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简茂

9、008

　　槐树下，风回记住了一个叫宋二丫的妇女。

　　小小的雨夜，一个蜘蛛被雨水打落，上山采蘑菇的女孩子不小心遇到了，便将蜘蛛放在自己的背篓里，雨水打在树叶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蜘蛛呆在女孩的背篓里，在雨声中，睡着了。

　　蜘蛛是在树叶上醒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开了灵智的蜘蛛懵懵懂懂间开始了自己的修炼之旅。

　　晴天的时候，蜘蛛见过许多人，许多兽，争夺资源，再次遇见女孩的时候，又是一个大雨天，那时候蜘蛛刚灭了一个兔子精，吸取了灵力，那是修炼了五十年的兔子精，如果不是事先用了毒，这次蜘蛛也是凶多吉少，战斗完毕的蜘蛛精跌落在地，大雨滂沱，蜘蛛想，这雨打在身上还挺疼的，后来就被人放在了背篓里，还是一样的背篓，还是熟悉的味道。

　　蜘蛛安心的躺在一堆草药中间。

　　小河边，流水哗啦哗啦，女孩选了一块石头，吃着随身带的馍馍，蜘蛛巴拉巴拉，从背篓里爬到竹筐边边。

　　女孩瞅了一眼蜘蛛，招呼道：“你醒啦。”

　　蜘蛛转了一下眼睛，寻思道眼前的女孩是知道了什么？

　　女孩自顾自道：“昨天我听母亲说，要给哥哥说一户人家，可家里的钱不够，说是再缓几年。”

　　蜘蛛的头顶上又落下了雨。

　　可是周围只有河水的哗啦声。

　　女孩不服气地啃了一口馍馍：“女孩生下来就是物品吗？”

　　蜘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静静地趴在竹筐边上。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蜘蛛有点期待，好像每次大雨的时候都能见到那个女孩。

　　后来有一天女孩子问：“怎么每次都能见到你啊。”

　　蜘蛛想：因为你总是在我家门口哭。

　　再后来，女孩总给蜘蛛带一朵花，一棵草，一个秸秆。

　　蜘蛛就丢给女孩一只兔子，一只蝴蝶，一只田鼠。

　　那天，白色云朵变成乌黑乌黑的，蜘蛛遇到大蛇，两个妖在山里打的难解难分，最后被大蛇缠绕的蜘蛛，静静的看着乌黑的天，心想，前天的花好像是粉色。

　　雨水落下，蜘蛛被猩红的血液溅了一身，女孩气喘吁吁的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刀，蛇头跌落在一边，血液不停从断口渗出。

　　蜘蛛顾不得女孩，乘着大蛇刚死，疯狂吸取灵力。

　　女孩手里的柴刀掉在草地上，惊恐的跌坐，眼前，黑色的蜘蛛渐渐变大，雷声传来，像是在蓄势待发。

　　蜘蛛看了一眼女孩，转身离开，心想，以后也不用再听那恼人的哭声了。

　　山凹处，天雷一道道劈下来，蜘蛛用尽自己的力量拼命抵抗，周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谁在耳语，有谁在觊觎。

　　最后一道天雷结束，天空忽然变得晴朗，蜘蛛遍体鳞伤的趴在原地，周围窥探的妖精们试探着走近，忽然一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走开。”伴随而来的还有一把粉末，离蜘蛛最近的蜈蚣精被撒了一头粉，女孩手持菜刀挡在了蜘蛛身前，神情凶狠，可发出的声音却明显带着颤。

　　蜈蚣精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上粉末，快速的爬向少女。

　　蜘蛛缓缓吐出一口气，白色的蛛网从口中喷射而出，巨大的黝黑的身体将少女护在了身后。

　　树林深处的窃窃私语逐渐消散，白色的蛛网被收回：“修行不易，经历且放你一条生路。”

　　蜈蚣精迅速离开。

　　蜘蛛还记得那天，女孩的笑，弯弯的眉眼配合晴朗的天气，真是美好啊。

　　少女成了蜘蛛的常客，也许是知道自己的心事被人听了，刚开始还很羞涩，后来就无所畏惧了，蜘蛛被迫听了少女怀春，家里家外的琐碎情绪。

　　蜘蛛说：“如果你不喜欢，可以离开的。”

　　少女望着高高的天，远处的山，摇摇拒绝了，她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使命，也许她的使命就是为了家里减轻负担。

　　她说，来世，她也想成为一只小小的蜘蛛，跳跃在山林树丛之间。

　　蜘蛛想了想，还是不要吧，辛苦织网，风一吹就破的日子还是挺惨的。

　　女孩伸手摸了摸蜘蛛的前爪：“蜘蛛，很好呢。”

　　风回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身后传来出来水来的声音：“然后呢？”

　　一口酒被风回喷出，他受惊地窜到蜘蛛身后：“你怎么在这里？”

　　水来歪着头，一副很无辜的模样：“你不见了。”

　　蜘蛛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遍：“你们。。。”

　　风回瞬间脸红捂住蜘蛛的嘴，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水来觉得气闷，一屁股坐在原地：“我想听故事。”

　　后来呢？

　　后来啊。

　　少女嫁人了，是心里的情哥哥，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大红嫁衣，只有自己缝的红色绣鞋，物质穷，可心里甜，少年的姐姐嫁给了自己的哥哥，算是亲上加亲，日子很安稳，是少女想要的。

　　少女婚后很快就成为母亲，男人为了自己的媳妇吃的更好，也为了孩子的到来，上山采药，失足摔下山崖，等少女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断气多时。

　　那段日子，蜘蛛看着少女流泪，看着她坚强，守着她产子，小小的婴儿刚出生的时候是真的丑，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一天天过去，婴儿变得粉粉嫩嫩，煞是可爱，蜘蛛还给她起了一个叫臭臭的小名，因为小婴儿总是尿蜘蛛一身。

　　能守的日子不是很久，蜘蛛需要闭关修炼，对于妖精而言急几十年年不过弹指一挥，而对于人类来说，几十年，再相见可能是生死两茫茫。

　　当初的少女已经变成垂垂老矣的妇女，粉粉嫩嫩的婴儿已嫁为人妇。

　　那天，蜘蛛在少女的坟前喝了很多很多酒。

　　她问臭臭：“你要跟我走吗？你母亲不在了，我可以照顾你。”

　　臭臭笑着摇摇头：“我也有自己的路。”臭臭温柔地抚摸着腹部，蜘蛛仿佛又见到了当初的少女。
　　只是人生无常，臭臭遇到的不是良人。

　　女儿出生后，男子的脸就变了，温柔不过是披的外皮，暴力才是实质的核心。

　　妇德像枷锁一般扣在臭臭的头上，旁人还未开口，自己就足以杀死自己。

　　一定要为男人生儿子就是她这辈子的任务。

　　完成它，成为光荣的母亲。

　　蜘蛛只能叹息，人心中的枷锁，最难解开，旁人无论怎么使力，貌似都撬不开一角，可是也最容解开，只要心中有觉察，便是撬开了一角，再一使劲，枷锁便土崩瓦解。

　　只能说，造化弄人。

　　三人在树下沉默，只有酒瓶一个一个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