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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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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很快就归于平静。
大浪淘沙,娱乐圈就是这样,有人流星般转瞬即逝,有人如长青树般屹立不倒,活跃在荧屏上的永远不缺俊男美女,目光所到之处依然花团锦簇,光鲜亮丽。所有人都是健忘的,除了刚开始一窝蜂的悼念之外,已经很少人提及陈念甄的名字了。
媒体曾经长.枪短炮地在沈家蹲守了一星期,沈鑫在陈念甄出事之后选择了闭门不出,正当众人心里暗自喟叹的时候,却又传出他如期举行婚礼的消息。新娘子唐一宁与沈家门当户对,沈父沈母对自己择定的儿媳妇非常满意,觉得儿子终于听话懂事了。谭旭接到请帖的时候还稍稍震惊了下,他没见过沈鑫,倒是对唐一宁略有印象。唐一宁是个蛮漂亮干练的女人,大约是人太聪明了,引起了后妈的一阵恐慌,据说是怕她日后抢亲生儿子的班,便迫不及待地将她给嫁出去了。谭旭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大红烫金的请帖,最后决定亲自上门赴宴。
婚宴订在知名饭店,宴开百席,门口是鲜花扎成的半圆形拱环,到的宾客也是非富即贵。来的人太多,礼金登记处还得排队,负责登记的那几个人忙得不可开交,谭旭趁着那点等候的功夫,借机打量了一眼新人。谭旭本来以为能让陈念甄如此念念不忘的人好歹是个人物,见过之后却只有失望,沈鑫人算得上英俊,不过他是个暮气沉沉的年轻人,长辈让他招呼宾客他便招呼宾客,全无半点主见。新郎新娘面上均无多少喜色,只差在脑门上凿着“奉旨成婚”这四个字。谭旭在心里替陈念甄道了声惋惜。
负责接待的人将谭旭引到座位,谭旭落了座,他的席次离前台很近,很多人很多事都看得相当清楚。两位新人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安排进行着一项又一项的流程,双方父母乐开了花,底下哄笑声不断。司仪偶尔随机问一两个简单的问题,两人却是答得七零八落,默契全无。谭旭坐在嘉宾席上,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观看着面前的这场闹剧。
司仪早就看出这对新人有些不对了,他怕再出状况,临时将接下来的各种互动环节都取消了:“两位新人都比较害羞腼腆,不过他们感情之深,大家已是有目共睹。现在,有请新人切蛋糕,我们祝愿新人以后的人生都甜甜蜜蜜!”说着,便带头鼓起掌来。
司仪一打手势,原本明亮的灯光被调成了暖黄色,婚礼的糖霜蛋糕有一米多高,乳白色的蛋糕,上面装饰了各种喜庆的图案,两位新人郎才女貌,远远望过去,倒也挺像一回事的。沈鑫举着切刀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倒是新娘稳稳地托住他的手腕。蛋糕原就很松软,一刀下去蛋糕就切开了,酒店的侍应生上前接过切刀。谭旭正觉得有些无聊,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旁边却有人发出低低的诸如“哇”、“天啊”之类的惊叫声。谭旭抬头望去,只见唐一宁面上已经先变了颜色,沈鑫迟钝地回头望了一眼,其他宾客已经是目瞪口呆,蛋糕平整的切口开始渗出红色的汁液,红色的汁液丝丝缕缕地流淌下来,像是谁身上被扎了一个口子,一路鲜血淋漓,再配上此时昏暗的灯光,竟是生生营造出几分恐怖片的气氛。
老派一点的人觉得婚礼上发生这种事情十分不吉利,沈鑫却还是木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原本红光满面的沈父沈母脸色变得铁青起来。有些本就熟知内情的亲朋好友开始不管不顾地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传闻说起来不免让人觉得鬼气森森,大家越想越觉得邪门,议论声如蚕食桑叶,喀嚓喀嚓,一点一点啃噬着原本苦心经营出来的喜庆气氛。谭旭勾了勾唇角笑了笑,他接到请帖时就有个直觉,觉得这次婚礼可能会不太平静,结果果然如此。
“各位,抱歉,蛋糕出了点小问题。”蛋糕并不是酒店订做的,酒店工作人员对现场发生的这一幕也很纳闷。正当他们打算将蛋糕撤走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所有的灯光应声灭掉了,沈母声嘶力竭地喊服务员,那点声音很快就被四下起伏的惊叫声所掩盖。
宴会厅四个角落都有液晶电视,它本来正滚动播放新人的婚纱照,这时画面也停了,只有蓝色的屏幕正幽幽地发着光。很快,大家就听到电视机里面传出了一男一女的对话。
“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哭丧着这副脸给谁看呢?你要是真有这份心,就到人家墓前去哭一哭,祭一祭。或者你正大光明地毁婚,我还会高看你一眼!”有个高亢的女声很冷淡地“哼”了一声,“无聊透顶,以后的日子要是过成这样真是烦死了。”
男人沉默了许久,才追问道:“你这个时候打算去哪里?快十一点了!你这个样子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当然是去夜店,泡男.公.关啊。十一点夜店正热闹,又不是小学生,还九点就上床睡觉吗?”
紧接着便是一阵拉扯的声音,男人高声道:“不准去!”
“我要去哪里还需要你批准吗?”女的冷笑连连,“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你现在心里不痛快,冲我嚎什么丧?你少碰我,我觉得恶心!”
“这是在外面,你发什么疯!”
“外面怎么了?人人都像你,这日子也不用过了!你让开!”
……
这两人的声音大家都熟得很,黑暗中,一双双八卦的眼睛里闪过戏谑之意。在场的都是老江湖,这类事情也不是没见过,不过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沈唐两家的面子算是丢大了,底下的宾客有人偷笑,有人看戏,也有人开始口沫横飞地八卦。只不过是极短暂的一会儿功夫,酒店很快就恢复了照明,灯光亮起来的那一刻,沈母下意识地躲在阴影里,用手蒙住了自己的脸。沈鑫木头人似的僵硬地转动了下身子,他阴恻恻地朝着父母笑了,而后捂着嘴巴,蹲在地上开始无声地哭泣,也不知道他的眼泪里面到底有多少悔恨之意。
他这种鹌鹑的模样既可笑又可恨,以致于谭旭连连感叹,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唐一宁面孔雪白,她极快地反应过来,先是咬牙切齿了一番,而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摆脱桎梏一般轻轻地笑了笑,她随手摘掉新娘的胸花,朝唐父的方向走了过去。
唐一宁在众人面前向唐父鞠了一躬:“爸爸,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按您期待的继续过下去了。”
唐父摇头叹气,后妈眼见唐沈两家联姻不成可能还会结下仇怨,家里又给了一笔不菲的嫁妆,心想这回真是亏大了。她扬起手,打算给唐一宁一巴掌。
唐一宁闪电般捉住后妈的手腕,极轻极淡地说:“你最好适可而止。”说完,扔下满堂的宾客,穿着大红的喜褂就走了。
沈母眼前一黑,立马就晕倒了。出了这样的变故,现场乱糟糟的,谭旭趁机离开,他坐在车内给孙安青打了个电话。
孙安青此时正在包厢里面听周曼曼的控诉大会。本来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小聚,没想到一开场就变了基调。
“江楷婚前说得很动听,结婚后过二人世界,家里的财政大权也都交给我,我就是听信了他的话才会一毕业结婚的。谁知道结婚还没一个月,公公和婆婆就住进来了,还美其名曰:‘照顾我们’。江楷一遇到爹妈就怂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些我都忍了,我总以为我做的这些江楷都会记在心里,可是,并没有。生了囡囡之后,坐月子的时候没被照顾好,和婆婆在教育小孩方面有很多分歧,经常会吵架。矛盾多了,江楷就嫌我烦,渐渐地晚上也不回来了。这日子,再也过不下去了。我,我已经和江楷离婚了,以后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颖目瞪口呆,只是一个劲地说道:“别哭别哭,江楷这人怎么这样啊?没事,你不是还有我们吗?”周曼曼自从和江楷结婚以后,就很少和她们联系,平时在朋友圈几乎是在晒娃秀恩爱,现在却突然跑来告诉她们她过得一点也不好,她已经离婚了。
友情毕竟不是抹布,需要的时候就用它擦一擦灰尘,不需要的时候就把它扔在角落一旁。周曼曼平时不怎么和她们联系,一开口便是求助,小伙伴都惊呆了。孙安青皱皱眉:“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周曼曼身材原就娇小,一哭起来就很有楚楚可怜之态:“他不准我说。他现在追到T市了,要求复婚,我不同意,他就打我。”说着,周曼曼撸起袖子,手臂上果然有块青紫的痕迹。
孙安青大吃一惊:“赶紧到医院检查一下,顺便鉴定一下伤情。”
周曼曼有些慌乱,她明显犹豫了一下:“只是一点小伤,不用这么紧张。”
孙安青坚持:“我陪你到私人诊所检查一下。”
宋颖早已结婚生子,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她就先回去了。孙安青陪着周曼曼到许景林的诊所就诊,许景林人也在,护士带着周曼曼去验伤,只有孙安青在外面长廊上等着。
这时手机响了,孙安青一看来电显示,就接起了电话。
“我刚从沈鑫的婚礼上出来,婚礼上出了点岔子。”
“嗯。”
“我看,这婚怕是结不成了。”
孙安青极冷静地评价:“挺好的。”
“是你做的吗?”谭旭顿了顿,解释道,“我这么问并没有质问的意思,不过我想你可以告诉我实话。”
孙安青极痛快地承认了:“是的。这事也不是太难……”孙安青不过是买通了几名酒店的服务生,在蛋糕和监控室里面做了点手脚,她就是要替陈念甄出口气。
沈父沈母嫌弃陈念甄是艺人,出身背景不好,怎么都不肯松口答应他们的婚事,陈念甄曾经为了这段感情低声下气过,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孙安青就是想让他们在众人面前看清楚,他们亲手造就的门当户对的婚姻有什么可骄傲的。
“你这样会得罪很多人的。”这也是孙安青经常惹争议的原因之一,她总是因为若干的原则惹了一些来头不小的人。谭旭叮嘱她:“其他人问起这件事的话,你没必要承认。”
“这算是忠告吗?”
“只是我的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
电话那头的孙安青忽然就笑了:“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