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
-
里包恩带着纲吉和迪诺一起从后门绕出来，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深山里走。连续几天的降雪堆积出了相当的深度，填满了地表的孔洞和沟壑，毛茸茸的雪白平整而新鲜，踩上去有松软的触感和咯吱咯吱的声响，越往里走越荒凉萧寂，越能感受到纯粹浓郁的自然野生的气息。
六道骸没有给出更明确地提示，而纲吉昏昏沉沉的模样，还能维持神志清醒里包恩已经觉得足够可喜可贺了。他们首先只顾着往深处走，走出一段相当的距离之后，遇到分岔路，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里包恩看了看四周，三条路看起来一样的陌生，蕴含着同样的危险。他干脆的对迪诺说：“你能不能判断出往哪个方向走？”
“我？”迪诺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了一句，有点意外：“为什么问我？”
“加百罗涅的继承人——不对，现在应该改口为加百罗涅的第十代首领，”里包恩淡淡的说：“堂堂一家之主，怎么会连判断方向这种小事都做不到呢？”
“哎呀，被寄托了这样的期待，还是真是让我困扰呢。”迪诺展颜笑了起来，身上软软的、优柔寡断又老好人式的气质连同笑声一起，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凌厉果决的神色：“你袭击我，也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
“你说呢？”里包恩沉着应对，下意识把纲吉拥的更紧一些，略微侧身挡住迪诺的视线：“往哪边走？”
“呵呵。”迪诺轻笑一声，玩味的说：“你不用这样紧张，纲吉恰好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不会伤害他。”他说着握住十字架，露出思索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最右边的路，他们几个小时以前就经过这里了。”
“既然你也能找出他们的下落，为什么要逼纲吉再开启能力？”里包恩颇为不爽的问道。他顾及着纲吉的身体，步伐比迪诺慢些，因此无法观察到迪诺的反应，只能依据对方回答的音调判断意图的真假。
然而迪诺根本不想回答，反而问他：“你既然接了生意，为什么又一拖再拖？比如现在你就可以杀了他回去领天价酬金，你又是为什么呢？”
“我接的任务，想怎么完成是我的事情。买主都没做时间上的要求，不劳你费心。”
“哎呀，你和我一样，无非是想从纲吉那里得到点什么而已，何必说的这么不干脆呢，又不是丢人的事情，还要遮遮掩掩的。”
唇枪舌战之间，他们沿着小路已经走到了分叉的尽头。褪去繁密树叶的枝条完全遮挡不住，泄露出一座简陋的小木屋。木屋门前被人刻意打扫出一条窄小的路，房顶的积雪有一部分已经融化，冰柱倒挂在屋檐上，缓慢的往下滴着水。
迪诺在门前停下脚步，红宝石明亮的放射着光芒，落在油漆斑驳的绿色木门上，妖艳又不详：“呐，里包恩，你想不想知道，白兰对纲吉提出了什么要求？”
里包恩跟着停下脚步，纲吉整个人比出发的时候状态更加虚弱了一些，额头无力地抵在里包恩的脖颈上，不自然的高温分走了他一半的心神，索性直接问：“什么要求？”
“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他呢？在这间房子里面。”迪诺拉开门，做出邀请的姿势，风度优雅而完美，堪称贵族礼仪的标准模板。
“没有观众，做这种夸张的表演不过是白费力气。”里包恩冷淡的讽刺道，对他突然表现出的浮夸作风很不受用。
“哪里，在纲吉面前我希望自己时刻都是无可挑剔的。”迪诺语调刻意放的极其温柔，又对纲吉身后的空白处戏谑的眨眨眼睛：“再说，六道骸可是一位很有分量的贵宾呢。”
室内一片黑暗，玻璃窗紧闭，后面严丝合缝落着窗帘，让人无法从外部判断里面的情况。里包恩看了看怀里明显神思混沌的纲吉，还是缓步走了进去。
乍然进入到全黑的环境，人的眼睛会有一段调整适应的过程。哪怕他是世界第一的杀手，也无法控制这样自然的反应。
视觉暂时罢工的同时，其他感官加倍灵敏起来，极其细微而不自然的响动连绵不断，昭示着数道凌厉狠辣的偷袭。纲吉靠在里包恩怀里，神智勉强还算清楚，但身体已经无力动作。里包恩顾忌他，动作就无法放得很开，应对袭击便有些力不从心。
然而随着视觉的逐渐恢复，里包恩很快意识到，他们似乎被困在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再细细分辨便可发现，所谓的偷袭只不过是极其逼真的幻术。
密闭的环境之中氧气有限，剧烈的动作加速了氧气的消耗，很快里包恩就感觉到胸口憋闷呼吸困难。而里包恩肩头的纲吉双眼紧闭呼吸悠长，似乎陷入了昏迷。
这样看来，他们恐怕根本没有走进木屋里，而是直接掉进了空间置换的陷阱中，被困在里面。操纵空间是极其稀少的能力，里包恩只知道，但并没有亲自体验过。
一旦看破幻术，便不再受幻觉影响。里包恩不敢把纲吉放在地上，以防四周哪个地方有陷阱。氧气含量这样少，说明空间一定不会很大，他谨慎的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着。这片空间的构成材质十分特殊，触手温软，偶尔还会小幅度不规律的颤动。里包恩讽刺的扯起嘴角，感觉自己简直像被吞到了怪物的胃袋里。
幕后黑手到底是故意诱发里包恩的好奇心，催促他带着纲吉进入木屋之内的迪诺；还是极其擅长幻术，主动透漏木屋地点的六道骸；甚至或者是……他们联手呢？
纲吉就这样受人欢迎，以至于大家争着抢着都要他的命么？
里包恩正仔细的思考推敲着，却感觉肩上突然一轻，同时身侧骤然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辉。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严密的贴在墙壁上，随之纲吉若有所思的脸也凑了过来。
他下意识觉得纲吉有些异样。也许是对方丝毫没有危机感的疏离神色，也许是那双冷静淡漠的眼睛。窄小的环境里，纲吉一洗先前脆弱疲惫的模样，气质凛然令人无法逼视，淡金色的视线里包含着三千大千世界，有至清至净白莲花在指尖绽放，有迦楞频伽鸟在耳边清啼，有神佛借纲吉之口对他说：“这种材料很特殊，里包恩，你让一下，我来打开它。”
他说的太过于稀松平常，以至于里包恩竟然顺从的让开地方，看着纲吉闭起眼睛，有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手同墙壁接触的地方如水纹般扩散开，片刻过后，轰然崩塌。
纲吉及时创造出一面无形的屏障，碎裂的墙壁在他们脚边堆成一小圈废墟，随即化成一抹紫色的云，消失在某个方向。
这时候他们才真正的踏入木屋之中。纲吉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行动自如，甚至比刚才还要体力充沛，他迅速环视一圈，果断的朝木屋的后门走去。
里包恩正要跟上他，却听到一声非常熟悉、又非常轻微的呻吟。他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恰好同艰难爬起来的拉尔四目相对。
“里包恩，你总算来了。”拉尔面色惨白，由于忍痛而被自己咬破的唇部还渗着血，她是训练出无数精英的教官，很少会表现出痛苦难耐的模样，除非……
“你见到可乐尼洛了？”里包恩一边问，一边在房间里寻找可乐尼洛的身影。
只有彩虹的诅咒才能让意志力顽强坚韧的她变得这样狼狈，而能触发她的诅咒，只可能是见到了不能见到的人。
“可乐尼洛，在……那边，”拉尔忍受着□□上的折磨，指向木屋深处的方向：“他为了保护我，硬撑着移动到里面。”
拉尔靠着墙，勉强使自己不至于倒下去。里包恩粗略的往内间扫视一眼，金发军装的青年面朝下趴在木地板上，已经昏过去了。
里包恩不用走到他身边确认就知道那一定是可乐尼洛，“拉尔，你怎么会来这里，还能走吗？”
拉尔低低的抽着气，一边沿着墙壁尽力往外移动，好让自己离着可乐尼洛更远一点，减轻对方的痛苦，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下午……风太回来，看起来有点奇怪，他说有人在、在这里等我，所以……”
里包恩突然意识到：“风太呢？他在哪里？”
“在这里。”纲吉应声回答，他推开木门，从雪地里回来，肩上扛着昏过去的少年，像降临于世的神祇，为视线所及之处带来宁静与祥和。他将风太小心的靠在墙边，而后走到拉尔面前，“你的诅咒发作了，我帮你应急处理一下，过后需要好好休养。”他说着握住拉尔的右手，将手指静静地搭在拉尔的手腕上，金色的光芒缓慢稳定的沿着淡青色的血管融入血肉之内，拉尔的脸色随之轻松了许多。
“拉尔，你先带风太回去等着，他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刚刚和了平说过，他一会儿会派几个人上来接应，你们都去医院住几天休养一下吧。”
纲吉见拉尔面色逐渐恢复红润，便收回手，周到的嘱咐着。他平时看起来文弱不堪，说话做事也都是温吞风格，然而他此刻强硬的姿态竟让人无法拒绝。军人服从的天性让拉尔迅速依照指示行动，她撑起风太的身体，纲吉陪着她们一起出来，正看到迪诺在门口站着吹口哨，似乎很悠闲。
迪诺没有阻拦拉尔和风太，任由她们沿着小路走远。他对纲吉灿烂的一笑，一如先前天真而不沾尘气的模样：“师弟，你身体恢复了？”
“迪诺，你需要我帮你。”纲吉没有同他客套，直接笃定的说道。
“什么？”迪诺似乎很吃惊，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表情淡漠的纲吉，看见对方淡金色的瞳孔，了悟似的啊了一声：“哎呀，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
纲吉审视着迪诺，平静地说：“迪诺，你的身体损坏太严重，等你修补完毕再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是吗？你既然答应，那我就放心的先回去了。”迪诺收起矫饰的笑容，淡淡的说：“我先走了，你可要等我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