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花（忍岳）》千里之遥

3、黄

　　黄

　　这一年的冬天是个暖冬，雪只是零星地飘了几片，稀疏的白色根本盖不住裸露的泥土和光秃秃的树丫。

　　小皇子最盼望的忍足老师又来了。这次带着一个可爱的女孩。

　　“岳人，伊武殿下，这位是龙崎大人的千金樱小姐。”

　　那个梳两条麻花辫，眼睛大大的女孩，全身上下都透着娇弱，问安的声音也细细的，仿佛畏惧着什么。

　　樱在西宫住下了，他的侑士却暧昧地回避了他问的为什么。女孩住的院子与两位皇子的住处隔了个大大的莲花池，遥遥相望。她经常一个人坐在池边对着浑浊的池水发呆，神情都是掩不住的哀愁。

　　向日在屋里一边吃着莲子羹，一边看出窗外。

　　也许她比我更接近真相吧？

　　回过头，却刚好对上兄长的视线。小皇子干脆一口气把莲子羹喝完，直接冲到伊武面前。

　　“伊武哥哥，告诉我好不好？她的真相。”

　　定定地看了好半晌，伊武才开口：“她自幼深得皇后娘娘的欢喜，早有谕旨封她为后了。也就是说，谁娶到她，谁就可以坐上王位。当然，那也得其他人同意才行吧，哪那么容易呢。老实说我觉得这种谕旨也太荒谬了。不过那也不关我们的事，他们还不是算准我们俩都当不成皇帝才把人放到我们这宫里来的么？母妃也真是的，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嘛。不过想想也是……”

　　向日吃惊地看着他不停嘴地说着许许多多宫里的事。他吃惊的不是伊武的不停嘴，也不是皇后什么的。

　　大家明明住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他可以知道那么多的真相，而自己却懵懂得可笑呢？

　　末了，伊武顿了顿，然后补充道：“和她打好关系吧，对我们都有好处。”

　　“什么好处啊？”

　　“等哪个皇兄登基以后，她可以帮我们求求情，饶我们不死啊……”伊武说得一派轻松，可向日看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我们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求饶啊？”

　　“母妃常对我说，要怨就怨自己生于帝王家吧……”

　　这怎么会是个错？向日不甘心：“那，伊武哥哥，你娶她不就好了，那谁也不能要你死了。”

　　伊武闻言，马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小鬼就是小鬼啊……这是要论辈分的你懂不懂？我们两个现在辈分最小你难道不知道？”

　　“那她肯定会嫁给年纪最大的哥哥吧……”向日无来由地有点泄气，也不知道自己不高兴什么。

　　“傻瓜，你听谁说的。柳生哥哥、仁王哥哥和手冢哥哥是同年生的啊。其他和他们年纪相近的也还有点机会，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说云妃娘娘就不帮你么？”

　　“你为什么非要我做皇帝啊，虽然我做也无所谓，不过你也得有个理由吧……”

　　向日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唠叨：“当然是因为我只认识你啊，你说的那些哥哥我一个都不认识。”

　　“哦，没想到啊……”伊武终于有个明亮些的表情，“看你笨笨的，居然还会拉帮结派。但你这种只看表面的性子在宫里是很危险的啊，看在那一丁半点的血缘关系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如果没有兵权，想当皇帝是不可能的，这是祈国的现实。当然了，要得到兵权也不是太难的事，所以一般皇帝登基都会先把有可能危及地位的人杀掉，你明白没有？”

　　小皇子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处在险境之中。

　　“不过，我想你还不知道现在是危险到什么程度。朝中几位有兵权的将军现在都按兵不动，如果他们随便一个有谋反之心，我们就什么情面都没得说，一起跳河吧。”

　　“那，是不是把他们除掉就好了？”

　　“怎么除，别忘了你的侑士就是因为跟迹部将军交情好，才能在朝里说风就是雨的。他们要是谋反，你就死定了蠢材！”

　　向日很吃惊，当然，他是不会接受这个说法的，他的侑士不可能背叛他。

　　“你想说他不会背叛你的，对吧？”

　　伊武一下说穿对方的心思。毕竟，向日对忍足的好感过分明显，聪明如他不可能不知道。沉默的伊武最擅长察言观色，他明白向日有多单纯，而忍足有多深不可测。虽然嘴里说着不关自己的事，但有时候总想提醒这个异母弟弟，让他学聪明点。也许，忍足是故意的吧，把他那么宠着那么护着，让他不知世间愁。这样对他好么？还是说，这个天才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对他好。

　　“如果你还不想死，就应该让自己尽量了解真实。不管那个真实是不是你所希望的。”

　　哥哥回去后，向日一个人逛到莲花池边。女孩已经不在那里。

　　她应该知道的吧，她自己的真实。而我呢，对于自己的真实我都了解了么？如果真的被背叛，我一定活不成了……

　　13岁的这个冬天，向日岳人终于知道，他对忍足侑士的了解并没有比他对自己的了解多多少。

　　站在莲花池畔，一个只有5个不同颜色花瓣的花朵漂浮在水中央。他伸出双手，黄色的花瓣便随风落入掌心。

　　在冷冽的空气中清醒过来，窗外的天空还是很灰。

　　他说：

　　“七色花啊七色花，这黄色花瓣的愿望——请让我不被背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