

　　待得出了门来，只觉得周身的顺畅，连带呼吸的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起来。仿佛被囚在监狱重获自由的犯人一般，只想放声大喊：“自由真好！”

　　因为本身香烟楼就处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所以出了门来，竟是让我看花了眼，街一边门面店铺依次排开，糕团店、古玩店、当铺、酒馆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另一边则是零散的小摊子，光卖吃的就有好多，卖羊肉串的，冰糖葫芦的，烤山芋的，桂花元宵的一应俱全。我在一旁看着直露口水，冷不防有人拍了我一下胳膊，“小姑娘，来串羊肉串，怎么样？”口音听得别扭，一看，却是五官凹陷的一位新疆模样的英俊大叔。

　　嘿，就冲你长这么帅，我也要来两串。嘴里答应了，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串烤羊肉，也不吹气，急吼吼地吃将起来，入口鲜香无比，不老不嫩，竟是比现代我所有吃过的羊肉串都好吃，于是，虽然才吃完午饭，我也敞开了肚皮，一口气竟吃了十九串。

　　吃罢，一抹嘴，手向腰部探去，“多少钱？”端的手指冰凉，心中一惊，大叫不好，原来竟是出来得匆忙，忘了带钱了。

　　英俊大叔见了我的模样，原本灿烂的笑脸也不翼而飞，恶狠狠起来：“想吃白食吗？”

　　我紧张得额头冒出了冷汗，连忙摇手：“不不不，我只是忘了带钱了，这样吧，要不你跟我回去拿？我是香烟楼的姑娘，就住在前面。”

　　英俊大叔仰天哈哈大笑，“小丫头，你扯谎还太嫩了些。别说你这副模样，就算你是香烟楼的人，可又怎会连这区区几十文钱都付不起？快说，你家大人在哪儿，我好朝他要钱。”

　　天啊，我该怎么办。瞅了瞅全身，也没个值钱的事物，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出门必定要穿金戴银，否则万一若是再忘了带钱，也好有个应急的物品。

　　正在焦虑着，忽听街上一个中年妇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嘴里大呼道：“他阿山大叔，你家媳妇儿快生了，快回家看看吧。”

　　只见英俊大叔顿时面色焦急，嘴唇也颤抖了起来，“我就让她不要洗衣服，可不，这可是动了胎气，怎么办才好呢？王大妈，我这儿可还摆着摊子呢。家里的小山、小卓玛可还等着我今天卖的钱吃饭呢。”

　　妇人黑下脸：“再大的事，你也得放放呀，女人生孩子，可是大事。别看你家已有一儿一女，我方才听接生婆说了，你媳妇怀的可是双胎，情形不太妙啊。”

　　英俊大叔听得更加急了，我在一旁也听出了个大概，微一沉吟，已有定论，于是拍拍胸脯对着大叔道：“你只管去吧，我既白吃了你的羊肉串，就负责帮你看半天的摊子，这样，我替你守着摊子卖羊肉串，借以来偿还我欠你的钱，总行了吧？”

　　英俊大叔听得一怔，面色犹豫，妇人却在一旁连连说好，见大叔还在犹豫，在他一旁摆摊子卖烤山芋的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大嫂也来凑热闹：“山大叔，你只管去吧，这小姑娘也不似坏人，就让她帮你照看着摊子卖上半天，也好赚上你们一家一天的伙食，你若再不放心，我帮你看着不就行了，等到收摊，我让人把摊子抬到你家去，可好？”

　　我忙附和着大嫂，暗叹：北方的人民果真不是普通的热心。

　　英俊大叔没有办法，只得交待我道：“那就拜托你了。”说罢，急匆匆地随着妇人去了。

　　我盯着烤羊肉串的架子，对着自己吐了个舌头，暗自庆幸：还好，以前我经常烧烤，这个倒也难不倒我。

　　于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原本想畅快游玩京城的我乖乖矗立在烟熏缭绕的羊肉串摊子旁，忙得不亦乐乎，两边的衣袖卷得老高，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口中大呼小叫着学着新疆人的口音：“羊肉串，羊肉串，好吃的羊肉串！吃一串想两串，吃两串想三串咧！”

　　往来过路的行人无不对我行注目礼，几个贪图新鲜好事的竟也凑到我摊前，买了不少。

　　我这边正烤的如火如荼，大汗淋漓，却远远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玛，你看，是她！”

　　不由暗叫糟糕，可手里的活依旧不停，麻利地将几串肉串递给客人，收了钱，只得将头愈加埋低。

　　“是你么，姐姐？”弘历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骑着一匹小马，站到了我面前。我只得抬起脸，朝他眨眨眼：“要来两串羊肉串吗？不要钱，我请你。”说着，不期然瞥到一边骑着一匹棕色高马的胤禛，正朝我眯起一双漂亮漆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