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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花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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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世耿的耳畔又向起了唐仲玉的大叫:无边花海,向死而生,你娘会保佑你的。
而他的脑中,则是无极那天独闯花海后眼中的恐惧和身体的狂暴。
萧玫花说,唐仲玉将自己母亲的尸体化成了血水,浇灌了这片花海。
而自己的母亲,死于无惑。
又不知被唐仲玉用了什么毒,才化成了一滩血水。
那么就是说,这片花海是被无惑和其他毒药浇灌的。
每一片叶子和汁水,甚至是凤吹过花蕊带来的花粉也许都是含着剧毒,被人刺被人吸入又可以致幻。
而如今,自己却不得不踏上可以称之为母亲坟墓的花海。
唐仲玉!安世耿在心中咬牙骂道。
姬瑶花明显的感觉到了安世耿的周身的寒冷和被压制的怒意。
安世耿几乎很少这样,就包括自己要杀他,他都能那么平淡,毫无波澜。
姬瑶花永远也猜不透安世耿在想什么。
她又有些紧张的望了过去。
溶洞昏暗,看不清面容,如今看来,安世耿似乎也憔悴了很多,是啊,安世耿重伤未愈。
之前又是一阵剧烈的运动,也不知道伤口又挣开没有,姬瑶花脸上一红,目光又落在了安世耿的胸前。
如果他不是自己国家和亲人的敌人,那么无论他怎么对自己,也许自己都不会计较吧。
蜂蜜还有么?姬瑶花胡思乱想间,头上传来了安世耿的声音。
有,她慌忙的拿出之前剩下的蜂蜜和奶酒,递了过去。
这酒你没喝?安世耿目光灼灼地盯着姬瑶花问。
我.....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来。姬瑶花有些心虚,她低下了头。
安世耿轻笑一声,不再看她,仰头灌了一口酒,道:把蜂蜜都吃了。
蜂蜜剩的本就不多,姬瑶花吃了一些,将剩下的又递给了安世耿。
进了六扇门,就听不懂我说的话了么?安世耿扳起了脸,冷道。
姬瑶花咬了咬嘴唇,又将剩下的蜂蜜吃了下去。
这才乖,安世耿又点了点她的面颊,柔声道:酒也喝光。
阳光下,安世耿的那双平时捉摸不透的深眸竟然泛着明亮的光,姬瑶花一阵恍惚,又喝干了酒。
似乎酒足饭饱人总要困倦。
姬瑶花平时办案,她从不喝酒,她也更没有什么酒量。
这点酒已经让她头有些晕,昏昏欲睡。
安世耿似乎很满意她的顺从,他盯了一会,然后伸出了那条受了伤的小臂,道:解开。
姬瑶花不解的望着安世耿。
解开。安世耿望着她又道。
姬瑶花这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开始解安世耿小臂的绑带。
贴近肉皮的那层已经结痂,和绑带长在了一起。
其实,如果当时姬瑶花不是用那种粗暴的方式生生在安世耿完好的手臂上深深的划下一刀,安世耿的伤口本来是很小的。
姬瑶花心下一黯,抽出腰间匕首,沿着伤口,割断了绑带。
安世耿从头到尾都在仔细的看着。
姬瑶花瘦了,憔悴了,可更显得清丽了。
阳光给她白皙的面庞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显得她居然温婉起来。
在安世耿的记忆里,姬瑶花总是冷漠的。
他居然发现姬瑶花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
安世耿心中有小小的窃喜。
他甚至忍不住要掘起她的嘴唇吻上去。
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只有没有欲望和恐惧的人,才能走出这片花海。
姬瑶花的欲望和恐惧,是什么?
也许只有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她才能走出这片花海。
安世耿终于忍住了想亲吻她的冲动。
小臂的绑带已经被解开。
安世耿居然又伸出了那只握剑的手,道,解开。
他这是想换药么,可是已经没有绑带和药膏了。
姬瑶花顺从的解开了安世耿手上的绑带。
来,闭上眼睛。安世耿柔声哄道。
姬瑶花不敢违抗,皱了皱眉,闭上眼睛。
真乖!安世耿微笑着赞道。
然后,姬瑶花就感觉到自己的双眼被一圈圈缠住,安世耿缠的很慢,也很牢。
很快,姬瑶花就陷入一片黑暗,连光都看不到。
她有些恐惧,她不知道安世耿在玩什么把戏,她只能闻到帮带上,安世耿身上若有若无的龙延香和大内秘钥的清凉草药香。
她不禁问道:主人......
别怕,一会我们能不能走出花海就看你了。安世耿道。
失去视力,怎么还能走出这片花海?姬瑶花心中更是不安。
她感到自己的手,被安世耿握在手中。
喝了这么多酒,怎么还是这么冷,安世耿似乎自言自语嘟囔道。
接着姬瑶花感觉安世耿又用绑带将他们的两只手紧紧的缠在了一起。
这让姬瑶花稍稍放下心来。
安世耿一声口哨,没多久,远处传来一声长啸,接着姬瑶花感觉到鹰在头顶盘旋。
呼啦啦,一阵疾风,肩头一阵剧痛,似被钢牙利爪狠狠抓破。
它力气有点大了。安世耿悠悠一叹,似乎很抱歉,又道:记住他的声音了么?
恩。姬瑶花点了点头,她完全不知道安世耿要做什么,只能跟随,就像从小到大一样。
一会跟着它,我们走出这里。
姬瑶花很想问:问什么要她听着声音,她现在只能听得到,却什么也看不到。
为什么要看不到才能走出去。
安世耿能听能看,为什么不是他带着她,而是她跟着鹰,带着他走出去。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安世耿道。
没等姬瑶花回答,安世耿又神秘道:这是个秘密,等走出去我就告诉你。
炽热的鼻息喷在颈间,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龙延香,姬瑶花感觉到了安世耿的靠近。
安世耿终是没有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姬瑶花的耳垂。
姬瑶花一阵战栗,接着她又从阳光下被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寒冰之中。
安世耿在她耳旁幽幽道:你父王早死了!
你被我骗了!
如晴空一声炸雷,如当胸一记重击,姬瑶花只感觉心魂抽离,整个人摇摇欲坠。
冷汗忽地从发根冒出。
她对安世耿的信任一向是盲从的,潜意识的。
这是安家多年刻意培养的结果。
因为工具是不需要有思维的,刀,足够锋利就可以。
只是后来到了六扇门,做了捕神,才有了自己的意识。
和安世耿在一起的这几天,她又很快回到了安家的那种状态。
所以她从不质疑安世耿。
姬瑶花已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她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
刚才还明媚的阳光和无边的花海,身旁是安世耿温柔的笑和闪亮的眼,她就觉得不真实。
安世耿就应该是阴鸷冷漠的,玩世不恭和不屑一顾的。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阳光,也没有什么花海,她身处的,只不过是一片黑暗的坟墓!
她并没有一如当初的暴怒,她只觉得窒息。
心和身体,都被践踏,只能紧紧地缩在一起。
也许只有这样,受到的伤害才最小。
她甚至忘记了用那自由的手去摘下眼睛上的绑带,然后大声地质问安世耿。
安世耿在静静地观察,他在等待,等待姬瑶花的责骂和质问。
他甚至已经准备了更加冷酷的说辞。
可是什么都没有,安静的仿佛时空尽头。
美丽的花海,明媚温暖的阳光,阳光下,姬瑶花的脸色白的好像白色的冬雪。
只有身体在微微抖动。
姬瑶花那只和安世耿绑在一起的手,又冷又湿,握不成拳,所以姬瑶花的指甲便深深的抠入安世耿的手背。
安世耿的心似乎也被刺痛。
她连泪都没有了么?
她对国家和父母的感情就只限于此么?
安世耿不知道,这是信仰的破灭!
心和希望的践踏!
所有曾经的温情,姬瑶花的心动、憧憬,统统被他亲手打碎!
安世耿闪亮的眸子也越发阴沉起来,越来越深,深不见底。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搭在姬瑶花肩上,姬瑶花却忽地瘫了下来。
她已太累太疲惫,她只想休息。
本来从身世被揭穿那一刻起,一直到溶洞数日,她就没有一刻得到过休息。
精神的高度紧张和身心的备受折磨、刺激,她已经无力再撑下去!
可安世耿又怎么会让她休息!
我们还要赶路,记得它的声音。安世耿命令道。
不走出这里,不要摘下绑带。安世耿又补充道。
那雕似乎极有灵性,配合着长啸两声。
姬瑶花又被安世耿捞了起来。
可她空白的大脑中就只有天上那个不断回想的声音。
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借安世耿的牵引,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