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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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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东屋,见屋中有些凌乱,方凳和高几被踢翻在地,那吴印正在规整,将尚算完整的立在榻前,凡是断了腿的都被他踢在一旁。淳风站在破掉的窗户前,面向窗外,不断默念经文,想来他已看见黑马被杀的一幕。而韩彰和余奎正扶着孙璧到那长榻上坐下,听得有人走来,齐齐向门口望来。
“大哥,杨兄,拿住丁行一了吗?”
“他跑了,还杀了我家的老马。”
杨达人咬牙切齿的说,他脸上绷得紧紧的,一看就知道是气得很厉害。他走到榻前,见孙璧一脸痛苦的模样,若不是自己将他引来,他哪能受此痛苦,心中一阵愧疚,他道:“孙老弟,老哥这次连累你了。”
孙璧刚一张嘴就牵动了伤势,疼痛难忍,只得咽下想说的话,不住摆手。
卢方见他模样,立时问韩彰:“二弟,孙英雄伤势到底如何?”
“我喂他吃了‘百草参茸丸’,命是保住了。不过……丁行一那一拳好生霸道,肋骨断了两根,得好生静养。”
卢、杨二人一听“命保住了”四字,都松了一口气,只是马上要走,又如何静养得了。二人对望一眼,不知这话该如何启口。
韩彰瞧出不妥,立时问:“怎么了?”
卢方道:“丁行一那厮不像是大度之人,如今他于暗处,我等在明处,如果他折而往返,使些狡诈之计,我等倒不好防范,不如换一处居所。”
孙璧听他这么说,心中就有气,这“钻天鼠”看上去英雄豪杰,却不想胆小怕事。他吸了口气正欲说话,不想胸口猛地一痛,就像钢钉突然打进他胸膛一样,他马上捂住胸口,好半晌才缓过来,强忍巨痛,一字一句的说:“不敢叨饶各位,就此告辞。”
卢方急忙上前相扶:“孙英雄,这等时候,你怎么能走。若你在路上有个闪失,江湖中的朋友还不戳我‘五鼠’的脊梁骨吗!”
“我孙璧是死是活都与‘五鼠’无关。”孙璧甩开卢方的搀扶,他反感这人自然不会给他一丁点好脸色看。
韩彰皱了皱眉,问道:“孙英雄,是否还在为丁行一之事与我兄弟置气?”
孙璧虽然也不喜欢这人,但毕竟有救命之恩,又想若不是他们引了丁行一来,自己也不会受丁行一暗算,便说:“韩二爷,我孙璧感念你的救命之恩。只是没想到行侠仗义的‘五鼠’竟然会与丁行一称朋道友。”
卢方一听,急忙解释:“这丁行一可不是我们的好友!杨兄,他不是你引荐而来吗?”
杨达人一怔,一下没反应过来:“我?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怎么会识得这等恶徒。”
“那他怎么会寻到此处?”卢方奇道。
“阿弥托佛!”
就在这时,一声佛号响起,众人立即将目光移向窗边。
“这是贫僧的错了。”
淳风上前两步,双手合什,朝众人行了一礼:“贫僧原也不识得这人,他过来与我结交,说起自己在郑州的侠义,贫僧少到江湖中走动,信以为真。杨施主邀了贫僧前来,贫僧便邀了他和吴施主前来,没想到竟累得孙施主受此重伤。贫僧修行不够,种此恶缘。阿弥托佛!”
他双眉紧蹙,一脸悔恨。众人见此,这才释怀。
卢方又感念他刚才用炭盆救下庄人,连忙说:“大师,你也是禀性纯良才会受了那厮哄骗。”
这里离丁行一被炭盆打中的地方少说也有三、四丈之远,那和尚顺手操起炭盆就朝外扔。准头倒是其次,炭盆重量不均,又后发而至,力量、速度必须要拿捏准确,这比事先准备再发力又要难上一倍还不止。
少林“淳”字辈高僧果然名不需传。
孙璧毕竟伤重,再加上牵马的未回,一时半刻还走不了。孙璧无论如何也不肯乘轿,他说习武之人焉能坐轿,如果连些许苦痛都忍受不了,也枉为武人。韩彰辨他不过,只得随他。又在商议该添何种伤药,内服外敷,固本强筋,那吴印颇通医理也留下来帮忙。其余三人见无事可做便从屋中走了出来,屋外开阔,空气中尽是白雪的清洁之气,令人精神大振。
杨达人远远瞧见那匹倒在院门口的马,一时感伤,走上前去。那匹黑马依然倒在地上,此时出的气都少了。他蹲了下来,伸手抚摸马腿,看着自己养的马慢慢死透,连连叹气。
淳风与卢方也走了过来,一见马的惨状,淳风立时闭上双眼,默念《地藏经》。
卢方则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马我养了多年,原也是一匹老马了,只是没想到最终落个这样的结局。”
“江湖险恶,有时人且救不了,更何况是马。”
卢方正欲宽慰他几句,却见他鬓边须发花白,便想这三年怕是他的日子有些不好过吧。鼻中有些发酸,见淳风和尚默念经文,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又拍了拍杨达人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走走。
二人顺着先前追赶丁行一的小路又走了出来,院子外是一片草场,半人高的长草在白雪中迎风飞扬。杨达人停在路边,望着那漫天长草,幽幽一叹:“这草长得真好,来年又能添得好草料。”
卢方见他还在忧伤自己的马,连忙说:“杨兄,三年不见,你可越见苍老了。”
杨达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说现在世道好了,连个卖饼的都可养家活儿,可惜为兄不是善于经营之人,又连遭人算计,赊了大笔银两。”说到此,他又叹了一口气:“自你家嫂子知道折钱后,多番与我吵闹,家无宁日,累心得很,如何不苍老。”
“杨兄,怎么不对兄弟说明,兄弟也好照拂一二。”
“卢老弟的好意为兄心领了,可是长贫难顾呀。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养家活儿尚要靠人资助,此生不就枉自为人了嘛。”
卢方正欲再劝说他不要太固执,思及自己兄弟此番境遇怕是以后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叹了一口气,不再相劝。
“对了,杨兄,先前我明明看你拿住了那厮胸口,怎地?”
一提起这个,杨达人就脸色铁青:“那丁屠夫当真狡猾,胸口竟藏有铁板!若不是着了此道,断不会让他抢先伤了我!”
“怪不得,我观杨兄你的‘闪电夺命爪’比之三年前精进不少,断无道理被他所伤。”
杨达人所练的“闪电夺命爪”,乃唐未一赤脚道人所创,取其“快如闪电,势如猛虎”之意。这套爪法胜在连环善变、又快速有力、劲透筋骨,唯步法单一,所以一旦被攻破,自卫尚有不足。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卢方突然停住不语,他眼睑半闭,眼神忧郁,心中郁结无比。杨达人见他如此模样知他有心事,便也住口不语。半晌后,卢方才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杨兄,我‘五鼠’如今与展昭结仇,偏那展昭是当今天子看重之臣,怕是这一次我五兄弟会因此开罪朝廷,尽折于此。”他顿了一顿又道:“此番实需杨兄替我们做个见证,不论此间与那展昭纠葛如何、成败如何,只盼事了之后,事非曲直江湖好汉给个公断,就算我五兄弟尽数死在东京,也好留个义名。”
杨达人听他说得凄凉,心想如今蒋平下落不明,白玉堂又不知犯了何事被朝廷通缉,“五鼠”已去其二。又想起在三个月前鼎鼎大名的“南侠”突然当了官做了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此事震动江湖,后来江湖中又传,他的四品官衔竟是出卖丐帮一七袋长老才得到的。如果真是如此,堂堂“南侠”不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么!“五鼠”此番贸然前来,怕是真会尽数死在此间!
“为兄早有这样的打算,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去请孙璧过来。”
“喔?”卢方不解:“难道这位孙英雄有何来历?”
“你可知他师父是谁?”
卢方摇了摇头:“他的大名我也是首次听闻,又怎知他师父是谁。”
“那‘四路元帅’之名,老弟你一定听过吧。”
卢方吃了一惊:“就是十年前总领京东西路、京西北路、河北东路、河北西路这四路的总铺头,号称大宋第一神捕的邹雄。”
大宋兴道路治,各地分“路”而治,出东京分京东西路和京西北路。洛阳、郑州、陈州、蔡州、信阳皆属京西北路,而邹雄做过京东西路、京西北路、河北东路、河北西路的总捕头。他为人正直,铁面无私又心思缜密,当时提起邹雄的名字,绿林豪杰无不竖起大拇指,那些作奸犯科的家伙一听到“四路元帅”之名无不绕道而行。
“不错,孙璧正是他的弟子,而且孙璧十年前还在荥阳做过提辖。”
卢方赫然起敬:“原来他竟是邹雄的弟子!”
“我是你好友,替你见证,江湖上的朋友难免不认为我杨达人偏私。如今找到孙璧,他既是江湖中人,又与官府有莫大瓜葛。一来与‘南侠’如今身份相似,二来他与你们毫无瓜葛,三来‘四路元帅’之名在武林中也是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