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十年一梦》陆於浅

17、尾声（上）

　　闻言，杨情冲口而出：“师父！不要……”
　　话音未落，只觉身上一麻，已是被陆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了。耳边传来陆渺低语：“不必替我求情。记住，你是被我胁迫至此，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知道！”
　　陆渺稍加施力，锋利的刀刃便在杨情脖颈处留下一道红痕，威胁之意不言而喻。杨清歌的眼神从二人身上扫过，轻叹一声闭上眼眸，先前没下狠手是看在徒弟面子上，并不代表他拿陆渺没办法。
　　天策军已至，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今日也不能放陆渺走了！
　　青色衣袂随风飘扬，杨清歌指尖从琴面抚过，琴音乍起，如冰泉迸裂，数十道音刃瞬间凝聚成型呼啸而去！
　　远处追兵默契散开，以杨清歌和陆渺为中心，将四周包围起来，为首之人见杨清歌已动手，及时勒马，摆手示意众人在外等候，未经他允许，不得轻易靠近。
　　长歌武学他略有耳闻，若杨清歌能拿下对面的明教余孽，他自然可以坐享其成，直接带人回去复命，若不能，他再出手，卖他一个人情。
　　陆渺神色凝重，心知自己不是杨清歌的对手，加之有伤在身，只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在音刃的缝隙间穿梭腾挪。此外，她隐约察觉到，追兵中的弓箭手已遥遥锁定她的方位。
　　一击不成，琴音陡然一变，如月夜时分江上渔歌，层层叠叠扩散开来，形成一片无形的音域，将整片战场笼罩在内。音域中，陆渺首当其冲，只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行动变得迟缓，手脚均好似不受自己控制。
　　那追兵首领见状，立刻做出攻击的手势，弓箭手就绪，下一刻百箭齐发，箭矢如流星般划破长空，朝着陆渺迅猛飞去！
　　陆渺破罐子破摔，用最后的力气拉过杨情挡在身前，她就不信杨清歌舍得自己宝贝徒弟受伤！
　　杨清歌琴音猛然停滞，转而激烈如倾盆暴雨，音域消散，化作密集音刃交织如网，险之又险地挡在二人面前，将箭雨拦下！
　　没了音域阻碍，余下零星几只箭矢，陆渺凭借自己也可轻松躲过。见杨清歌一人就能挡数十人之力，陆渺不由咋舌，朝杨情感叹道：“你这师父，还真有两把刷子。”
　　但陆渺此举彻底惹火了杨清歌，杨清歌一甩衣袖，向身边人道：“我有一法，可一击制敌，有劳李兄替我拖延片刻。”
　　那追兵首领略一思索，便笑道：“这有何难！”语毕，他弃了马，提枪上前，那长枪枪身笔直，枪缨鲜艳如血，随风烈烈舞动，整个人好似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只见追兵首领将长枪往前一送，枪尖如灵蛇吐信，绕过杨情，直刺陆渺咽喉而去，气势如虹，仿若奔雷。陆渺不慌不乱，脚尖轻点地面，侧身一闪，灵活避开这凌厉一击，趁着对方长□□空，她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手中短刀寒芒一闪，朝着那人腹部横削过去！
　　追兵首领似早有预料，臂膀发力，顺势将枪杆往下一压，挡住短刀攻势，只听 “铛” 的一声巨响，兵刃相接火花四溅，陆渺借冲击力向后一跃，拉开二人距离，稍作喘息。
　　过招之人换的突然，陆渺虽知情况不妙，却分身乏术。好在她应对枪兵已很是熟练了，天策军顾及杨情，不敢放手施为，且战且退间，竟比方才更得心应手。
　　杨清歌端坐其后，他抬起头，指尖发力，“铮” 的一声，看似轻柔，却蕴含着磅礴的内力，如同一股无形的气浪，越过百尺距离，直直传达至陆渺身边。
　　琴音响起，却无音刃，也无音域，这是什么？陆渺一个分神，便挨了一记，她咽下血沫，只觉喉头处干涩腥甜。
　　那追兵首领大笑：“小子！与我过招，还敢分神？”
　　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陆渺左躲右闪，不断寻找退路，但她嘴上从不认输，只冷笑道：“凭你也配？”她本想问问杨情可否识得此招，但很快想起杨情被点了穴无法说话，只得认栽。
　　其实不用陆渺多言，杨情深知自己师父能耐，自杨清歌第一个音弹出，她便心有所感，待后面乐符接连奏出，她越发笃定，不由惊惧万分。
　　此招若出……
　　她看向师父，连连摇头，眼中泪光闪烁，满是抗拒与哀求。
　　杨清歌手中一顿，琴声险些走了调，但他很快稳住心神，引回原调。他朝杨情缓慢地摇了摇头，今日就当是他给徒弟上的第一课，江湖行走，实力为上，若没有本事，便只能像这般为他人鱼肉！
　　他狠下心，双手在琴弦上快速舞动，琴音陡然激昂，原本宁静悠扬的旋律，此刻犹如金戈铁马、万军对擂，透出无边的杀伐之气。
　　场中酣战的两人不由自主都慢了攻势，分出心神提防杨清歌那不知会何时落下的攻击，陆渺心里警铃大作，却没发现身前的杨情动作逐渐迟缓僵硬，原本坚定的眼神也变得空洞迷茫起来。
　　杨情越想阻止自己不去听那琴音，那琴音就越发清晰强烈，一声声直入脑海，搅乱她所有神智，她垂落在身旁的双手微微颤抖，开始不受控制。
　　不要，不要，陆渺，快走……
　　仅存的意志在摇旗呐喊，杨情竭力调动剩余的内力，任由它们在体内横冲直撞，经脉断裂，穴窍受损，无形的枷锁终于有所松动，杨情只觉此刻头痛欲裂生不如死，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走……”
　　什么？她怎么能说话了？
　　没等陆渺细想，杨清歌已拨出最后一道音弦，尖锐刺耳的尾音犹如失群孤雁最后的哀鸣，杨情露出痛苦的神色，瞳孔散大，漆黑无光。
　　陆渺察觉异样，下意识要帮她解穴探查一二，手刚伸出，蓦地心口一痛，低头看去，杨情不知何时偷拿了她剩余的那柄短刀，而刀的另一端，赫然插进了自己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浸湿了她的衣襟，也染红了杨情持刀的手。
　　她想说些什么，一张嘴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软向前倒去。见状，枪兵收回了长枪，回望杨清歌所在之处，不禁为这神秘莫测的琴声胆寒。
　　“不——”没了琴音威慑，杨情一举冲破穴道，恢复了行动，她及时抱住陆渺，让陆渺没有栽倒在地。感受到陆渺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她用在师门学过的方法为陆渺止血，但伤势太过严重，只能稍有缓解，无力回天。
　　杨情泪如雨下，哽咽着解释：“不是我，不是我……陆渺……陆渺你别睡，你睁眼看看我！”
　　陆渺浑身发冷，无力地靠在杨情怀中。因挟持了杨情，她只用单手刀搏斗，另一把刀藏在腰间，谁料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她想说话，口中却不断流出鲜血，呛得她直咳嗽，这一咳，又牵动了心口的伤，几乎昏死过去。她看向杨情，眼中有惊讶，有难过，有后悔，唯独没有责备。
　　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是杨清歌走了过来。看着徒弟伤心欲绝的模样，杨清歌喉头滚动，欲言又止。使出方才的招式对他而言也非易事，原本俊朗的面容中也平添了几分苍白与疲惫。
　　他踌躇片刻，只叹道：“随我回去吧。”
　　杨情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绝望：“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杀她？为什么要让我杀了她？”
　　杨清歌无言以对，还未回答，那追兵首领挥退他人，上前道：“杨姑娘久居门内，有所不知，明教近年来为扩充势力不择手段，在江湖中更是肆意挑起争端，此事传到那位耳中，那位下令全歼邪教，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
　　说到那位时，他向着正上方行了一礼，那位的身份地位不言而喻。顿了顿，他又道：“这明教弟子挟持了你，杨兄一时无奈，才出此下策。眼下姑娘平安无事，我等也对上头有个交代，岂不是两全其美？”
　　言下之意，便是给长歌面子，将杨情与陆渺关系不凡的事情瞒下，同时也是警告杨情不要再插手其中。
　　杨情置若罔闻，只看向杨清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滚落脸庞：“师父……你还有办法对不对？”
　　“弟子知道门内兼修医术，弟子从未求过您什么事，只求您这次救救她！”
　　一向乖巧懂事的徒弟如此哀求，杨清歌心中酸楚难以言表。他原本想留陆渺一命，并未让杨情刺向心脉，未想关键时候陆渺忽然俯身靠近，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断送了她的性命。
　　他只得低声道：“生死有命。”
　　杨情不听，不停地为陆渺输送内力，却已于事无补。在陆渺气息彻底断绝的前一刻，杨清歌突然出手，将杨情打晕，再将她横抱起。
　　看着陆渺的尸身，他问道：“若是可以……能否给她留个全尸？”
　　追兵首领探了探陆渺的气息与脉搏，沉吟片刻，应了下来。
　　杨清歌又道了声“多谢”，语罢，便抱着杨情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