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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 孩子的事 (上) ...


  •   小两口回秦都当天,白芷正好也从大营回来——岳母大人的劝告,尽量多回家,生儿育女是大事,知道妹妹回来必然是大包小包,特意等在城门口,没想谭弗易夫妇会一道来秦都。
      白芷和谭弗易当年闹得不太愉快,这么多年一直没联系,突然碰面,多少有些尴尬,好在谭弗易有个会说话的媳妇,秦瑶硬是没让场面僵住。
      最终还是司马炎派人将谭氏夫妇安顿到了客栈,这些事往常都是白芷做的——他爱干这些。
      “他怎么来了?”一回到司马宅,白芷就忍不住问出口,口气听起来不大好。
      “腿长他身上,想去哪儿我能拦着?”司马炎哼哼笑两下,拍拍大舅子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来,“还记当年的仇呐?”
      “真想记仇我还跟他寒暄?”气闷的坐下身,他活了这么多年,鲜少树敌,也鲜少记别人的仇,除了这个谭弗易,“这人不值得来往。”
      “那你还邀他到家里坐坐。”司马炎挑眉,邀谭氏夫妇到白府做客这话可是他自己说出口的,没人逼他。
      “我那只是场面上的客气话。”摆手示意妹妹赶紧上茶,说了半天话,口渴的很。
      白言正安排东儿和刘大娘收拾带回来的礼物,顾不上招呼亲哥,一旁的刘秀赶紧起身倒茶——丈夫的事比天都大。
      “他这次来秦都的目的不纯,你说话注意点,别给自己惹麻烦。”司马炎撸袖子接过刘大娘手里的礼盒送去偏厅。
      “嗟!我才不管他的事!”白芷接过刘秀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啪一声往桌上一放,“你是不知道,当年萧远出事后,他撇得多干净,萧远媳妇都病成那样了,开口跟他借点钱,他借口要准备聘礼,愣是一个铜板都没蹦出来,萧远无奈才托人来找我。”想到这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年他家境艰难,交不起学堂的伙食,萧远怎么对他的?把他老娘的嫁妆偷出来帮他。”
      “你们学堂伙食那么贵?”丈夫的话,刘秀听得最是专心,也乐于参与。
      白芷想一下,“不贵,一个月也就二三十文。”学堂费用多半是汴基大营出的,自己只交极少一部分,就这样,谭家也交不上,没办法,家里孩子多——谭弗易能混到今天的地位,除却自身努力,最大原因是来自汴基乡亲之间的相互扶持。
      “这样还要偷嫁妆?”刘秀觉得不可思议。
      白芷清清嗓子,没再往下说,当年萧远偷嫁妆不只是为了给谭弗易交学资和伙食费,主要是四人想买趁手的兵器,年少不懂事嘛,银子凑不够就只能想点歪门邪道,现在回头想想,自己都想揍自己一顿,所以上次萧远回去时,他跟司马一人买了一对玉镯让他带给萧家大娘,以弥补当年的过错,“总之那小子就是不值得结交。”
      司马炎放好礼盒后,从偏厅出来,拍拍袖子上的灰尘,“这一路上,他跟我聊得挺多,听他的意思,似乎有意到御林军来。”
      白芷冷哼一声,“别指望我,我帮不上,也不会帮。”
      “能不能进御林军,对他来说算是件大事,他若是想靠你,不可能今天才来找你,定然是秦家那边有门路,而且入进的希望还不小。”听那家伙的口气,似乎已成定局,“他要是真进去了,将来与你的走动肯定不会少。”那小子做事风格一向是润物细无声,否则当年也不会跟他们仨混得那么好,“保不准将来他能混成什么样,你也别急着得罪他。”秦都这地方水深,权力争斗的程度也极其惨烈,想活得长久,什么样的关系脉络都不要轻易堵塞。
      “我发现你小子挺适合来秦都混的。”看得比他都明白。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司马炎的志向不在官衔晋升上,这话得来大舅子一个白眼。
      “不谈那家伙,坏了心情,有件事要跟你商量。”白芷偏开半个身子,方便刘秀和珊儿往桌上布菜。
      “什么事?”司马炎接过媳妇递来的湿布巾,胡乱在脸上擦两下。
      白言实在看不得他这么随意,拽过他的衣袖重新帮他擦一遍后,才放他坐回桌前。
      “萧远媳妇的病还没断根,年前又复发了一次,正好我在这边认识一个太医院的太医,想让他帮萧远媳妇看看,前些日子派了人过去,估计这两天差不多该到了。”
      “这事有什么好商量的?”司马炎转头对正收拾碗筷的白言道,“多留点银子出来。”他们小两口的钱都让她整到一块,打算买房购田用。
      白言颔首,“爹给的那些还在我手上,不够的话再另外挪一份出来。”这次去浦南,公公又给了两百多——给他们温居之用,加上之前哥嫂和亲朋给的礼钱,凑足五百不成问题。
      “你们那点银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白芷对他们小两口的家当了若指掌,临川、秦都、浦南、域南,四个地方四个家,都要他俩自己置办,多少钱够这么烧?“银子的事我来,就是想让他们住到你们这儿。”白府那边就不是个可以待客的地方。
      说话间,刘秀在门外催促白言一块去看明日省亲用的点心,白言没工夫搭理哥哥的话,示意他俩自己商量,忙不迭转身往外走。
      “这有什么可问的?”司马炎觉得白芷根本就是多此一问。
      “你们不是新婚嘛,我这不是担心——”瞄一眼门外,确定媳妇和妹妹走远了,才小声对司马炎道:“你消假之后就要回域南,子寒还须留在秦都,你们俩年纪不小了,孩子的事不要早点考虑?”让萧远两口子住过来,担心会打扰他们。
      “这事要急也是你先急吧?”他跟子寒才成婚一个月,没到急的时候。
      “……”他这不是在急嘛!一有空就往家跑,风雨无阻,可没消息就是没消息,他也没法子啊,“我的事我心里清楚,你的你赶紧点。”都是快而立之年的人,膝下无子的确也有些说不过去,何况司马还是独子。
      知道好友在这件事上比较糟心,司马炎也没再多说,只点头应下。
      饭桌上自然没人提孩子的事,主要是怕刘秀的面子挂不住,成亲快一年了,丈夫也没少回来,各种补药没少吃,可就是没消息,两人一块吃药都没有。

      *****
      “你哥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晚间梳洗就寝时,小两口闲来无事话家常。
      “还不是为了孩子的事,喝药喝的,他从小就那样,一喝药就吃不下东西。”白言叹口气,把他换下来的中衣搭到屏风上,转身去衣橱找新的。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他说干脆随缘算了,别再把两人的身体折腾出毛病来。
      “随他们吧。”两边家里给了不小的压力,他们俩现在是骑虎难下,她这个做妹妹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在他俩跟前连“孩子”的字眼都不敢提,怕给他们添负担,“我哥也挺不容易的,两边长辈都不太好安抚。”不只孩子的事,公事上也是两头各有要求。
      “以你哥现在的官衔,完全可以把家眷带到驻地。”这样反倒过得舒心,也用不着两边伺候。
      “哪那么容易,先不说白家,刘家那边第一个就不会同意,前些日子过中秋时,嫂子本想去哥哥驻地,亲家伯母和两位姐姐都不答应,怕嫂子去那吃苦头,直接给接回了娘家。”轻轻摇头,嫂子的性子太随和,随和到什么决定都让别人做,她偶尔也会劝她两句,但是话又不能说得太明白——明白话伤人。
      “日子都是自己过得,别人帮不了,想再多也没用。”抬手摸摸媳妇的后脑勺,顺势接过她递来的中衣套上。
      叹口气,“秦都就是个是非之地,等这边事一办完我就去域南,不想留在这儿。”看着都心烦。
      “……”司马炎衣服套到一半,卡住——因媳妇的话。
      “这么大的人,怎么连衣服都不会穿?”笑着帮他扯衣角,“哪有直接往上套的?”
      司马炎没再乱动,衣服全权交给媳妇处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告诉她他即将远赴西合的事。
      “怎么了?”见他眉头蹙的老高,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眉头。
      “子寒,有件事——我觉得要跟你商量一下。”视线在她唇上辗转反复。
      “……”等了十多天,终于是打算跟她商量去西合的事了,“什么事?”
      “西南军整合了一队年轻将官去西合,我应了。”视线正面迎向她的视线。
      “……”这是在跟她商量?都已经决定好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什么时候走?”
      “十月中旬在京畿校场整编,整编完就动身。”
      “……”今日已经是十月初五……胸口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呼吸有些不畅,她还是极力控制住了情绪,佯作轻松道:“还好,还能来得及。”
      “?”什么意思?
      “我大概要到十月底才走,这么一来到是可以先帮你收拾行李了。”把视线调到一边,不想看到他的脸。
      “你要出去?去哪儿?”没听她说最近要出行。
      “西尼、西合,大概要在西南那边转一圈。”梁霜君要出使西南诸国,那日找她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她在乌卢待过,又通晓西南诸国的文字,是此次出行最合适的陪同人选,梁霜君非常希望她能跟她一道过去,却被她暂时回绝了,她想着自己已经成婚,万事要为对方多考虑一些,尤其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怎么都要跟他商量过再决定,哪知对方根本不这么认为,又不想因此跟他吵嘴,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司马炎被她堵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他要去西合,她就拿这话来噎他。
      “差不多。”实话实话,她就是故意的。
      “这事是真的,还是气话?”出使西南可不是件小事,那边正在战乱,生死攸关。
      “是为了气你,但不是气话。”看着他皱的老高的眉头,心中的郁气稍稍散去一点。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这是他最真实的反应。
      “……”你跟我说了么?“跟你一样,需要保密。”
      “……”这丫头有时挺欠揍的,“那边太危险,能不能跟她商量一下,换个男的去?”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不快,不跟她逞嘴上的输赢,先把问题解决了才是正事。
      “主上有意用西南之乱来解决东南边境的危机,你难道要我去找他老人家商量?”这会儿知道着急了?看你以后还记不记得要跟我商量。
      “……别说气话,去西合的事没事先告诉你,是我不对,可咱俩的问题不一样,我在乌卢待了五年,熟悉那边的情况,也善于那边的人打交道,你不一样,你在那儿才待了几天,而且手无缚鸡之力,万一有事,还得搭两个人来保护你,于公于私,你都不是最好的人选,况且——”看一眼她小腹方向,“万一你肚子里有东西了,长途跋涉也不方便。”
      “我没有。”有没有她会不知道?
      “你又没生过,怎么知道什么样是有,什么样是没有?听话,跟梁大人再商量一下。”那边有多危险,他比谁都清楚,不可能再让她涉险过去。
      若非心中还残存着一丝愤慨,白言真能当场笑出来,这人完全把她当孩童在哄,“那你呢?”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不是该对她有个交代?
      “……这是军机秘密。”仍旧不想跟她说实话,主要是怕她担心。
      “至少该告诉我要去多久吧?”其实他不说她也能猜出他们去西合的目的,西合爆发内乱,南赵暗中支持南派,北派节节败退,只能派人来秦都求救,他这次去西合就是带兵打仗,虽然担心,但也知道他不能不去,而且他能被委派,说明上面对他十分信任,这是关乎他前途的大事,心里再不舍也不会开口阻止,“我不会不让你去,为什么要瞒我?”在浦南时,她就一直等着他跟她坦白。
      “……”他之所以不想告诉她,就是怕看到她这种眼神,明明很难过,却硬要忍着不掉泪,“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一声叹息——儿女情长的事真糟心!
      他怀里的人也是一声叹息,因为他根本没闹明白她在为什么难过。
      心有灵犀这种事果然是可遇不可求,想琴瑟和鸣果然还是要自己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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