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6、第 6 章

　　“你是谁？”被骤然响起的提醒绊住了步伐，犀言可以肯定，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姑娘。
　　“先不要管我是谁，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说。”
　　这个短发明眸善睐、身姿玲珑小巧的姑娘，行动起来也很敏捷，三两步走出好远，犀言也觉得瓷菇家大门口不太适合交谈，就紧步跟了上去。
　　陌生姑娘把她领到国都老字号日夕咖啡馆就坐，随着事业的发展和时间的流逝，咖啡馆如今的规模远胜当初，唯有一样不变，那就是日暮时分无边的宁寂。
　　在晚霞的辉映下慢品一杯热咖啡，再享受一下此中别样的安静，对所有顾客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不过犀言从不敢来这，她听说咖啡馆里的商品都不便宜。
　　“别紧张，我会买单的。”仿佛瞬间看透犀言心思的陌生女孩发出稚嫩的女童娃娃音，如果不是身高体态摆在这，犀言就把她当成一个天真无邪的幼女了。
　　“我不是要进去打架的，你阻止我，应该是以为我要行凶吧。”
　　“没有啊，其实我知道，你是想求瓷菇放过你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还阻止我？”
　　“我要是不阻止你，你就会从设计界的笑柄，直接晋升成整个术法界的笑柄了。”女孩用毫无疑问的笃定口吻下着让犀言心惊肉跳的结论：“我想，你不会这么急着毁掉你自己吧？”
　　“那你，到底是什么用意啊？为什么帮我呢？”虽然这叫犀言产生一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幸运感，不过女孩的措辞跟说法，她还真就没法消受。
　　“严格来说，我也不是来帮你的。”灵气满满的女孩往咖啡杯里扔了十几颗方糖，用小勺惬意的搅拌，顺便道明用心：“所以事成之后，你们两个要给我报酬。”
　　这女孩随后就比划出恭喜翻盘红包拿来的手势，好像很多事情，都在她的计算当中，而犀言，不过是这道待解谜题里，至关重要的一环。
　　“那你，是相信我和黛尔的清白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相信别人的，我只不过凑巧得知了瓷菇一众的阴谋，加上另有所图，才来提醒你的。”
　　这姑娘，讲这种话竟完全不脸红，更不紧张，犀言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苦笑：“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也该告诉我了吧？”
　　“我叫宁蓝，是个……侦查员。”说着，自报姓名的少女露出了神秘又神气的一笑。

　　黛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时，床边一张陌生的脸孔，叫她由衷吃了一惊，她本能的伸手去掏随身携带的轻斩，不想被面前盈盈微笑的女子轻柔拦阻了。
　　“不要紧张，笑霜，是我，探樱姐姐啊。”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敌人。”
　　这个长驱直入的陌生女人，为什么也叫她笑霜？难道她以前真的叫笑霜，可父亲还有尤蕾，为何对此只字不提呢？
　　依照黛尔往常的性情，她一定会把探樱视作居心叵测的坏人，不过这个粉色盘发的成年女性，浑身上下并无半点不轨之气，反而，双目柔和似宁静秋水，让黛尔不自觉就生出一种微妙的安心感。
　　于是，她打算冒险相信这个女人一回：“那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你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犀言在哪里？”
　　“犀言……对了，犀言！”那杯麦片，还有下棋途中突起的困倦，都无不向黛尔传达一个可怕的现实——犀言故意迷昏了她，擅自行动去了。
　　黛尔露出恐慌的表情，完全是出于对犀言的担心，她第一时间料想到的，就是那个傻丫头要牺牲自己去交易一些什么，比如……换取她芙雅黛尔的声誉。
　　“探樱小姐是吗？”黛尔整理好略乱的衣角，又随手抹了抹头发，谨慎的对面前女人说道：“犀言她恐怕是去找瓷菇了，我现在没时间多说，只想立刻阻止她！”
　　“不用麻烦啦，犀言那边，已经被宁蓝挡住了。”第二个进入的陌生人是名个子不高的男子，童颜面孔看上去犹带少年之气：“探樱少主，可以跟我走了吧？江菱织造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处理呢……”
　　“少主？”
　　黛尔有点发懵，这完全是个巧合吧？作为外域平民的她，竟然可以遇到这个国家的支柱？在花之国生活的这些年中，她对光域这边的事也有所耳闻，四代上主阵亡大半后，余下的也风流云散各奔东西，四代国主临终前，不放心把国府托付给新人，于是任命四代曾经的副使们，顶替各自的上主职位，一直到，下一代的光之心合格者出现为止。
　　遗憾的是，五代国主统治数年，仍没有达成那日的希冀，如今在位的上主，仍是四代残留下来的众位副使，他们功勋卓著，才学盖世，多年的打磨和经历，让他们完全具备了一名合格上主的实力，所以就算女君有什么念头，也不敢妄动这批人。毕竟，他们上承的，不仅仅是英名威望广为流传的天地盟上主，他们从前代接棒的，还有永恒不变的光之意志。
　　“来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这边的事情我要做完才能回去，老公你就帮帮我吧，辛苦一点好不好嘛！”
　　对于妻子的撒娇，这个叫月白的先生显然没有招架之力，嘴上吐槽吐的凶猛，可最后还是乖乖顺从了探樱的意思。
　　“探樱小姐，看来，在光之国，认识我和犀言的，真的不止一两个……那么，你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这里的谁吗？”
　　这个问题，正是困扰了黛尔多时的谜团，探樱想到犀言和宁蓝在一起，也就不急于过去了：“好，我告诉你，芙雅黛尔，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笑霜，这个名字，是相夫光子给你取的。在你很小的时候，花之国发生内战，你和你的家人分散了，在战火里啼哭不止，你的哭声引起了当时途经的两个人的注意，是他们，把你救了回来，并且照顾了你很长时间。”探樱露出怀念又伤感的表情，那些过往，居然像上辈子的经历一样遥远，渐渐的尘封在记忆里，越来越不显得真实：“你和犀言，出现在报纸上，就意味着会有很多人认出你们来，因为，你们一个是四代上主相夫光子的妹妹，一个是英雄模范夫妻的女儿，只不过，你们本人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那这么说，我和犀言原本也认识？”
　　“当然，除了你们两个，还有阿界。”
　　“北迢界？”
　　“对，阿界的父亲也是在那场战争中牺牲的天地盟成员，是个英雄人物，你们三个，打小玩在一处，后来你和犀言无故失踪，阿界找了你们很久，一直到现在，都没忘怀呢。”
　　“我……可以相信你吗？”面前这个温柔的女子，实在让黛尔没有办法去疑心什么，可她，还是保持着一丝清醒，将最后的防备流露出来。
　　“你可以自己判断，把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分析，整合，最后得出信与不信的结论，不过我想，就算你现在还不能完全的接受，日子久了，你也会慢慢的懂得……甚至是想起来的。”探樱优雅的慢踱到外门的出口，回头朝黛尔展颜一笑：“你先去找犀言，她应该在日夕咖啡馆，然后今晚，你到无暗城的‘寻樱楼’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黛尔没有拒绝，正确来说，面对这份邀请，她完全不想拒绝，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于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女人，会产生无比亲切的熟悉感。
　　揣着这样复杂的情绪，她依照探樱指引的那样到了有点偏远的咖啡馆，当时，就只有犀言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桌前敲打面前的咖啡杯，见黛尔来了，竟然喜极而泣。
　　“对不起黛尔！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吧！”犀言站起来以后就冲着黛尔不停作揖，恳请她的宽恕。
　　“是很生气，不过打你就算了。”让黛尔愤怒的，当然不是被放倒这件事：“你以为我在计较什么？我是生气，你居然一个人去找瓷菇乱来，你以为你牺牲在前线了，我就会好过吗？”
　　“我现在明白了，多亏了那个叫宁蓝的姑娘！”
　　“那她人呢？”
　　“她早就走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
　　“是宁蓝说的呀，让我一直在这等着，不能离开，虽然她没讲清楚原因，不过我莫名其妙的听话了诶！”犀言一惊一乍的，发现自己完全服从于宁蓝的指示后，吓得脸都白了：“不会吧？我被操纵了？！”
　　“我想没这么严重……”黛尔扶额：“而且，乖乖服从了陌生人指示的，不止你一个。”
　　“诶？”

　　晚些时候，黛尔按照探樱告知的地点，从距离寻樱楼最近的那座城门进入了，好在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没有像在外面那样，被指指点点的过程里，遭受个别人士吐来的口水。
　　这里的风气，貌似不像花之国那样是非模糊，这里的人，貌似对个人权益的事看得很重，对抄袭这种恶行嗤之以鼻，可惜，这些明辨是非的人，也有被蒙蔽的时候，当下，就让瓷菇那个剽窃者小人得志呢。正为瓷菇的行为感到不耻，等在寻樱楼门前的探樱摇着扇子向她招手。黛尔拔出神来，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考虑罪恶与惩罚的时候。
　　寻樱楼是幢三层建筑，古色古香，晚间内外燃着光线柔和的水烟灯，视觉感受十分舒服，加上玉鼎里轻到近乎微无的檀木香气，让黛尔忽然对这个女子好感加倍，比起富丽堂皇、张扬炫耀的装潢，她更欣赏这里的淡雅怡人、清静舒适。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喜静恶闹的宅女吧。”探樱笑吟吟的给她泡了一壶上好花茶，秒秒钟看穿小姑娘的心思。
　　“难道不是吗？”黛尔坦然，也不隐瞒看法。
　　“或许是因为我老啦，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没有人比我更能疯闹了。”看着灰发少女难以置信的微瞠双目，探樱的笑容更浓厚了些：“这次叫你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简单平凡的方形木盒里，居然隐藏着一顶光华绚烂的金色王冠，虽不至珠翠遍布其上，可雕刻之精美、样式之独特，都无不叫黛尔大呼惊艳，她从前看过相关的报道，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这难道是……天之娇子？”
　　“眼力不错，这顶王冠，确实叫‘天之娇子’……遥想那一顶天之娇子，可是你姐姐相夫光子生前最珍爱的宝贝呢。”探樱抚摸着木盒的边沿，不忍轻易触碰王冠本身，小心而怜惜，生怕手上的汗液会使王冠夺目的光彩蒙尘：“那也是她的姐姐，留给她的最宝贵的东西。”
　　黛尔不言，似乎对于相夫光子本人的故事，毫不热衷。
　　“你好像，不太喜欢听你姐姐的故事啊？”
　　“或许曾经，她对我很好吧，可我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请探樱小姐见谅。”
　　“你一定觉得，这王冠又不是她做的，所以她没什么了不起的，对不对？”
　　黛尔避开这双不乏智慧的眼睛，用沉默默认了探樱的揣摩，她以为对方会生气，想不到明朗的女性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天之娇子，在你眼里，就一定代表着同一顶王冠吗？”
　　醍醐灌顶，黛尔这才知道，为何眼前这顶金色王冠，和印象中报纸上的那顶大不相同了，果然不是同一件稀世珍品，那顶纵然做工绝代，可这一顶，才是更加的完美无缺啊！
　　云巫先生指点她，王冠上所欠缺的东西，正是这顶天之娇子浑身上下最最具有的！
　　“这，莫非是相夫光子的作品？”黛尔惊叹连连，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美到了极致的王冠。
　　“是的，她姐姐给她的那顶，现在还在雷之国的博物馆里，这一顶，是她亲手做的，同样命名为‘天之娇子’，世人只知道那顶举世无双，却并不晓得此物的存在。”
　　“能够得见这么完美的艺术珍品，是黛尔的福气。”黛尔唇边绽出的笑容，在时至今日的她身上，已经很罕有了：“谢谢你，探樱小姐。”
　　“我让你看这个，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对于设计的热忱，光子和她的姐姐是一样的，如今，你和光子又是一样的，这或许，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你们，注定是要把这种精神，一代代传承下去的。”
　　探樱灼灼的目光里，有深切的怀念，有满载的幸福，黛尔自视可以洞察人心，自视认定的东西，就一定是现实，所以，从没有哪一刻，能让她像现在这样坚定：“探樱……姐姐，光子姐姐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仿佛等这句话等了许久的探樱，眼里渐渐浮出泪光，每次想起含有“她”的过往，探樱就算在睡梦中，也会忍不住伤感哭泣：“相夫光子，是个勇敢又充满智慧的好女人，她上阵可以杀敌，入府可以为官，还有一双巧手，一副万千设计师所不及的好头脑，她才华出众，品质高洁，只可惜天不假年，红颜薄命……最要紧的是，她一直把笑霜你，当成亲妹妹一般疼爱，你走的那一年，她伤心欲绝，可你回来的那一年，她却和我们所有人阴阳相隔了……你忘记了，她有多么疼爱你，可我们这些人都还记得，有你，有光子，有所有那时还活着的人，共同度过的时光。”
　　不得不说，理性为上的黛尔，听了这番话也大为动容，她虽然忘得一干二净，可从探樱姐姐的嘴里，她却能想象出当时被幸福环绕着的感觉：“过去的事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不过我想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失去的记忆，会一点点回来的。”
　　曾对能不能拾回记忆不报期待、也不感兴趣的黛尔，这一刻，无比的希望自己可以把全部都想起来。
　　“这事急不得，按部就班才好，霜儿，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并早日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这样，你光子姐姐的在天之灵才会欣慰啊。”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探樱姐。”深深体会到了，去相信别人，去充满希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的黛尔，仍旧愁眉不展：“只是，现在我和犀言蒙受不白之冤，罪魁祸首依旧逍遥法外，我有点无措，但我又不能容忍事态恶化下去。”
　　“真的想让一个知名的盗窃者在大众面前原形毕露，就要抵达和对方一样的‘高度’，哪怕……对方已经登上了云端。”
　　探樱状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于黛尔来说，已有了千斤的重量，因为，它象征一种警醒，也象征着，她和犀言必须抓住的决胜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