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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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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十几年前,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同,太宰先生也还只是日.本一所知名大学中的学生一一好吧,也许称呼他为“津岛先生”更恰当些。
津岛修治,是太宰先生一生中大部分时间所用的名字,也是一个既令他自豪也令他羞愧的名字。
那个时候,不敢说全国全市吧,起码全校没人不认识太宰先生;这个被系中教授称为“天才”的男生,除了拥有一颗好脑袋外,一张好脸与一幅好身手也是他如此知名的原因。就像“酒香不怕巷子深”,太宰先生不论在什么时间处在哪里,都是令人瞩目的对象。
显而易见一一这便是太宰先生为“津岛修治”而骄傲的原因。
不过关于“羞愧”,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了。
话说大三那年,学校生物系中秘密成立了一个包括太宰先生在内的研究小组;虽说是生物系那帮老头子一手建立的小组,里面却含了不少其他系的老师以及少量学生,这个由各种奇奇怪怪的人组成的群体,倒更像是这所学校的一个缩影。
最开始,导师找到太宰先生的时候只说这小组是上头批下来要求成立,在没有说明工作与责任的情况下便硬是将一脸不明所以的太宰先生拉近了组织之中;不过当太宰先生看见这个建在地下的庞大研究室与研究对象后,也差不多明白了这个行动为何完全保密。
他们研究的,是“人”。
或者换句话说,是只在漫画书里出现过的“异能者”。
地下的实验室大部分用来囚禁年龄不等的异能者,铁栏杆将这个原本空旷的区域隔成了密密麻麻的小笼间;每个铁笼互不挨着,笼内除了一张床就只有铁链铁铐了那些锃亮的铁器说明了这个地下囚笼群刚建不久。
带着点奇幻色彩的老套开头就是这样,一切都在太宰先生不屑一顾的嗤笑声中开始。
但谁能预想到落幕之时呢?
6.
“异能者不是人,只是拥有人类外貌的卑贱虫豸罢了;所以说,对他们做什么都是不为过的一一这是他们生为异能者应承受的罪过。”
又是一次集中短会,又是一段无趣的重复性话语。
“我们所采取的措施,是出于保证全国人民安全的目的,进行不违背任何人类道德伦理的正常实验;本实验组里部分组员口中所谓‘极其残忍的行为’,不过是探明各个异能者的能力优势而采取的必要手段罢了。”
太宰先生用手中的笔在记录杂事的本子上画圈圈,一条条黑色的线渐渐盖过了纸上原来写有的复杂公式。
“所以各位不必有心理负担;本次研究绝对保密且已获得国家批准。”
好无聊一一不管是会议还是工作。
其实一开始,太宰先生还是对这项课外活动抱有浓厚兴趣的,毕竟研究对象可不是什么普通动植物,也不需要通过阅读大量枯燥的书籍来做准备;但这也只是一开始的事一一这世上,谁会为自己被分到“观察组”而激动?
虽说挂的名号听上去貌似很厉害,不过这“观察组”其实也就只是由几个学生组成的罢了;其工作安排不过每天上完课以及节假日来这边记录各个异能者的身体状况。有死亡的及时报告、有生病的及时隔离,剩下那些健康的,就检查检查笼里的铁箍子是否牢靠,看看他们身上伤口的愈合情况一一简直是连看门的老大爷都能做的工作一一除此之外,唯一有点儿“乐趣”的,就是去“实践组”帮忙了。
“实践组”,全称“异能力应急性激发实践观察分类与总结上报小组”,说得直白些就是通过非正规手段迫使那些不知自己异能力为何以及如何使用的异能者释放其能力,手段包括掌.掴,水.刑,剥夺睡眠,注射制.幻.性药剂、破坏肢体局部组织等,总之就是想尽办法折磨异能者使其异能显现。不过这貌似没有什么作用,只有少部分异能者体现出程度不等的自愈性,于是这小组“分类与总结上报”的职责形同虚无,还不如改称为“暴力实践与收尸应用小组”更恰当些。
难怪有人说这行为极其残忍,而短会上也反复强调这种举动的“合理性”与“合法性”。
太宰先生倒是对此没什么感觉。虐.待就虐.待呗,又和自己没关系,说不定这些异能者是□□制造出来毁.灭地球的呢一一要不然,怎么不见他们的家人来声讨公理?
我们不能说太宰先生无情无义,毕竟在这个地下世界里,异能者就是一种连动物都不如的存在一一谁会对一只濒死的臭虫心生怜悯呢?
不止是太宰先生,与他成为好友多年的中原中也也是如此心态,而那个传闻中一直仰慕太宰先生的芥川龙之介甚至表现出想要加入实践组的愿望一一剩下的三两个学生,也大都这般。
除了观察组与实践组,这里还设有研究组、收集组等诸如此类的小团队;就像蚁群一样,分工清晰明了,各尽各责,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安排得好好的。
然后?然后因为每个故事都要有波折推动剧情发展,这样一个组织内部,必须出点岔子。
而这个岔子就决定了一切的走向与结局。
7.
异能者徒有人类的外表,却没有为人的资格;因此,一切恶劣手段均不违背人类道德。
那么异能者究竟是不是“人”?
组织内部大多数人估计都会回答“不是”或者“不知道”,仅有小部分成员会因其外表、社会身份回答“是”;不过并未了解全部真相的他们,也只是凭主管而做出判断罢了。
放在之前,太宰先生也许会说“不,他们当然不是人”,但现在,他会说“他们是人,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因为作了二十年“人”的津岛修治,从今天开始失去为人的资格。
墨色的纹饰从双腕一直攀到颈上,像纹身一般无法擦去,深入骨肉——这在熟悉不过的、只有异能者才会拥有的奇怪花纹,竟在一夜之间出现到了普通人类津岛修治的身上。
恐惧?慌乱?此时的心情已经过渡到了“难以置信”这个阶段。
异能者不是天生的吗?组织里面的人难道研究有误——或者说,他们是在故意骗我们?
这是津岛修治站在镜子前的第十三分钟。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研究异能者的,现在自己却变成了异能者……真是讽刺。
太宰先生穿好外套,把领口竖到最高却依旧遮不住在皮肤上肆意伸展的花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用生病的理由托中原中也去请了假,同学打来的关心电话也都半蒙半演地糊弄了过去,津岛修治现在有大把的时间来思考“人”生。
那么以后怎么办?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首先,绝对不能被组织和学校发现,父母也要暂时瞒着——无论如何,都要防止被抓到那个可怕的实验室中当研究对象。
那些个酷/刑都是说着玩儿的?光是看着就觉得残忍,更何况用到自己身上。
身体因为撞击而浮肿,局部组织一点点地坏死腐烂,带着一身血污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精神混乱直至崩溃……如果被抓住了,这就是我注定的命运。
现在再想想,那些异能者真是生不如死。
没杀过人、没犯过法、甚至连自己的异能力是什么怎么用都不知道就被定罪,剥夺“人类”的头衔后便被毫不留情地扔进炼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在榨干了血肉、榨干了骨髓后,也不知何时才到尽头。
简直就像是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来满足一部分人施/虐的快感。
所以说,千万不能以异能者的身份走进那个恶梦。
可是还能如何?
太宰先生倒在床上,心境貌似变成了认定死罪后的莫名坦然。
当前方一片黑暗时,不是没有了可走的路。
而是可走的路仅剩一条。
8.
纸抱不住火,太宰先生总有一天会被拖进深渊。
反正都是一死,与其死前受尽折磨,还不如自寻解脱。
简单地说,津岛修治准备自杀。
这次自杀必须成功,不然被救以后身份肯定会暴露,于时再无机会。
跳楼?太引人注目了,容易被救。跳河?更容易被劝阻。上吊?死相太难看。割腕?不不不这太痛苦了……
要真说,自杀其实再容易不过;可太宰先生为自杀方式硬是纠结了一个上午;想来想去既不引人注目成功率有高最重要是不痛苦的死亡方式就只有安/乐/死了……但貌似一个大好青年去寻求安乐死这个事件本身就很不正常吧?
最终,太宰先生决定服安/眠/药自杀。
上次医生开给父亲的安/眠/药被自己误拿后一直忘了还回家去,大致数了下还有五十多片吧,一次性吞下去应该能差不多死干净。
不过在吞药前,太宰先生还要做些准备工作。
从旧毛衣上拆下来一根长长的毛线,放在酒精里弄湿后再把那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酒精一股脑儿圈倒进浴缸,再把身上也抹点,尤其是那些长了黑色纹印的地方。用水淋湿整个卫生间,吃下所有安/眠/药,把毛线一头浸在酒精中,一头放在根燃烧着的蜡烛下,最后自己躺倒浴缸里边——当然,脸是用湿毛巾裹好了的。
若安/眠/药无效那么将起的大火也会使自杀得以实现,弄湿周边是不想让房东太过于苦恼,脸上的毛巾纯粹是出于自我安慰。
一切妥当,那么接下来便是在安睡之中迎接死亡。
死亡真的这么美好闲适么?
这时候的太宰先生该埋怨自己没生活常识了。
过量服用安/眠/药,是很痛苦的。
一开始只是尾部发热,接着便成了如烈火焚烧般痛苦难耐;那边的毛线还没点着呢,这边就仅仅只为几十片安/眠/药而招架不住。
过了这个阶段,便是头痛与呕吐,这对正面向上仰躺着脸上还有毛巾的津岛修治来说完全是种折磨,但浴缸本身就小,四壁又因沾了酒精而光滑无比,这种情况下的津岛修治可没有翻滚侧身的机会。
原本打算没有一点痛苦地死去的,早知道现在这种反应还不如割腕来得痛快。
随着意识的模糊,痛苦也在逐渐消退。
关于死亡的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