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湖衣篇》沈言

1、初见

　　夕州 枕园
　　“这园子曾是开国大司马在南边的一处别苑，也是大司马之女太宗爱妃茹姬的省亲别苑，太宗南下时还做过接驾的行宫。后来太宗皇帝崩，大司马和茹姬也相继辞世，这里就逐渐衰败，直到后来被叔父高价买下，做了家宅。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洗梅馆便是叔父生前最爱流连的地方。几位姑娘若有兴趣，一会可以去看看。”萧音理了理云鬓，淡淡地对身后的众人说。
　　“真没想到这民间竟也能有如此鬼斧神工之作，这景致简直与那皇宫也差不了许多了吧！”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赞道。
　　“哼，真真无知，都说了这里做过接驾的行宫，又岂有民间工匠所做之理？如此浅见薄识，竟也敢来丢人现眼！”另一个同样衣着光鲜的女子讽道，口气中充满不屑。
　　同时她的一番话也引得众人哄笑不已。刚才说错话的那女子脸上，更是青红紫绿，不知是何颜色。
　　不错，这些颇有来头的少女们，名义上都是来赏梅的高雅之士，实际上却是真真正正的敌人，竞争这未来萧家少奶奶之位的——情敌！
　　萧音于是岔开话题，“哦，对了，这馆中有一书房，名曰‘疏影’，一闺阁，名曰‘暗香’，皆是当年为茹姬所造，里头都是极精致的。”萧音略略停了停，“只是这两个地方，各位是万万进不得的。”
　　“咦？这个又是为何？”众人不解。
　　“此乃祖训，还望各位见谅。”萧音黯然道，这个地方，连自己都从未进过的吧。
　　“好个‘暗香疏影’，可见这茹姬也是个极爱梅的，寒梅傲骨，我等浅陋，自然不能污浊了它去的。”一个好听的女声遥遥传来，众人皆惊，却不知那女子已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萧音亦是惊讶地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一个宛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女子正顾盼嫣然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姑娘真是灵巧的很！”萧音不由自主地赞道，“只是不知姑娘是哪位府上的千金？”萧音掌管这一年一度的赏梅大会也有些时候了，却从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女孩。
　　“谢依涵，”那女子道了个万福，手中一方锦帕绣着一朵清雅的兰花，“家父谢离与萧伯父是故交，此次小女来夕州办些事儿，顺道来看看萧伯母。不想恰逢贵府一年一度的赏梅大会，还望没有打搅了各位的雅兴才好。”
　　“原来是依涵妹妹，早就听说谢先生学识渊博，名冠翰林，今日得见妹妹，真真不同凡响，可见名不虚传！”萧音笑道，“不知妹妹可曾见过了婶婶没有？”
　　“回姐姐话，未曾，一会儿还需劳烦姐姐带路去见过才是。”谢依涵再行一礼。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萧音热情地牵起了谢依涵的手。
　　* * * * * * * * * * * * * * *
　　华灯初上。
　　今夜萧老夫人在云瑶池边大摆宴席，款待这些来参加赏梅大会的名媛淑女们，一时间，整个萧府上下莺歌燕舞，觥酬交错，好不热闹。
　　“来来来，今日老身得见故人之后，高兴得很，各位也不要被那些个繁文缛节给束缚了，尽兴就好。”萧老夫人容光焕发地说，“来，涵儿，快坐下！”说着，拉过谢依涵到自己身边坐下。
　　“谢萧伯母抬爱，依涵岂敢造次！”意识到这本应是萧家大少爷萧行且的位子，谢依涵连忙起身行礼。
　　“不妨不妨，你是贵客，应该的。唉~想当年，你爹和老爷都还在，我们两家哪一年不是要聚上一聚的，谁知这一晃十来年，老爷去得早，我也终究没能再见上你爹最后一面……”萧老夫人说着说着便开始拭起泪来，于是谢依涵只好又坐下在一旁宽慰起来。
　　“唉，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以前那个孱弱的小丫头也已经长成这么一个活脱脱的玉人儿了！”萧老夫人怜爱地看着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可人儿，心下暗忖，没错，就是她了，她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儿媳啊，上天待他们萧家也不薄了。“你难得来回夕州，就在这儿多呆些时候吧。”
　　“这~谢萧伯母好意，只是依涵还有要事在身，恐怕……”
　　“诶，不急不急，都说了你难得来趟夕州，什么事儿急成这样，不能先放上几天再说？！回头我先让且儿带你好好玩玩。”
　　听到那人的名字，谢依涵的心里不知为何紧张起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消瘦孤寂的身影。于是便不知不觉地答应了下来。
　　正在这时，周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谢依涵抬头，却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不远处行来。
　　“且儿，你怎么现在才来，大家都等了你很久了”萧老夫人面带些许愠色，语气却是极为慈爱的，“快来见过你依涵妹妹。”
　　“依涵不敢”谢依涵幽幽地说，抬眼扫了一记那个男子，他身着一件湖水绿的长衫，外罩一件暗金色的短袄，腰间挂一对碧色的龙形玉佩。剑眉星目，轮廓坚毅，却带着几分冷傲，他早已不是谢依涵记忆里的那个消瘦孤寂的男孩了。
　　萧行且略朝谢依涵的方向点了点头，转过头对萧老夫人道：“方才东市的当铺来人，说是要孩儿亲自过去一趟，今天的晚宴孩儿就不参加了，请各位尽兴。”于是又向萧老夫人行了一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场原本为他而设的宴席。
　　这时，萧老夫人转过头看着正定定地看着萧行且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谢依涵，颇有深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