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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十二、新仇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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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浓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姬瑶花推开门,院子已经被打扫干净,她淡淡的笑了,她知道这是承安打扫的。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承安闻鸡起舞从不懈怠。
练功之后,他还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打扫院子,挑水劈柴。
因为姬瑶花告诉他,一行一坐皆是修行。
他很孝顺,也很乖巧,凡是姬瑶花说过的话,他都会记得。
这句话却是姬瑶花小的时候,有一个人告诉她的。
姬瑶花不敢再想下去。
她必须尽快的收拾洗漱。
今天姬瑶花要陪邻居翠翠去隔壁的镇子上。
金兵已经逼近长安镇,官兵越来越少,可难民却越来越多。
最近姬瑶花一家在考虑搬迁,她本不愿意离开这里,可这一年来和丁武一家相处友好,她不忍心拒绝翠翠。
因为那镇子上有个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酒楼醉仙楼,翠翠说,今天是丁武的生辰,她要给他个惊喜。
临出门,她嘱咐承安:照顾好爷爷奶奶。
娘,你放心吧,我长大了,没事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承安的目光沉静的像个大人。
姬瑶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才和翠翠离开。
中午的时候,姬瑶花已是心神不宁,他们提前赶了回来。
金兵的突袭是在下午晚饭的时候开始的。
他们早已摸好了宋人百姓的生活习惯,他们通常一天两顿饭。
下午晚饭的时候最重要,能够确保他们都在家里。
这样屠杀最为方便,他们最没有防备,也便于掠夺财财物。
姬瑶花远远的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和还没有散去的硝烟。
她发足狂奔,已顾不得掩藏自己的功夫。
翠翠居然也能够紧紧跟随在她身边。
他们到了村子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啪的一声,酒瓶洒在地上,醉仙楼的陈酿也洒了一地。
村子很静,只有呼呼的风声。
这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冰冷,残酷,无情。
如果地狱有颜色,那么就是这样的颜色。
残阳下的雪!
白色的雪和红色的血。
数不清的尸体,断肢,凌乱而恐惧。
早晨他们还鲜活的和她打招呼,如今却冰冷的毫无知觉。
又是大雪,又一次家园被毁。
姬瑶花浑身颤抖。
她这一生最怕雪和红色。
如今满眼望去,遍地都是红色的雪。血已凝固!
寒风送来了地狱的味道,血腥的味道,潮湿而凛冽,夹杂着醉仙楼的酒香。
姬瑶花忍不住要呕吐起来,可她完全顾不得,她必须坚持,必须要找承安。
她的希望,她的信仰和她的命。
她跌跌撞撞嘶声大喊:承安!承安!爹!——娘!——
她发力向草庐狂奔过去。
草庐已经坍塌,明火已灭,硝烟犹在。
一切都静悄悄的。
她奋力的扒开残垣。
大嫂……翠翠似乎想安慰姬瑶花,她表情难过,却没有那么悲伤。
她似乎也很冷静。
姬瑶花完全顾不得,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可命运却偏偏让她再一次失去。
她已近乎疯狂!
娘。一个清凉坚定的声音传来。
姬瑶花豁然回头!
姬承安!
他的身边站着丁武。
娘……
姬瑶花一颗心放了下去。
她缓缓的站起身,向承安道:承安,你过来。
姬承安走了过去。
姬瑶花将她护在身边,然后盯着丁武和翠翠冷冷的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丁武似乎一怔,苦笑道:大嫂,我们….我们就是猎户啊。
姬瑶花突然出手,快如闪电,一道电光携着厉风贴着丁武的脖颈飞了过去。
丁武大惊,本能的闪躲,他居然避开了!
可他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普通的猎户是绝对躲不开姬瑶花的突袭的。
就算是当世的一般的武林高手也不能。
姬瑶花从小在安家严格受训十几年,又成为了大宋唯一的女捕神,她这些年虽然没有如当初勤加练习的机会,可她却也从没有荒废。
你们到底是谁?姬瑶花沉声问道。
承安道:娘,金贼来的时候,丁大叔拼力救出了我,可是….
一贯沉静的承安突然痛哭了起来,可是爷爷奶奶……他们….他们死了…..
他和丁武躲在隐蔽的地洞里,眼睁睁的看着金兵放火劫掠。
一柄长箭刺穿了奶奶的喉咙,一把快刀劈开了爷爷的身体。
他赤红的眼睛发疯了的就要冲出去和金贼拼命,可却被丁武死死的捂住了嘴压在身下。
姬承安苦练了七年的武功,居然敌不过丁武。
他只有无声的大哭。
他故作坚强的心灵已经承受不住如此的悲痛。
他还只是个孩子。
姬瑶花抹去承安的泪水,强忍着悲痛,咬着牙,哽咽道:男孩子不要流眼泪。
而她自己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十年父母恩。
她从未体会过的亲情。
她关于家的所有的梦想。
你们…..到底是谁?她紧咬着牙一字字的问道。
她又将目光转向翠翠:你是故意带我离开的,是不是?你怎么知道金人会来?
翠翠急道:大嫂,金人不是我们引来的,我们…我们
丁武也黯然的垂下了头道:大嫂,我无能,没有救出来大叔大婶…他又抬头道:可是金人不是我们引来的。
一年前,安生给他们的任务,只是看管和保护姬瑶花母子。
丁武虽然也很想救出秦家老头老太,可是金兵的行动比安生给的消息提前了。
骑兵狂飙而至,金人纵马狂砍,一切太快,他还要死死护住姬承安。
姬承安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娘,不怪丁大叔,他是好人,他救了我。我们还是先找爷爷奶奶吧。
他说完,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姬瑶花心中一阵绞痛,好人!?好人坏人岂是那么容易分清的?
可她却不能再纠结,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安世耿和完颜宗望纵马原上,赤野千里,不见人烟。
也不知道这白雪下覆盖了多少具悲惨的尸体。
我们今天又清理了一个村子,过了这个村子,不远就快到蜀地了,离唐门就进了。完颜宗望开心道。
赵佶给你们的钱还不够?这种小村子也不放过?安世耿淡淡道。
大哥还不知道,我们女真人一向自在惯了,打仗就是谁抢到就是谁的,小子们都想多抢点。可惜村子里女人太少了。完颜宗望很不满意。
安世耿轻笑道:赵佶送来的帝姬宗室贵妇们还不够你们分的?
完颜宗望突然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女人嘛,总不怕多的!大哥不也是?再说宋国的女人太不禁折腾了。
他又神秘道:过两天那个茂德帝姬就被送过来了。大哥你要不要,粘翰(完颜宗翰)管我要,我还舍不得给呢。
安世耿唇角勾起笑意道:你都没有见过她,就舍不得给了?
完颜宗望老脸一红,掩饰道:算了算了我不给你了,唐萱那个贼丫头肯定又要想方设法弄死人家,回头还得得找我晦气。
他顿了顿又道:大哥你就这么由着她?
安世耿冷笑道:那是因为她还没有触到我的底线。
靖康二年正月,宋金达成协议,(金国)准免道宗(宋徽宗)北行,以太子康王、宰相等六人为质,应宋宫廷器物充贡;准免割河(黄河)以南地及汴京,赔银不足,宋国以帝姬、王妃及宗室贵女抵。
苍穹低垂,寒风悲鸣,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村外的荒原上多了两座新坟。
姬瑶花和姬承安在坟前已经跪了很久。
他们的眼睛通红,却没有泪水,他们的泪水已经流干。
他们却动也不动,似乎也丝毫不觉得冷。
大嫂。。。。节哀。。。。丁武表情沉重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他明明知道今天金人会突袭村子。
他其实有能力告诉大家要先躲一躲,可是他却不能说。
因为安生只让他和翠翠监视和保护姬瑶花。
还因为说了就会暴露身份,引起怀疑。
他们本应该和其他安家训练的死士一样,只管不计代价的完成任务,不应该有丝毫感情。
可这一年多的相处,他们竟然也贪恋起了这难得的亲情。
大嫂。。。。翠翠脸上也挂着泪痕,大叔大婶没了,可承安还在,他还这么小。。。。
姬瑶花动了动,她突然想起当年她被秦家老人收留一心想死的时候,秦大妈也是这样劝她,有孩子就有希望。
冷风吹来,离离枯草迎风而动,生命就是这样延续,有消失,也有顽强的生长。
娘!我要杀了金贼,替爷爷奶奶报仇!承安脸上还挂着泪可眼中却是决绝狠厉的神色。
这眼神让姬瑶花蓦地心惊。
不许去!姬瑶花厉声喝道。
为什么?他们杀死了爷爷奶奶,我为什么不能报仇?!承安迎着冷风激动的大声问道。
金贼众多,你一个孩子,你以为你能杀得了谁?
承安一怔,又忽地冷笑道:娘,谁说杀人一定要硬拼,我自知年纪小力气小,不过我会想办法。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复仇的快意。
姬瑶花突觉浑身一冷。
那也不能去!娘如今只有你,你。。。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姬瑶花已经没有了亲人,她简直无法想象没有承安的生命。
可爷爷奶奶也只有我们!你爱我,就不爱他们了么?!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就这样死了?!承安痛苦大哭道,他的眼泪又忍不住留了下来。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
姬承安怔在那里,姬瑶花也怔在那里。
她的手上又痛又麻,可她的心里比手上更痛更苦。
这是姬瑶花第一次打自己的儿子。
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最近重过生命的人,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失去他。
姬承安怔了怔,他眼中的那种狠厉渐渐退去,又恢复了一贯的乖巧,他擦干了眼泪,平静道:娘,我错了,我不去就是了,我留下来陪你。
姬瑶花的泪又无声的流了下来,可她的心却依旧隐隐不安。
村子已经不能再住,他们回村子清理了一些物品带在身上,一路向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