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寒阳》陆鹿路

2、学费风暴

　　一
　　暑假在空闲中度过了一大半，终于迎来了农忙时节。一眼望去，到处金灿灿的，丰收的味道啊。
　　韵寒和母亲打着赤脚在田里面割稻禾，伊威拿起她们放在田里的一束束稻穗放入打谷机口，脚还要不停的踩踏带动打谷机滚芯滚动的踏板，打谷机不停的发出“咿呀 咿呀”的响声。正值晌午，太阳晒得老高，但在农田里劳作的人们并没有回家的打算，看着金黄的稻谷，他们的心里就高兴呀！
　　“伊叔，我妈让你今天来我们家一趟”谭铭从田埂上跑了过来。
　　“啊，我知道了，铭伢子”伊威朝着谭铭喊道。
　　谭铭没有立马回去，而是跑到韵寒和徐梅那边的田梗上去了。
　　“谭铭，你怎么跑这来了，你快回去吧”韵寒望着他说。
　　“呵，韵寒，梅婶，我来帮你们吧”谭铭不好意思的说。
　　“不用，铭牙子呀，太阳这么大，你先回去，等我们收工了，你再来找韵寒玩吧”
　　“是啊，谭铭，你回去吧，不然你妈该担心了”
　　谭铭耐不住他们说，转头回去了，留下了她们劳作的身影。
　　晚上拖着疲倦的身体走进家门，衣服上满是碎稻屑，隔得人直痒痒，手臂上也多了很多条划痕，现在已经凝结成血疙瘩了。放下手中的农具，韵寒就去帮母亲做饭了，陆威去了谭铭家还没回来。
　　“寒寒啊，今天很累吧，要想改变这种生活就要努力读书知道吧”徐梅说。
　　“我知道的，妈妈，我会好好读书，以后赚好多好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厨房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母女俩的笑声也随着香味飘荡。
　　门外面狗吠声响起，陆威回来了，走进厨房。
　　“韵寒，爸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你的学费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凑到，而且，你也知道，你弟弟的学费也不便宜……”韵寒第一次打断了伊威的说话。
　　“爸，是不让我读书了吗”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今天你连婶说，他们家能负担你的学费，就是让你做他们家媳妇”这次韵寒没有说话，徐梅生气了。
　　“老威，你答应了，你没经过孩子的同意，怎么能答应这样的事”
　　“怎么不能答应了，铭伢子又不差，他们还能负担韵寒的学费，以后韵寒也不用跟这我们这样吃苦了呀”
　　“你怎么能这样，这是韵寒的终身大事，学费，你们不用管，我去找韵寒她舅借”徐梅的声音有点哽咽。
　　“爸妈，你们别吵了，我有点累，想先去睡觉了”韵寒没管他们，独自回到了房间。
　　躺在床上，泪水不停的从眼角经过耳边再掉落到竹席上，在这张床上睡了10多年，从没有这样悲伤过。以前都是在想要改变现状，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想要父母过上更好的日子，但是现在，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大学考上了，没有学费，有了学费没有了尊严，就要像村里没读书的姑娘一样，早早的嫁为人妇。转过来转过去都在提醒她，她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她就走不出这大山。
　　经过一夜的沉思，她并不打算向命运低头，她要去找陆爽。
　　陆爽，韵寒好友兼闺蜜，没人比她了解韵寒，也没人比韵寒了解她。
　　刚进陆爽家，陆爽就看到她眼睛肿的个包子似的，面色也十分憔悴。
　　“不是吧，韵寒，发生什么事了，干农活最多也是晒黑点，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到底什么大事啊”韵寒第一次这样，陆爽着急了。
　　叙述了整个事件，韵寒都没有流泪，因为在昨晚已经流完了。
　　“不是吧，谭铭家有钱就借啊，没见过这么乘火打劫的呀，韵寒，你不用担心，你学费的事，我能搞定，”
　　“真的吗？”
　　“我陆爽对你说过大话没”
　　“没有”
　　“那不就行了，你先回去忙吧，下午我来找你”
　　从陆爽家回来，韵寒感觉心情好点，本来是想着找她想想办法，没想到陆爽说她可以解决自己的学费问题。望着烈日下的父母，心里那种想走出去的意念更强烈了。
　　又是劳作了一天，这一整天，他们都没有谈论昨天那件事，只是回到家的时候，谭铭来了，大老远就向他们招手。
　　“叔，婶”他打过招呼就走向了韵寒。
　　“韵寒，叔跟你说了没，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妈妈会负担你的学费的，那样你就可以一起和我上大学了”他伸手去握韵寒的手。韵寒躲开了。
　　“谭铭，谢谢你妈妈的好意，学费我已经有了，不用你们费心”
　　“怎么可能，叔叔昨天还说没有钱供你上大学”
　　“韵寒，你哪来的学费，不要在谭铭面前逞强”伊威呵斥到。
　　“叔叔，我爸资助韵寒上学，你不用操心了”陆爽突然冒了出来，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径直走到韵寒身边，拉起她的手，对着谭铭说
　　“谭铭，认识韵寒的时候，就认识了你，但也没发现你竟然是个这样的人，不过现在认识了，也不晚，想娶我家韵寒，你还不够格”
　　谭铭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韵寒，
　　“韵寒，你不一直对我很好的吗，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呢，从你当初走进我的世界开始，我就认定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人”
　　从那时候开始，韵寒没想过是这样的，让时光回流。

　　二
　　小孩子都是成群结伴的玩耍，特别是在农村里，他们一起放牛，一起上山下水捉蜻蜓，那种乐趣是长大后体会不来的。
　　“你们听说了吗，就村子口那户刚搬回来的人家，她家有个傻儿子，哈哈”
　　“我听说了，就是没看见过”
　　“我也听说了，他们家都不要种庄稼的”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韵寒很是糊涂。
　　“我怎么不知道啊，村子口来了户人家啊”韵寒问
　　“对啊，来了几天了，我妈说是好几年前出去的，今年又回来了”这是韵寒第一次知道谭铭家的存在。
　　放牛的孩子们，经常会忘了带水，但这对于从小在这长大的他们来说并不难，随便找一口井，用双手捧水喝。这天，在小伙伴的怂恿下，韵寒鬼使神差的走到谭铭家去要水喝。李晓连把她邀进自己家，这可是自己回村以来第一个来家里的人。从橱柜里给她拿了瓶牛奶，还给了她许多糖果，让她去分给孩子们。韵寒特别高兴，在家里很少能吃到糖的。这是她注意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感觉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长得特别好看，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她看着他咧开嘴笑了，没想到他也笑了，李晓连也震惊了。
　　自己从大城市回来，就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儿子这几年越来越不喜欢说话，整天坐着发呆，她也好久没看见他笑了，但现在他却在微笑。
　　“你是叫韵寒吧”
　　“嗯，阿姨，我叫伊韵寒”
　　“行，阿姨现在要去有点事，你能跟那个男孩去玩会吗，他叫谭铭”
　　“哦，好的，阿姨”
　　韵寒抱着糖果走了过去，李晓连走到门外看他们。
　　“给你吃，这是你妈妈刚给我的”韵寒拿了个糖递给他。谭铭没有接，只是坐在那里，笑容也消失了。
　　“你不喜欢这个吗，我给你换一个，我告诉你，这个好好吃，我嘴里的就是这个”韵寒换了颗糖递给他，还是没有反应。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妈妈去有事了，等一下就回来”韵寒还是继续问。
　　“我知道了，你是不喜欢我拿你们家的糖吗，那我还给你，但你可不可以让我拿走一颗啊，我家里还有个弟弟”韵寒放下所有糖果，拿着一颗走了。
　　这是第一次去谭铭家，谭铭10岁，韵寒8岁。
　　随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谭铭开始跟韵寒说话，开始对她笑，再渐渐的对大家都微笑。就这样走进了谭铭的世界，韵寒只把他当过客，谭铭却把她当全世界。

　　三
　　这就是我们最纠结的地方，你想的和别人想的不一样，但你多希望你们想的是一样的啊。
　　“谭铭，那时候，我把你当弟弟，当知道年龄后，我把你当哥哥，其他的我真的没想过”韵寒很认真的回答。
　　“没想过就现在想，我是有哪里不好吗”谭铭追问，他多希望他们的关系能更近一步啊。
　　看着韵寒那欲哭无泪的样，陆爽就知道她下不了决心伤害谭铭，那就让她来吧。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答案明摆着在这啊，还问不是自讨没趣吗，韵寒，我们走，我爸有话跟你说”拉着韵寒绕过谭铭，走到她父母旁。
　　“叔，婶，我爸想找韵寒谈谈，她可以去我家吗？”
　　“可以可以，谢谢你啊，改天我去谢谢你爸”徐梅说。
　　“不用，阿姨以后来玩，我们先走了”
　　都走了，就剩下伊威和谭铭留在原地。
　　“铭伢子，你先回去吧，叔叔会尽力的”
　　身上很多草屑和汗臭味的韵寒在陆爽家沙发上坐下，陆庭伟坐在对面，陆爽坐在她身边。
　　“叔叔，我刚从田里回来，所以身上有点脏”韵寒开口。
　　“傻孩子，我们虽然现在没做事了，但每天看你们劳作我们也知道，小爽应该向你学习啊，爽她跟我讲了你的情况，这么多年，我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大学四年，你的一切费用都由我出，不过你替叔叔看好小爽噢，她呀，你也知道，三天打鱼，俩天晒网，叔叔知道，要不是你在旁边啊，她根本不可能考上常理的”
　　“没有，叔叔，她很努力的，学费你先借我今年的就好了，到学校后，我会找兼职养活自己的”
　　“也行，你没钱问叔叔要就是了，别不好意思”陆庭伟确实是喜欢这孩子，想帮她一把，更何况那点钱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陆爽一直到把韵寒送到家，
　　“爽，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了，”
　　“傻丫头，你要再跟我说谢谢啊，我就不理你了，现在啊，就先忙完家里的活，随后要好好准备去学校了，虽说大学会军训吧，但你这肤色可以和黑人有得一比了……”
　　这天晚上，韵寒睡得很踏实，只要让她跨进大学的门，其他一切就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