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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郁郁心事不忍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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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花燕归那里,我得知了关于子攸和小慢的消息。花燕归的死敌--元子攸的父亲彭城王,已经派人强行把子攸带回了洛阳。目的是强迫他娶一位叫尔朱英娥的姑娘。而小慢,竟然跟随子攸到了洛阳王府!为什么她不回京口呢?
再说这位尔朱英娥姑娘,也是来头不小。她是北魏权臣尔朱荣的爱女,彭城王在好几年前就给子攸定下她为正妃。豪门贵族的政治联姻,已经给子攸带来了五位侧妃,如今又来了位尔朱姑娘!子攸一定很烦恼吧?
“那个老不死的混蛋,连他儿子都要算计!”花燕归充满鄙夷,“白姑娘,那拓跋攸虽身在北方,却一直派人在打探姑娘的踪迹。花某劝你他日病愈出岛后,能离那拓跋攸远点。虽然他不像那老贼,但是背景复杂,不宜结交!令尊若得知,想必也不会赞同!”
“我和子攸只是比较投缘,但并没有什么私情。既然没有亲近,也就无所谓疏远。”我微笑,坦然正视花庄主。
“那是最好!”他好像放下心来。不会是,他准备刺杀子攸,怕我受到伤害,故意警告我吧?
我心下有点担忧,遂单膝跪地,恳求道:“花庄主,‘冤有头,债有主’,你和彭城王的仇,请不要迁涉到子攸好吗?他何其无辜!”
“无辜!”花燕归蓦地豹眼圆睁,“我父亲难道就不无辜!我杀了他父亲报仇之后,难道那小畜生就不会再来杀我吗?我们难道不无辜?”
我默然。冤冤相报何时了?
抬头,却见花燕归攥紧双拳,满目凄然:“报仇,是多么难!我宝澜庄虽部众甚多,但仍难与王室抗衡啊!力量悬殊,胜算无几。除非,拓跋老贼私服南下--这又怎么可能?”
这个汉子,几年卧薪尝胆,仍看不到报仇的希望。也许唯一一次有成功可能的,就是那次偶遇我们,可惜最终仍错失良机。
叶子逐渐要黄去了。
也有坚持在树梢的一点绿意,诉说着它来自春天。那最先的几片凋零,是否急切地渴盼着秋风的怀抱呢?
“傻女人!你在看什么呢?树上有金子?”那张酷似明哥哥的面孔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讲出来的话却令人叹息。
“叹什么气啊?这两天疼痛可少些?”他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少些了,一天就一次。站久了稍微厉害些。”我认真回答。
“进屋去,用针了!”他举了举手中的木盒。
鉴于他的针排毒效果明显,我乖乖遵医嘱进屋趴下。
他出手如电,迅速在我身上扎下几十根针。
“为什么每天都要扎这么多针啊?我都快好了!”我小声抗议。
“你这还叫多?我师傅说,那个天奇风将军的夫人,每次都用六十几根呢!”他顿了顿,像有什么惊人发现似的喊,“她就是你那位前夫君的娘哎,你夫君没告诉过你?”
“他没有。但你说的这位夫人是我娘的闺中密友,我听娘说过是你师傅把她治好的。”我老实作答,顺带表达了一下对葛神医的由衷倾慕,“你师傅好厉害,这么怪的毒也能治好!”
他静默片刻,悠悠道:“你可知你所种的这软骨散的来历吗?”
也不待我回答,他叹口气,继续道:“你当然是不知的。我师傅这一辈共有师兄妹三人,林师姐的师傅司空师伯是大师兄,一直住在北地;我师傅是老二,也是技艺最高的,传承师祖衣钵,定居南方;他还有一个学艺不精的小师妹,后来住在南北边境地带。”
“难道,这个毒,和你的师伯师妹有关?”我有点好奇了。
“不错。在山上学艺时,师傅这个小师妹研究百草,没有研究出治病良药,倒阴差阳错的试出各种各样的怪毒。”见我听得认真,他打开了话匣子:“这些个怪毒,有的能让人奇痒难耐,有的能让人呼吸不畅,有点则能让人骨骼酸痛,用量大了就瘫痪在床,生不如死。山上的小厮经常被她试药试出各种毛病,我师傅就跟在后面研究治疗方法。你种的就是她独家试制的软骨散。”
“那咏露阿姨是怎么种了这种毒的?”我不解。
“咏露阿姨?你说的就是天夫人吧?”他恍然,“谁叫她的夫君太出色呢?有一天,敏姑姑,哦,就是我师傅的师妹,下山买些女孩子的物品,却偶然邂逅了天奇风将军。从此她对天将军念念不忘,无心学医,心神恍惚之下还毁了师祖炼了三年的金丹。师祖大怒,欲逐她下山。敏姑姑也不认错,索性收拾行囊,立刻下了山。她一路打听,到了天将军驻扎的边关。把我师祖气得没多少日子就病逝了。”
这个敏姑姑,感情外露,我行我素,倒是个特别的女子。
“然后呢?”我追问。
“然后啊,天将军就天天被这位美女纠缠了啊!可是他好像不想消受这飞来艳福,对敏姑姑说,他这一生,只爱自己的妻子一个人!”
“哇,天伯伯好痴情啊!”我最喜欢这样重情重义、有责任感的好男人了!
“嘁!什么痴情!纯粹是傻瓜一个!”花燕容十分不屑,“他这么明白的拒绝,让敏姑姑根本下不来台!所以天夫人就遭殃啦!下的药很重,不出三天就爬不起来了,疼得死去活来,真正生不如死!”
虽然我心里早隐隐猜到,但还是不可置信:“真是你那敏姑姑下的毒啊?好狠心啊!”追求爱侣没有错,但这种手法实在令人生畏。太过自私霸道的爱,就失去了美好和温馨。
“正常!陷入爱情的女人是最失去理智的!”说得他好像阅尽天下女人似的,“好在,天将军人脉甚广,打听到我师傅善治此种病症,把天夫人送到了山上。”
“那时你在吗?”
“哈,那时我才生下没多久,这些都是后来听师傅说的,有的还是我偷听到的嘞!”
“后来,你敏姑姑到哪去了呢?”
“天将军恨死了她,就差没杀了她。但念她终究也是因为爱而陷入偏执,遂放过了她。后来,敏姑姑好像也嫁了一位武将,具体情况没听师傅说过。”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听说天齐风将军的儿子也种了一种怪毒,大哭大笑都会引发高烧,也和你那敏姑姑有关吗?”
“对极!”
“那为什么你师傅不直接治疗,还把那孩子送走呢?”我觉得很奇怪。
“哈哈!”他大笑,“‘那孩子’?那孩子可不就是你那夫君?你怎么自己不问他呢?”
我心说,要问得到天若颜就好了,我和他,也就拜堂那天见了一会而已!然后他就撇下我护送公主去了。再后来,发生那么多变故,还不知道哪天再见呢!
花燕容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说不准哦!他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哪,也许没多久就会找到你,到时候你自己问他啊!“
他来找我干什么呢?兴师问罪?
见我不说话,花燕容以为我生气了,便道:“好吧,告诉你了!你夫君那时也不过三、四岁,中了敏姑姑特制的毒,治好表面症状不难,病根却难除,必须同时习武治疗,才能真正痊愈。我师傅只长于轻功,所以天将军就把他送到一位武林高手处学武了。”
“哪位武林高手啊?”天若颜的功夫好像挺厉害的,我十分好奇他师从何人。
“不知!”花燕容很干脆地答道。
拔了针,花神医又施展起独门推拿秘技。说实话,我很害怕这个时刻,虽然很舒服,但是自他前段时间开始屏退侍女在场后,我总感觉很别扭、很暧昧。
他见我不说话,也陷入了沉默。
我回头看他,正好撞到他凝视着我的温柔目光。
难得的温柔,恰似明哥哥以前望着我的样子。阳光自他的身后照进来,给他俊逸的面庞镶了一道金边。他的桃花眼,似乎流转着绵绵情意;微抿的红唇,流露出魅惑的气息。
我的脸突然一红,赶紧低下头去。默默感受他的手,以一种刚中带柔的力道,在我身上的穴位揉压推拿。
我得承认,因为他特别的长相,只要他好好说话,我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仿佛早已相识,一切的亲近都是那么自然。
“怎么了?”他的声音变得低哑。
我连忙摇摇头:“没什么!“静静趴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轻笑一声,也不再说话,继续工作。
“呃,那个,林姐姐,这两天情绪好点了吧?”我突然想到,自林姐姐听到那首歌情绪失控后,已经有两天住在天疏阁的客房不出来了。
花燕容好像不喜欢这个话题,他窒了一下,突然很不耐烦地大声斥道:“你把自己管好吧!安心治你的病!”
我噤声不语。心里坚定了一个信念:恶质男人确实是永远变不成谦谦君子的,哪怕他具备了君子的外表!
治疗完毕,我也不理他。他伸出双手扳住我的肩,轻声问:“怎么,真生气了?我没欺负你呀!”
我扭头继续不理他。这种人,是不能跟他好好说话的。
“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好玩的小女人!”花燕容放开我,大笑着扬长而去,“明天停一天治疗,我出岛去买东西!”
出岛?
“喂,你出岛给我带几本书来看看!”我大喊。
岛上虽然风景优美,但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那本《剑北诗稿》,我都翻得倒背如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