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三的江湖》白无饭

2、突变

　　齐悦三其实也算得上是街头一霸，别以为是靠她爹，她是实打实的打架打出的名堂。她出门向来用不上招呼，鼓着脸，大摇大摆地就往街上去了。正是傍晚时分，摇摇晃晃的太阳跟喝醉了酒似的，红艳艳的，也印的这城红艳艳的。
　　齐悦三边走边瞧，道上的人都有些匆忙，临近用夕食的时候了，收摊的收摊了。
　　“小恩人！”一个粗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人叫的响亮，震得齐悦三耳朵疼。
　　叫人的是胡亚，他是战时胡人掳了汉家女子生的孩子，他刚生下来胡人死了，他娘随家人迁走了，他就被扔在一处街口，被一个江湖人捡到收了徒弟，见他长着双蓝眼睛，在徒弟里面又排第二就给他取名叫胡亚。胡亚生的高大，他跟师傅练得棍法，十三岁就浑身健肉，偏生头小，整个人显得不太协调。
　　“你叫魂啊！”齐悦三满脸不高兴地瞪着胡亚。胡亚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六个月前和人比试的时候差点被对方的帮手偷袭，围观的齐悦三帮他用刀挡了暗器，他就认齐悦三为生死之交了，每次在街上遇到忙前忙后比齐悦三的丫鬟还要周到。
　　一看齐悦三的反应胡亚反应了过来，今天小恩人有点不大开心，他自个儿不开心的时候干啥，打架啊！于是就憨憨地开口了：“小恩人，三天前东街新来了杠头，每天寻人打架，输了的要请他吃一顿，赢了的他就把自己卖给那人。”
　　齐悦三一听来了兴趣，这种事倒是没听说过。“你和他打了？”
　　“那哪能啊！跟您一般大的孩子！同他打的都是您们这年纪的，那小子功夫还不错，这几日都赢了。您要不要去试试？”
　　“那就去吧！”齐悦三想想也不知道找谁打，胡亚这么一说，赢了还能赢个人，赢个人好，赢个人她没事就能找他打架撒撒气，反正他是我的！这个小祖宗就没想过输的经。本来嘛，她爹都说她是练武奇才，齐盟主的话那还能假。
　　胡亚带着齐悦三走了不一会儿，一群孩子的叫好声就从不远处飘来。
　　“打他！打他！”
　　“右边右边！诶诶！又到左边去了！”
　　“何七！”
　　“又输了！”
　　。。。。。。
　　两人走到近前，打斗刚好结束，挑战的人又输了，被两个玩伴扶着灰头土脸的走了。胜利者正坐在七八个人当中，端着饭碗扒饭吃。
　　齐悦三挑眉看着他，颇有兴味。那个何七她正巧认识，是齐盟主的好友金鞭何书儒的儿子，与齐悦三同岁。何七也是自小跟他爹练武，深得真传，他六岁的时候和齐悦三打过一架，两个人不相上下，都打红了眼睛，自那以后互相看不顺眼，见面就要打一场。
　　“小子，跟我打一架怎么样！？”齐悦三学着她爹瞪大眼睛下撇嘴角，自以为凶恶的朝着扒饭的胜利者喊道，只是小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糯，倒是没喊出气势来。
　　杜草刚打完一场架给自己赢了顿饭，吃着丰盛的饭菜越来越觉得得意。他真是太聪明了！就知道在盟主的地盘上比他大的人不会和他动手，他师父又说过在他这个年纪没人是他的对手，这样他不就饿不死了！他吃的正高兴，就听到一个小女娃的声音，一抬头。“神仙妹妹!”他没有控制自己的声音。
　　齐悦三一听到这个话就火了，今天林先生才说了一个关于神仙妹妹的故事，和齐悦三说，一旦有人叫女子神仙妹妹那都是不怀好意的。于是也不管那个小子在不在吃饭，她冲上去用小木刀结结实实的削了他一顿。
　　杜草这就成了齐悦三的小跟班了。齐悦三满脸不高兴地在前头走着，胡亚提着晕乎乎的杜草在身后跟着，走了一会儿就可以看到齐府的大门了，杜草这才反应过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是良民！”杜草大号起来，如果不是被胡亚提着后领一溜烟早跑了。
　　齐悦三停了下来，转头，一张小脸得意地扬着：“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要带你回去好好教训你！”说完转头继续往家走。
　　杜草惊恐的看着齐府的大门越来越近，最后他被提进了这戽大门。杜草他是杜芳的儿子。杜芳是何许人也？杜芳是武林中有名的大魔头，欺师灭祖，杀人灭门，堪称是无恶不作的典范，被无数新兴魔头视作偶像。杜芳打十六岁就扬名江湖了，二十岁正是志得意满之际他遇到了生平最大的敌人。他当时正在给人下毒，被初出江湖的十四岁的齐盟主看到了，执着的齐盟主追杀了他五年，在奄奄一息之际被杜草她娘救了，从此魔头退隐江湖只留下传说。杜草从小就被灌输齐盟主是他杜家的死仇，遇到齐家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完蛋了！！！他杜草进了齐家了！他被胡亚转交到齐府的侍卫手里。
　　侍卫是个高壮的汉子，面相显得有些凶恶：“这是？”他看着大小姐满脸不高兴地回府，常送大小姐回府的胡亚递给他一个小孩，有些不知所措。
　　胡亚摸摸后脑勺，有些得意地说道：“这小子比武输给了小恩人，他就是小恩人的了。”
　　侍卫一听有点懵，接过杜草提着，在门口呆立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盟主不好了！！！！！”侍卫提着杜草飞快的往正在正厅陪夫人吃饭的齐盟主跑去。
　　齐悦三已经端坐在桌前用晚饭了，齐盟主正在劝夫人多吃点肉，林先生一手拿着本游记，一手往嘴里送饭。侍卫这么一号，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转头就看到侍卫提着个表情惶恐的男孩。
　　“好生说话！”齐盟主眼角瞥到夫人把刚吃进嘴里的肉吐到了帕子上，再看看不知所谓的侍卫非常的不高兴。
　　“这个。。。这个。。。这个是大小姐赢回来的奴隶！！！”杜草终于被放到了地上，他刚回神就看到他爹经常划烂的画像真人——齐盟主，又被吓出了神。
　　“怎么回事！？”齐盟主问低头扒饭的齐悦三，齐悦三慢悠悠的嚼完嘴里的食物，淡定的开口：“他自己把自己输给我的。”
　　“哦。”盟主想了想没有毛病，盟主夫人还在想怎样才能不吃夫君夹给自己的肉。林先生说话了：“卖身契写了吗？”
　　“没有。”齐悦三想了想回道。
　　“嗯。我来草拟一份，叫这小子画个押。”林先生转身就回了院子，不一会儿就拿着两份份契纸出来。
　　杜草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摁上了手印。“丫头，收着。”林先生把一份契纸给了齐悦三，又把另外一份递给了目瞪口呆的侍卫：“送到衙门里备个案!”
　　侍卫木愣愣地接过，转身。就这样杜草成了齐悦三的人了。
　　在齐盟主府上住了好几个月，杜草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齐悦三的奴隶了。
　　齐悦三对自己的小奴隶还是挺满意的，首先他长的好看，就在这城里无论姑娘小子都没人比得上他，带出去格外有面子，甚至从前不同齐悦三说话的书香世家的姐姐妹妹也围着他转了，其次呢，他能打，齐悦三从来就不是个安分人，她在外面打架齐盟主也不管，从前还是会输个一两回的，自从有了小奴隶，两个人打遍街头，横行霸道，怎一个得意了得。
　　但是呢，这个奴隶有一点不好，这一点不好还得怪林先生。林先生他对绣品痴迷，对刺绣也有一定的研究，他教齐悦三是什么都教的琴棋书画，经史子略，诗酒花茶，当然还有刺绣。齐悦三可不爱学这个，她也学不好。杜草却是惹上了林先生的痴性，他爱刺绣，且格外有天份。林先生说绣朵云，齐悦三规规矩矩的绣了一朵，反正能认出是朵云，杜草呢？他绣了二十余种云的形态，被先生夸了又夸。这倒也没什么，齐悦三心大。但是呢，被这么一比较齐悦三她娘就觉得齐悦三还不如杜草有女性美了，经常借着杜草给齐悦三禁足，要她学得娴静些。盟主也觉得女儿学刺绣不如男孩子，确实是有些丢脸，是该禁禁足。
　　这么过了两年，明天就是齐悦三九岁生日了，林先生回京探亲还没回来。但齐悦三今天还是被禁足了，正在演武场耍刀撒气，杜草这些日子过得比在家里还畅快半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卖身了。他也在练功，他师父教的杂，他什么都会一点，齐盟主觉得有趣，有时也常指点他。两人正练着呢，突然就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两个小孩一起待了几个月默契也有了，眼睛骨碌碌的一转，就一个帮一个的爬上了院墙。一抬眼就看到佩着大刀，裘衣锦帽的一队人骑着马立在齐府大门前。还没想明白是什么，就看到领头的人提刀就杀了门前的侍卫，那血溅在门前的石阶上，像是前天他们才绣过的红梅。
　　两个孩子都傻了，愣愣地趴在墙头。这时胡亚偷偷的站在了他们趴的墙下，一把就掳下两个孩子，捂着这两个的嘴，偷偷摸摸地往城外跑去。
　　齐悦三隐约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又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懂。杜草却是知道了什么，同情地看了齐悦三一眼。胡亚夹着两个孩子跑得飞快，他的蓝眼睛因为紧张隐隐地发红。
　　而此刻，一场激烈的厮杀正在齐府上上演。齐盟主护着夫人，一步步地往后退，府里的侍卫被杀了不少，但是对方的伤亡也不少。盟主夫人怀着孕使不上劲，又挂念着齐悦三，尽管齐盟主护的好，可是谁想到府里有内应，突然一下就被挟持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盟主眼睁睁地看着盟主夫人含着泪摇摇头自己往刀上撞去，外面突然有人喊道：“齐正的女儿不用找了，在水井里泡着呢！”齐盟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狠狠地瞪着领头的人，提着刀一步步的走向挟持齐夫人的人。那人一慌，把齐夫人的尸体一抛，转身就跑到领头人的身后。齐盟主把没有声息的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又小心的把她放下。“噗——”是箭扎进血肉里的声音，齐盟主的身体一颤，他还是站了起来，提着刀杀了离他最近的人，他几乎是一步杀一人，尽管不停地有箭刺入他的身体。可是，他还是倒下了。他听到有人嗤笑了一下，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恭敬地说：“多谢大人相助。”眼睛闭上之前，他隐隐看到一把金色的长鞭。

　　武林正经历一场变革，一切似乎都是从齐盟主被灭满门开始的。其实江湖哪里离得开朝廷，朝廷又哪里容得下不受管制的江湖。当年西北战乱不止，朝廷为了整合武林势力对抗蛮夷促成了武林盟主的选拔。战乱结束，定西将军被召回京中，将军离了兵不过是个空名的将军，构不成威胁。可是武林盟主还在西北，武林的势力还盘踞在西北，武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更别说武林盟主是定西将军的女婿，皇座上的人坐的不安心啊。
　　这位皇帝是个明君，要么让武林盟没了，要么换个更放心的盟主，武林乱世象正是前朝灭亡的原因。皇帝正打算同定西将军商议这事，毕竟卸磨杀驴可不是明君所为。
　　可是坏就坏在皇帝的三儿子。皇帝的三儿子自小就受宠，他母妃是贵妃，外祖季氏是内阁首辅，是众皇子中实力最强的一脉，只可惜一出生就被封了安王，按祖制，这一封王他就与帝位无缘了。安王有个十分宠爱的侧妃，这侧妃姓赵，也是武将家的女儿，她弟弟就在定西将军手下做事。赵侧妃的弟弟叫做赵杉，赵杉对定西将军的女儿一见钟情，多次求娶而不得，最后定西将军竟将女儿嫁给了一个武林莽汉。赵杉写信向姐姐倾诉，本来也没什么。恰逢敌军突袭，赵杉为定西将军挡了一刀没救过来。赵侧妃就这么一个弟弟，她左思右想，得出一个结论“是定西将军害了我弟弟！”。于是天天吹枕边风，这女人搬弄是非的本领也是高超，本来和安王没多大关系的定西将军硬是让安王觉得定西将军总是针对他安王，这日复一日的，安王就生出了铲除定西将军一脉的念头。
　　早朝时季首辅才上奏参定西将军通敌卖国，中午就搜出了通敌的书信，前往西北缉拿定西将军女儿女婿的锦衣卫更是半月前就快马出发了，到晚上皇帝得到的结果就是。
　　“锦衣卫甲一回禀！”尖嗓子的太监刻意压低了声音，弓着身子，在皇帝耳边轻说。
　　皇帝皱了皱眉，那太监毕恭毕敬地举着折子念了起来。
　　“殊死抵抗？！满门无一活口？！”皇帝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安王作了，殊途同归，省得自己再费心力，“一个个是不是当朕死了！锦衣卫也敢伸手了！好！好的很！”
　　大殿里侍候的奴婢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摆摆手，人都退了出去。“顺德，你也下去吧！”
　　“奴婢告退。”
　　皇帝一个人坐在大殿里，明亮的烛火照在他脸上显的阴晴不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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