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撤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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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五天时间里，希泽被填鸭式一样恶补了整本监测守则，据雅尔曼说，他连梦话都是千奇百怪的条目和规章。但是在布兰琪的高压教学方式下，他不敢不拼尽全力去把那些堪称变态的文字背下来。
“第二百三十五条是什么。”布兰琪难得换上了一身军服，希泽看着她忍不住腹诽黎明要塞什么时候有这么小号的军装规格了。
“别忘了，你现在想的什么我可都知道。”布兰琪用教鞭敲敲他，“不要擅自吐槽，赶紧回答问题才是正道。”
“空间中有许多坐标在穿行，坐标拾取由前沿监测站主核完成，主核把信息以点阵方式与各种组合的位置模式进行匹配，以此来识别出其中的坐标。[1]”希泽努力回忆脑海中的知识点，这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临近考试前痛苦的背书时光。
“很好。”布兰琪合上书本，“恭喜你通过了，快去庆祝毕业吧。”
“什么情况！”希泽大惊失色，以至于没拿稳课本砸了脚，“我的学习安排上明明还有足足一整年的课程要修啊，我以为驻守任务结束后还会继续上课的，你可不要骗我。”
“如今时局艰难情况有变，负责做饭的大叔都要扛起菜刀上战场了。”不负责任的老师摊摊手，“所以组织上一致同意你提前结束学业，改为在实践中修习。”
“传说中的实习？”
“对，而且不发薪水全年无休。”
“我要投诉我要抗议，我还要告你们剥削压榨。”希泽顺势倒地掩面，“和你们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不一样，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还要养老婆的，没有薪水让我们一家可怎么活。”
“投诉驳回抗议无效，这就是社会，认清现实吧，年轻人。”布兰琪拿出一支雪茄夹在指间，非常配合的右手叉腰做万恶资本家状。
“大雪封山，没米没面，老板好歹发点工资啦。”
“不给不给，卖身来换。”
师徒两人一秒转换戏路，开始在模拟室玩的不亦可乎。
“你们的演技真是太差了。”本来只是路过的乔安娜没忍住走了进来，“以后千万不要说是奥利维亚影视学院培养出来的。”
“我们什么时候有的影视学院。”虽然五十多岁但是心思格外单纯的布兰琪果然当真了，“我要报名。”
“什么时候登舰。”略显不好意思的希泽趁机转移话题，“雅尔曼去哪儿了。”
“他在维修舱。为了防止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幻灭，我建议你先不要去找他，雅尔曼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满身机油味的大叔了。”乔安娜倚在操作台旁说某人的坏话，“虽然和以前的区别只是身上有没有机油味而已。”
就在她刚刚点燃一支尘埃星云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脸焦急的菲蕾德翠探头进来，“乔安娜！我找了你半天，还有文件需要签字呢。喂，你们怎么还泡起了茶？”
“是觉得现在还不够忙吗！”低气压菲蕾德翠黑着脸拍门，后勤人员的愤怒也是很可怕的。
“啊菲蕾德翠你来得正好。”乔安娜无动于衷，她手里拿着一个布满花纹的大茶壶，样式老到家里的祖母都不会用的那种，壶盖像是被暴力对待过一样坑坑洼洼，“能帮我们去隔壁拿一些茶点吗？”她甚至还像个标准淑女一样温柔的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们今天就是准备翘班了对不对。”任劳任怨的后勤部长无奈的坐下决定和他们一起朋比为奸共同旷工。让繁重的工作见鬼去吧，她心里有些恶狠狠的想。
“啊真是难得的悠闲时光。”布兰琪捧起一杯茶感慨，“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坐在一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乔安娜和菲蕾德翠同时起身飞快的捂住她的嘴，“作为要塞最著名的乌鸦嘴，请你有最起码的认识好吗？”由于动作幅度过大，乔安娜微笑的脸上甚至出现了狰狞的扭曲，“女巫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
“有没有人解释一下这个典故。”迷茫脸希泽觉得她们说的话自己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是合起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说的话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菲蕾德翠补充道。然后不再理会已经在旁边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她从刚刚拿过来的小食盒里捧出精致的糕点递给希泽，“不用管她们，就当他俩现在正在进行一场必要的战前演练。”
过了一会儿，战况以乔安娜险胜告终，接着两个衣冠不整的女人开始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大笑，享受久违的安适自在傍晚时光。菲蕾德翠则任劳任怨的为她们斟满茶水，一边数叨工作又要做不完了，一边感慨奥利维亚特供咖啡蛋糕味道真是越做越好了。
希泽坐在她们中间，听她们聊的一些没有营养的故事八卦。在很久很久之后，一切人事都变了样子的年岁里，他还会经常回想起那天照射进模拟室内的很好的恒星光芒，黎明要塞特有的浅红色星辉辉煌且斑驳的映在她们的侧脸上，那是来自遥远星系巨大涡旋的华彩，穿越遥遥旅程自宇宙的边缘延展出带着绚烂星辉的优雅悬臂。多年之后，这一幕成为了希泽脑海中某一段故事的终章结尾，用一个电影长镜头般的方式固执的镌刻在他的记忆深处，哪怕历经沧桑却依旧经久不退。
因为自此之后美好的生活正式结束了，他终于得以直面宇宙的残酷，感受人性最深处的震动与战栗。
第二天，大银河纪年2983年，黎明要塞冬时令的最后一天。午夜时分，改装完毕整修一新的奥利维亚准时停在了第一军用港口。在无星无光的黑夜里，它就像人类自古以来都崇拜敬仰的曙光女神一样，银色的合金舰身璀璨夺目，令人充满祈盼。
“各单位做好登舰准备。”站在港口的乔安娜向奥利维亚智脑发出指令，她的头发被小型战列舰升空时带起的气流扰乱不断飞扬在空中，这让站在她身后的希泽想起了深夜林中起落的群鸦，神秘且富有力量。
“第一防卫队就位。”
“第二防卫队就位。”
“后勤保障组就位。”
“远空战列舰升空，拂晓运输舰就位。”
……
奥利维亚的指令陆续传来，不断有士兵从两侧廊桥快速步入各个舰艇，一向安静的港口头一次显出紧张的气氛来。在最后希泽终于听到了“前沿检测站即将降落”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乔安娜。”他顿了一下继续唤她，“姐姐。”
船长大人转过身，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和肩章，拂去额上乱发，然后后退一步，帽檐下的神情坚定身形笔直，她开口说道，“士兵希泽·索亚，你准备好为了要塞献上生命与忠诚了吗。”
希泽在杂乱无章的气流中挺直了胸膛举起了右手向她行礼，“我准备好了。愿神眷顾奥利维亚。”
“首都星带来的措辞习惯是时候改一改了。”乔安娜转过身不再看他，“在这里，神灵永远只能是我们自己。”
冬时令的黑夜总是漫长又难熬的，但是在这一天之后，黎明要塞就将迎来最波澜壮阔的破晓之光，笼罩一冬的寒冷雾霾会在这种光辉之下烟消云散，总是行色匆忙的人们也会在这种难得的天穹下换上春装神采洋溢。
“黎明不会远了。”希泽喃喃的重复这句话，他此刻站在位于近轨道监测站内，透过玻璃目送庞大的战舰群向未知又浩瀚的宇宙深处启程航行。
[1]“空间中有许多坐标在穿行，坐标拾取由前沿监测站主核完成，主核把信息以点阵方式与各种组合的位置模式进行匹配，以此来识别出其中的坐标。”
该设定源自自刘慈欣《三体·死神永生》，388页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撤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