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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四 初二 ...


  •   腊月二十九,本该是全家一块守岁的日子,白言却不得不留在贺华殿值守,一个人伴着青灯、书卷,换作往常,她可能会觉得孤单寂寥,这会儿却十分庆幸,至少不用去面对哥嫂的笑脸。
      自从祭灶那日得知珊儿有孕后,她就没睡过一夜安稳觉,翻来覆去的考虑该怎么办,告诉哥嫂,他们夫妻俩好不容易转好的感情必然受挫,不告诉他们,哥哥将来会不会怪罪她?一连几天都神思不定,不知是不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原本已经消停的害喜再次回头,连后宫赏赐的点心都咽不下去。
      “白大人,快到子时了,华阳殿那边要放花鞭,您到后殿躲躲吧?”小侍女边收拾书架,边提醒一句有孕在身的白言,怕她腹中的孩子受到惊吓。
      “好。”看一眼桌上一块未动的点心,“这东西我吃下也是吐出来,不如你拿去跟她们一道尝尝。”
      “这是娘娘们赏赐给值守的大人们的东西,奴婢怎敢造次?”小侍女欠身看一眼桌上精致的点心匣子,一眼便知是后宫之物。
      “拿去吧,匣子一会儿有人来收,一块不动也不好看,就当是帮我了。”白言起身舒展一下四肢。
      小侍女也不再推辞,从袖袋取出香帕包了一半的点心,随即福身跟她道谢。
      白言在屋内溜达一圈后,跨出门槛,沿着松柏小路信步往后殿去。
      贺华殿紧邻后宫,守卫森严,前后殿通行须出示腰牌,所以途经后殿拱门时,白言不得不低头去解腰间的值夜腰牌,刚解下,正打算递给守卫时,另一块腰牌已经抢先递到了守卫面前——黑金白铁令,这可是主上贴身守卫才有的东西,下意识瞥去一眼,就在白言瞥他的瞬间,令牌的主人机敏的看向她。
      白言赶紧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假装刚才的对视只是不经意而为之,见对方收回令牌后,为解尴尬,赶紧把自己的腰牌递向守卫,却听那人对守卫道:“宣服室已经验过,共七个人。”
      白言拿腰牌的手擎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终还是缓缓收了回来,并默默向旁边挪开一步,因为对方身后还有七个人。

      虽说这七人在宣服室已经验过正身,但守卫还是尽责的再次搜身。
      七个人,四个守卫,一人一个还得轮两回,白言只好闲在一边看风景——除了高墙就是房檐,百无聊赖间,游移不定的视线被一道熟悉的眼神抓去——

      司马炎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她,看着她那副眼泪汪汪的样子,真的很想上去帮她擦一下,奈何时机不对,他有正事在身——要进殿面圣,眼见她一点点往这边凑,连忙以眼神警示其不要靠前——有规矩,面圣之前,他们七人不能跟任何人有接触,家人都不行。
      白言只好乖乖站在一旁看着他被搜身,看着他穿过后殿,看着他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宫道里……
      绵长的钟声响起,无尽而幽远,白言抬手摸摸自己些微隆起的小腹,喃喃道:“爹爹回来了。”虽然瘦削到有些脱相,但至少还活着,不缺胳膊也不少腿,还是完整的,“我们回去慢慢等吧。”转头让风释去眼角的酸意,在噼啪作响的鞭炮声中去向她该去的地方。

      *******
      司马炎除夕当晚便抵达了秦都,正月初二才到家,到家时天刚蒙蒙亮,在大门外敲了半天。
      “老贺,你是成心要把我冻死啊!”抖抖身上的落雪后,司马炎一头钻进门房,打算先暖暖手。
      “哎呦,罪过了,罪过了,昨天少夫人多赏了一壶酒,喝多了,睡沉了点,连累少将军受冻了,快到炉前暖和暖和。”边说边把炉子从门后挪出来。
      司马炎饥肠辘辘,加之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小半个时辰,实在冻得够呛,“怎么样,家里最近都还好吧?”边蹲在地上烤手,边询问家里的近况。
      “好。”老贺正四处寻摸着找杯子倒茶,“过腊月初八时,大老爷回来了一趟,本来说要留下来过年,谁知临川那边来了信,说是三老爷回去了,就又赶过去了。”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摸出一只茶杯,“走前,说是怕要等小公子出生才能再过来。”往茶杯里到点水,伸出两根手指在里面搅两搅,再把水倒到门外的小木桶里,杯子这就算是刷完了。
      “哪家小公子?”司马炎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以为是临川哪个宗亲家即将添丁。
      “您家呀。”这小糊涂蛋,怎么比他还糊涂?
      “……”司马炎愣了好一会儿,以眼神跟老贺确认后,噌一下蹿起身,拔腿就往后院跑。
      但听院子里咕嘟、咕嘟——咚——叮铃哐啷——
      老贺赶紧出门去瞧,原来是司马炎踩滑了脚,一头栽进了小花园子里,“唉吆喂,我秋日刚养活的雾了松。”这下可好,给他拦腰压断,“您慢点呀,天冷,雪块子都冻上了,地滑。”花不少时间捣腾的小园子,这下全完了。
      司马炎哪管他说什么,爬起身继续往后院跑,到后院门时差点又没刹住,一头撞到门板上。

      相比他的激动万分,白言就显得有点呆滞,尤其在在睡梦中被他连人带被子一块抱起来时。
      “是不是真的?”睁开眼面对的就是一对急切的眼珠。
      “什么?”一时间弄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孩子,是不是真的?”他就想知道答案,急切的想知道。
      “……”揉了好半天的眼睛,终于算是清醒了,看看他的脸,再看看自己所处的高度,“先说好,再高兴也不许把我扔起来。”等同于默认。
      司马炎兴奋时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双手一用劲,她便飘在了半空,所幸还有点节制,只扔了一下就把她放下来,小心搂着,笑得只能看到那两排大白牙,“我早说我一定成,你还不信,现在心服口服了吧?”
      若非见了他心情好,真想白他一眼,什么就心服口服了?“钻哪去了?一头的草。”抬手帮他摘草屑,却发现他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给你带的夹袄呢?怎么穿这么少?”临走前记得给他带了两件厚衣服。
      “送人了。”有两个同伴是南方人,头一次来秦都,都没带厚衣服,大过年的又没地儿买,他就把自己的给了他们。
      “你到是舍己为人。”瞧这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本来就黑,现在都快晒成炭了。”摸摸他瘦到凹陷的脸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两个月定然受了不少苦,在乌卢时都没成这样。
      “我这不是找了个白媳妇么,不但人白,还姓白。”看着妻子娇俏的脸庞,忍不住搂过来紧紧抱住,“我要当爹了!媳妇你真能干。”傻笑。

      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儿,外面天色渐亮,白言披件外衣到衣橱里给他找厚衣袍。
      “小姐,醒了没?”东儿在门外敲门。
      屋里,白言正帮司马炎整理衣袖处的翘边,抬头回门外道:“醒了,你先忙去,我等会再起身。”
      “……”屋外停一下,后道,“珊儿刚才摔了一跤,说是肚子有点疼。”
      白言愣一下,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紧赶着去拉开门,“叫阵祥快去田福堂,请田大夫来一趟。”
      东儿也不敢慢待,答应后,一路小跑着往前院去。
      “不过是摔一跤,你这么急干吗?”把斗篷裹到媳妇身上,这么冷的天别再给她娘俩冻坏了。
      白言深深叹口气,他回来了,这事总算也有个人可以商量了。
      借着更衣和送媳妇去花厅的路上,司马炎大致弄清了这个不知是叫珊儿还是珊瑚的事——都是白芷那家伙惹出来的骚,却害他媳妇这么长时间吃睡不好,这哪行!趁着媳妇进耳房探视珊儿的时间,司马炎招来老贺,去白府——谁惹得麻烦,谁来解决!

      ******
      白言是被司马炎硬生生给抱回的自己屋。
      “不能把我哥一个人留在那儿!”白言恨恨的挠丈夫一把,早知道不跟他说了,净帮倒忙,“那丫头鬼精着呢,想着各种法子要见我哥。”
      “他的孩子,不见他见谁!”司马炎把门一关,后背抵到门上,就是不让她出去,“他的事,让他自己解决,你别跟着帮倒忙!”
      白言急的直跺脚,“我哥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让他解决,他肯定为了不让我们麻烦,把人带走,那丫头要是回了白府,就是承认了她的身份,往后他跟嫂子还怎么过日子!?”越想越气,“不行,这丫头心眼太多,不能让她回去!你起开——”拽一把丈夫的衣袖,对方却稳如泰山,“起开——”再想动手,却被他一把抱住。
      “我起开了,你追过去又能怎样?跟她打一架,然后把两人肚子里的小东西都弄没了?没了之后呢?就算我不跟你生气,你哥将来要是真没孩子,会不会回头怨你?到时你怎么说?”
      “……”白言就是怕这一点,才不敢轻易动珊儿那丫头。
      “这事本来就是他们两口子自己的错,即便像你说的,那个什么珊瑚真是个有心人,那也是他们俩给她的机会,是留是走,他们俩自己决定,你虽然是他妹妹,却是个外人——”拧一下她的鼻头,“你在我这儿才是内人。”
      “……”他说得没错,她对哥嫂的确是外人,“我哥这么多年很不容易,难得成家立业,嫂子又是个好人,我就是盼着他们俩能过得顺心点。”
      “他们俩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既然点头了,就代表他们默认了这种关系。”他不知道刘氏怎么想,但相信白芷这边是想清楚后才做的决定,“他们俩跟你我不一样,你也做不了他们的主。”
      “……早知道这样,当年还不如留在汴基。”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跑回来吃这么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叹息。
      司马炎笑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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