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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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时间走了多久，而天，已泛着烟丝颜色的昏黄。坐在阳台上的尹熙，手持一杯香浓的咖啡，殊不知傍晚也可以过得如此惬意。想起过去的那些时间，每一天都在努力的练习，每一刻都有网球的陪伴，每一球都藏着自己的梦想。
是八岁那年，父亲将一个黄色的小球交给正坐在钢琴前的她。
“小熙，打网球吧，钢琴，你永远无法超越你妈妈。”
为什么这样说，她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总有一天可以。虽然，她很诧异，昨日拿起球拍的那一刻，似乎整个右手都散发着光芒。她有极好的球感，甚至在昨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打过网球，只是偶尔看爸爸和网球队员在家外的网球场练习。这样的一个孩子，受之于天的能力，除了因自己不懂规则而丢失的分，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让多年练习网球的队员汗流浃背，得分都很困难。尹俊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中途因钢琴老师——柯梦，尹熙妈妈江晓芙最好的朋友，叫去练习，那个队员，极有可能会输给自己的女儿。
而她，仍倔强的认为，钢琴才是她永远的梦想，即使，心像是有些变了。
尹熙将那个如自己拳头般的小球抛到旁边的桌子上，球触到桌后，没有继续滚动，竟静止在光滑的桌面。而尹熙并没有注意这些，她只是不想让那个球砸坏桌上的水晶钢琴，抛球的时候，手腕不自觉的就做出了反应，和昨天与那个大姐姐打球时一样。看了尹俊一眼，没有任何色彩，然后就继续练习。是那首母亲最爱的《鳟鱼》，尹熙也很喜欢，她欣赏舒伯特，欣赏他可以写出如此动人的曲子，曾吵着要去维也纳看他和贝多芬葬在一片土地上的墓，用最接近的方式瞻仰这位英年早逝的作曲家，以弥补自己在钢琴上的失意。
见女儿如此冷漠，尹俊也没有勉强孩子。毕竟，这些东西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如果心不在此，就算天赋才高，也无济于事。
“爸爸，如果有一天，我打网球，你会高兴吗？”
尹熙刚想关上们，就听见女儿稚嫩的声音传来。虽说声线还是童声，但因为三岁就没了母亲的照顾，她要求自己的每件事都极力做到最好，判断方式冷静的不像一个孩子。
“你会吗？会的话，我当然会很开心！”
简单的回答，却成为以后尹熙人生的转折。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去，尹熙依旧练习着钢琴。那首《鳟鱼》已经练习很长一段时间了，而柯梦却一直不满意。但尹熙却坚持在下个礼拜的全国少儿钢琴比赛弹奏这首曲子，况且还是五重奏，需要很好的配合，她能和团里那些长她二十多岁的大人配合好吗？
记起上次和尹俊的谈话，尹俊说起女儿在网球上的天分，眼睛会露出和晓芙说起尹俊时一样的光芒。或许，小熙真应该去练网球，毕竟，在钢琴上，她可能永远都不比她妈妈。
“小熙，跟爸爸去英国看球吧，或许，那会改变你对网球和钢琴的认识。”
柯梦想起在昨天尹俊让自己劝他女儿下周去英国。因为他有一个好友发现了新队员，是个中英混血儿，名字已经记不清了，因为现在还没有名气，但尹俊说他将来一定会成为网坛瞩目的球星。
“不。我要参加下个星期的钢琴比赛，而且一定要将《鳟鱼》弹奏好。”
话语中带着坚定，不是一个八岁孩子应有的语气，晓芙的死，对她真的是一种打击吧？这样一个孩子，柯梦无法不去心疼。两个月前，当尹熙看到家里那张泛黄模糊的照片，眼眶里全是泪水，照片是晓芙去世前，在维也纳弹奏《鳟鱼》时留下的唯一一张，那时晓芙几乎赢得了所有人的喝彩。
“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喜欢钢琴吗？还是因为妈妈才去喜欢钢琴的？”
说出口，柯梦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她还是个孩子。
“就算是因为妈妈，我也要好好弹钢琴。”
粉嫩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仍静静地坐在钢琴前，看着大张的乐谱。
“你是不是认为学网球会对不起妈妈？我想她可不想看你这样。梦想需要心的支持，这道理你该明白的啊！不要怕妈妈会生气，因为如果你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她会比任何人都高兴！”
柯梦知道，尹熙从懂事那一刻起，就比同龄人来的聪明，别人说她是个天才，却不知她是在用完美来把自己藏起来。一个孩子，每天顶着面具生活，该是多累的事情啊！
“至少让我弹完这首曲子。”
时间如水般流过，一周的时间在紧张的练习中度过。
“尹俊，你欠小熙太多了，就让她弹完这首曲子吧，我想她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得是什么了。给她一天的时间，比赛一结束我就把她送到机场。”
尹家楼下，柯梦和尹俊隔着车窗简短的聊了几句。尹熙坐在后座，看着乐谱，耳朵里塞这耳机，依然听着《鳟鱼》，爸爸和柯阿姨的话听得比不清楚，她也并不想去了解。车子启动，后镜里映着尹俊渐远的身影。
“小熙，一定要和叔叔阿姨们配合好，否则……”
“我明白。”
金色的大厅，如同维也纳一样，到处漂动着音符。
尹熙是第十个出场，她在后台等待着，尽是吵闹的孩子，焦急的家长，和时而传来的叫名声。唯有尹熙，安静的坐在一角，听着那首妈妈曾弹奏过的《鳟鱼》。
时间过得很快，第九个选手上场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让尹熙做准备。
“小熙，爸爸还在机场等你，下来就告诉我要不要去。”
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前面的孩子下来后哭丧着脸，因为弹奏时出了很多错误。尹熙默然的看了他一眼，移了目光就安静的走上台去。
四位合奏的大人已经准备好，先是提琴的悠扬声音，尹熙坐在钢琴前，等待自己的段落。抬手，她敲动那颗颗黑白琴健。如告别演出一样，曲子里集尽了她所有的感情。一曲终，是满堂的喝彩。她走到台前，鞠躬谢礼。
掌声响彻整个音乐厅，柯梦站在台下，从尹熙的身上似乎看到了曾经的江晓芙，那个只要触碰到钢琴就浑身散发光芒的“灵魂弹奏者”。而此刻的尹熙，却多出一种不同的味道，是苦的吗？像花即将要凋谢时，会把身体里全部剩余的香气统统扩散开来，弥漫在整个夏末的空气，迎接秋的洗礼，明年又是新的开始，从此脱胎换骨。
尹熙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似乎风一吹就会消散，一个外表仅为八岁的女孩，行事却比成人还要冷静。她，尽量将每一件事都做的完美无缺，智商超群的她，没有人会担心她的未来，有时她似乎可以同时思考许多事情，心思缜密，做事周全。这样的一个她甚至不需要人去照顾她，而事实上呢？她比任何一个人都需要关心，她的心，孤独的像南极的大陆，只有冰雪的覆盖，阳光的反射，冰冷的空气……
掌声渐渐退去，尹熙也来到后台，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柯梦。她静静地穿过杂乱的人群，器物打开侧门，来到大厅，正赶上去后台的柯梦。
柯梦俯下身，抚摸着尹熙轻柔的头发，很舒服，像柳絮一样软绵绵的。
“真的……太好了！”
忍不住激动，眼泪在睫毛间打转。晓芙的死对她何尝不是一种打击？从小埋下的友谊种子，让她们就像双子一样，形影不离，真不知道是自己了解自己更多还是她了解自己更多。一起学琴，她们不分上下，维也纳演奏，她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在台下注视晓芙的光彩，却也觉得很幸福。
晓芙……你听得见吗？尹熙，她做到了。
机场。
大厅里熙熙攘攘，有离别的泪水，有团聚的喜悦，亦有孤独的身影。送行的队员们离开后，办好一切手续的尹俊孤坐在大厅的一角，手里攥着那机票，头垂着，静静地等待女儿的决定。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既不知女儿弹奏的如何，又不知会不不会来。柯梦答应自己会把小熙送到机场，可是，他知道如果尹熙不愿意，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强求她做。
等待的时间……是无尽长……
晓芙，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自认为小熙适合打网球，却从来不问孩子有多喜欢钢琴，让她放弃钢琴她会不会伤心。我只是一味的，一味的让你们去迎合我的想法。你是这样，难道我也要让小熙这样吗？曾记得，没有小熙的时候，维也纳就邀请过你去弹奏，却因为我一场重要的比赛，因为我希望你能看见我拿到冠军……你就毫不犹豫的退掉了……
我，是真的很自私吧？
“前往伦敦的乘客请注意……”
大厅想起了通知声，尹俊抬起头朝门口望去，尽是不熟识的面孔进进出出，但不见尹熙和柯梦。他轻叹，起身拿起行李朝登机口走去。
“小熙，你决定了吗？去还是不去？”
刚下场柯梦就带着尹熙早早离开现场，朝机场开去。尹熙坐在柯梦身边，不语一言。
“不是已经去机场了吗？”
这孩子，想去就说嘛。
柯梦嘴角扬起，果然，她想通了。
到了机场柯梦打开后备箱，拿出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行李，牵起尹熙的小手就向里跑。尹熙抬头看见柯梦头发因奔跑而飘起，表情甚至比她还要急切，她……也喜欢爸爸吧……5年里，她和我们朝夕相处。教我弹琴，帮爸爸料理家务，她始终扮演者妈妈的角色。可惜，爸爸心里除了妈妈就是网球……
一路跑，一路看，都没发现尹俊，他，难道已经离开了？
看不到爸爸，尹熙心中有些失落，抽出自己的手转身想要离开。刚走两步，突然应到身后有人叫住自己。回头，看到尹俊手提行李，手拿着机票要摆着。
仍然是嘈杂机场，留下一个女孩奔跑的身影……
背景音乐舒伯特《鳟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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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四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