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千年》芬芳魅影

13、第十三章

　　两个刺客的身影很快隐没于夜色中，萧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安静下来的神殿如同从未发生过什么骚乱，只有拖拽一地的鲜血刺人眼目，提醒着她刚刚经历过的危险并不是一场恶作剧。此刻她抬头看看身边的塞索斯，他却异常冷静，只是摇曳的火光映射在他的眸中，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点，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殿外忽然一片嘈杂，不多时里卡多率领一队卫兵冲了进来，看到塞索斯和萧莹安然无恙，他明显松了口气，单膝跪倒在地，“将军，巡视的侍卫发现了血迹，刚才有刺客潜入么？”只抬眼看到地上的那滩血，他低头。
　　塞索斯不语，将双手反剪于身后，他来回踱了几步，目光扫视着这些跪地的卫兵和他们的头领，萧莹不明所以追随着他的身影，他好像在拖延时间好让那两个刺客逃得更远些，怎么会这样，如果现在追击的话未必不能抓到他们，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些不敢抬头的卫兵们有的也开始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许久，塞索斯止步在众人身前，“把里卡多拿下。”他轻声吩咐。
　　所有人同时抬头，他们脸上无疑的全写着惊诧，跪在这里如此之长的时间等待到的命令却让人匪夷所思，那一刻没有人行动，仿佛凝固在原地一般，他们的肢体无从反应，里卡多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塞索斯。
　　“怎么，想违抗我么？”他的脸上读不出丝毫的感情，他的话语却如往常一样摄人心魄。两个卫兵上前架起没有任何反抗的里卡多。
　　“将军，我不明白。”摇头，里卡多脸上满是疑惑。
　　“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直视着他，塞索斯的眼中透出一丝冰冷。
　　“等，等一下。”此时旁边的萧莹终于回过神，她慌忙拦在塞索斯身前，“你在干什么，里卡多将军做错什么了？”
　　“带下去。”掠过萧莹的目光是无温的，他又一次忽略了她的存在，下令卫兵们押走了里卡多。
　　“喂，你……”无法拦阻那队卫兵，他们押解着里卡多很快出了神庙，箫莹不免有些焦急，她无法理解这个变脸如翻书的男人，曾经说过是自己的朋友，而朋友之间的信义在哪里，怎能如此轻率的处置一个无辜的人，她冲上前扯了一把他的衣袍，“你有没有搞错，他是来救助我们的好不好，虽然晚了一步但也不至于这样对他吧。”
　　低头，他看着她无意中拽到自己的手，下一刻她又尴尬地缩回去。轻笑，“如果我说，刚刚经历的刺杀事件与里卡多有关联，你相信么？”
　　“什……什么？怎么……会。”萧莹一脸惊愕，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听觉上出了差错，嘴巴张了半天也无法合拢。
　　“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在神庙中晕倒的？”没有直接回答她，塞索斯反问。
　　“一个陌生人，只说要找我。”这一晚发生太多事，萧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此事的经过。
　　“你不认识的人，却说要找你。”蹙眉，塞索斯转而直视着萧莹，“难道……他是认真的？”
　　“什么？你说谁？”箫莹忽然察觉到有人假传消息或许是为了调她来到神庙，可究竟是谁，难道塞索斯已经有所知悉么，她无法平息再次加快跳动的心脏，回想起刚才劫持自己的刺客，他的目标好像与另一个人不同，为什么好像是针对着她。
　　“在神前祭祀守护的最后一晚，他们行动的很及时。”
　　“有人事先安排好的……”
　　“这件事我并未向外宣布。”
　　“塞索斯，难道在我们身边……”
　　不语，塞索斯抬头望着巨大的神像，似是在寻求着神名的指示。
　　“怎么可能是里卡多？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箫莹思索着小声说。
　　“世间的事没有绝对的可能，也没有绝对的不可能，里卡多会被押到距将军府不远的监牢中，我将亲自审讯他。”塞索斯轻叹一声，“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这件事。”
　　“我明白。”箫莹点头，但此时她更觉得心乱如麻。
　　塞索斯没在神庙中多逗留，他与箫莹一起返回府邸，所有的下人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唯独刚刚经历过劫难的两人彻夜难眠。
　　在庭院里坐立不安的拉娜随着萧莹一起走回寝殿，该怎么跟她开口说里卡多被捕甚至被怀疑与刺杀有关联的事情，萧莹看着她紧张的神情无言以对，或许是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叹气，她只说想早些休息便将自己裹在了床上，这件事，要怎样才能理出头绪……
　　翻来覆去地过了一夜，她的精神极度疲乏，坐在梳妆镜旁时愣是发现多出两个黑眼圈，倒是省去了上眼线的功夫，看了一眼身后为自己梳理头发的拉娜，她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萧莹犹豫很久轻声说：“里卡多被捕了。”
　　握着木梳的手一抖，拉娜不置可否地愣在当场，“为什么。”她问道。
　　虽然在这一刻萧莹更加确定了拉娜时刻牵挂着里卡多，然而她却无心兴奋，如果知道自己所仰慕的男人可能是政敌安排在塞索斯身边的内线她会作何感想……只希望能够尽快证实里卡多是清白的，经历了这样的波折后拉娜便不会再隐瞒自己的感情了吧。
　　她停顿片刻，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拉娜，说到里卡多因为有嫌疑才被捕时，一声清脆的响，木梳从拉娜手中掉落，随即她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箫莹慌忙回身，却见她激动地抓起自己的双手，连连摇头。
　　“小姐，里卡多将军可是常年跟随在主人左右的亲信，这个时候主人怎能不信任他呢？又怎会对他产生那样的怀疑？”
　　“说他救援晚来一步，但也可以解释为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塞索斯放走了刺客才进神庙，佯装救援，实际是为自己开脱。”这是萧莹想了一夜的假设，或许塞索斯就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为了掩盖那两个刺客与自己的关联，却不想弄巧成拙被塞索斯看出了破绽。”
　　“不会的，唯独是里卡多将军，他不会做出背叛主人的事。”拉娜的情绪好像又激动了些，她的眼角溢出泪花，“小姐，您也相信他会做出那样卑鄙的事么？”
　　“不，我当然不相信，我认为里卡多是个很不错的人。”安抚地握了握拉娜的手，箫莹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不必太担心，证实了他的清白后塞索斯不会为难他的，不，要让他道歉才行。”
　　本想舒缓一下气氛，但拉娜完全没有听进，她皱起细眉脸上尽显忧心，“那么，他还是被抓进监牢了……”
　　“将军府西侧，塞索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只是暂时的……”箫莹轻叹，用手拭去滑落在她脸颊上的泪水，这种程度的爱恋居然一直被深埋在心里，她一定很痛苦吧，要给她幸福，尽我的能力。
　　拉娜低头不语，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直处于迷茫的状态，做事变得漫不经心并且时常出错，唯一能够集中她精神的事仿佛只有每天等待着塞索斯的回府时刻，但每次从她的主人脸上看到更多的阴郁时，她便会更消沉一分。
　　萧莹实在忍不下去，她再一次推开塞索斯的寝殿大门，在多次讯问未果后她发誓一定要从他嘴里套出个所以然来，支开所有的侍从，她气势凛然地走到书桌前一把将他正在看着的纸莎草抢夺过来扔到一旁，双手支在桌上，她直视着他的眼眸。
　　“有没有结果？”近几天来每次见到塞索斯，这已经成为她必问的话，只是今天的气势有所不同。
　　“你没必要知道。”同样的，这是既定的回答。
　　火焰高涨，萧莹搬过一把木椅坐在他的对面，“不说的话我就不会离开，你也休想睡觉。”
　　沉默，塞索斯想要拿过桌边的卷宗却被萧莹眼疾手快地先行按住，挑眉，感觉自己成了标准强势形女主，她以挑衅的目光看着塞索斯。
　　在半空滞留片刻，塞索斯收回手靠在椅背上，“真是刁蛮的女人。”唇角微扬，他的眼神中透出一□□惑，“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尽管里卡多挨了不少鞭打却使终不肯说出真相，还是……”
　　“什么？你居然不分清红皂白的就鞭打他？”没等他说完，萧莹腾地站起身，分贝提高到震人耳膜的地步，“你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好不好，有你这样问话的么？”此时她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一个本就没有平等可言的奴隶社会，只是本能的反应，她义愤填膺地训斥。
　　门口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正在僵持中的两人同时把目光集中在外，一个人影晃过，萧莹立刻意识到了，她摇头，顾不得和塞索斯再争执，径自追了出去。
　　拉娜跑得很快，萧莹不由加紧步伐，但夜晚里迂回的长廊有时完全挡住了前面的视线，只是偶尔看到远离的身影却不知道确切的距离，当她跑到宽大的石阶前时，才清楚地看到拉娜已经出了府门，喘了口气，她准备追上去。
　　“让她去吧。”身后蓦地多出塞索斯的声音，他走近些望着空荡荡的大门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喂，我说你太过分了，想屈打成招么？那样即使他承认了又有什么意义，你知道那不是真的。”很窝火，萧莹冲着他吼道。
　　“再等等……”不似回答她，皎洁的月光下，他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抹苍凉，立时泼灭了萧莹的一半怒火，他转身轻叹，“让他们单独相处吧，这不正是你的意愿么？”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萧莹不置可否的呆愣，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拉娜不顾一切地奔跑着，用尽最快的速度以至于脚下不稳跌倒在地后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爬起来，继续跑，最终在那排以围栏隔开的石屋前止步，大口喘着气，她对迎面过来的卫兵行礼，“我是塞索斯大人家的侍女，请让我进去。”
　　怔了片刻，卫兵疑惑地看了看这个略显狼狈的女孩儿，不过她提到了大人的名字，应该没错，于是在前引领着她走进监牢，这里没有关押多少人犯，只因塞索斯不喜欢越权行事自作主张，重刑犯自然交由法老处理，而其他犯人会遣往帝王谷充当奴隶，工作着便有高于犯人的待遇。
　　现在拉娜所关心的只有里卡多被押的囚室，卫兵带她穿过地面石牢走下台阶，他被关在地下隐敝的密室么，只有通敌叛国者或是内奸才会被关押的地方，她不禁又多出一份忧心。顺着狭窄的阶梯盘旋而下，密室中闪出火光跳动的影子，卫兵转身返回。
　　拉娜颤抖地走下最后几道阶梯，偌大的密室空间呈现在眼前，即使墙面上的火把将这里照得通亮但却压制不住一股阴森之气，她一眼便看到了正中间站着的人，他低垂着头，双手被拴在粗重的铁链上，赤裸的上身可见斑斑鞭打的血痕。眼前一阵眩晕，拉娜捂住发颤的唇，但却抑制不住眼中滚落的泪珠，他毫无生气地站在那里，偶尔会因身子前顷带动着铁链发出咣啷啷的磨擦声，她再也克制不住地奔到他身边放声大哭起来。
　　因着耳边忽然传来的哭声，里卡多略微抬了抬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好像是一个女孩儿，拉娜么？他想开口叫她，却发不出声音，只是真切地看到她泪眼婆娑的脸时，轻微一笑，是拉娜。
　　“将军，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您？”哽咽着，她抬起双手抚开他额前的发，“您不是他最信任的人么？”
　　信任……苦笑，他的内心百感交集，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说出信任这样的词。
　　拉娜望着他身上的伤痕，仿佛那痛已经移植在自己的身上，心痛，比皮肉上的要痛百倍。她走到屋角的一个水槽边找来一块亚麻布蘸湿，轻轻擦拭着他的伤口。
　　“拉……娜。”许久，里卡多终于说出话来，只是他的嗓音沙哑而气若游丝，拉娜慌忙滤了一些清水送到他的嘴边喂他咽下。
　　干涸的嗓子哪怕被一丝清水湿润都能感觉到极大的舒爽，里卡多抬眼看她，如果双手不是被束缚着，他会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拉娜，谢谢你能来，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只是，你明白我么？”
　　“将军……”回望着他，拉娜握着湿布的手停留在他的脸侧。
　　“叫我里卡多。”
　　拉娜一阵脸红。
　　“我愿意为你付出所有，你明白么？”
　　泪水再次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拉娜收回颤抖手转身走开，“我配不起。”在阶梯前时，她开口，和来时一样用尽力气奔跑出去。
　　再回到将军府时，她跌倒在门口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