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7. 帝师（中）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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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懿成的力气从紧贴着的手背徐徐传来。
本来握在他手里还略显沉重的狼毫，在邵懿成的引导之下变得灵巧，勾转折回都写得顺滑而流畅。
他本来还急躁的心，也在邵懿成张弛有度，不疾不徐地引导之下，渐渐地沉静了下来。
墨汁顺着笔尖流淌成了精致而工整的小篆，排在那些他先前写的如鳖爬一般的的照猫画虎之后，规规矩矩地成行成列，犹如成方阵的军队。
字可真好看，廖若想。
尽管他不懂得书法鉴赏，却能从邵懿成的一提一点之中看出些写字的门道。再说，字好不好看，总是有种直观的感觉。邵懿成下笔之利落，收笔之干净，字的结构之匀称，笔画之流畅，廖若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写着写着，不觉地时间已逝。
铺张的宣纸渐渐地都被写满，邵懿成伸手移了镇纸，换了一张。
哗啦～
春日午后的阳光有些懒散，散落在廖若的发梢和衣衫之上，有融融的暖意。加之邵懿成的怀抱是温暖的、可靠的，他便不觉得有些涣散了。连呼吸都顺应着邵懿成的节奏，随着他起起落落。
写第二张纸的时候，邵懿成握着他的手的力气卸去了些，想让他自己去掌握一部分下笔的力道。
廖若恍然“惊醒”，如同杵惯了拐杖的人，突然被打落了拐杖一般，毫无防备。邵懿成的力道刚刚卸了一点，他握着的毛笔，便斜斜地从虎口滑了出去，在宣纸上留下一道墨痕。
“还是……想要我？”
邵懿成握着他的手的力道重新收拢了过来，连同揽着他的腰的手臂也箍紧了些。湿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他的耳朵刷地就红了。
“不要。”
廖若急忙握紧了毛笔，在邵懿成的怀里扭动了一下，是挣扎被压制了之后的象征性的反抗。
邵懿成轻笑了一下，继续带着他写了几个字之后，缓缓地松开了些，让他自己去掌握着毛笔。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勾一点，一停一顿。
廖若回忆着邵懿成让他感受的力道与笔画，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去学习。
不知道是因为邵懿成教得好，还是因为他学得快。在写满了第二张纸之后，他渐渐适应了毛笔字的起落和书写的力道。
字体比之前匀称了许多，起码能入眼了。
*
当在右下角落下了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廖若转过头有些得意地看向邵懿成。
邵懿成抱着他的腰的那只手，上移了些，转而摸了摸他的脑袋。
触摸到发丝的瞬间，邵懿成和廖若皆是一愣。
廖若愣住了是因为，他已经二十多年没被人摸过头了。
上一次被摸头的时候还是上一世，大概是四五岁吧。但现在，邵懿成居然像个哥哥一样去摸了他的头，似乎是想表扬他……真当他是小孩子啊。
而邵懿成愣住了，则是有其他的原因。
因为小皇帝转过头来看着他的那一瞬间，那略带得意又有些撒娇的神情，像极了小皇帝还生活在邵家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小皇帝还如他的弟弟一般，整天黏在他的身边，每个动作都想得到他的认可，每个举动都想讨他的欢心。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亲近都是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
所以他禁不住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去摸着他的头，给予肯定和表扬。
但真的这么做了，手真的触碰到了，他又回过神来。
已经不是从前了。
现在的这个小朋友，已经是皇帝了。
万人之上的，接受顶礼膜拜的天子。天子的脑袋并不是其他人可以碰的，而方才的那个举动早已经逾了规矩。
他急忙缩回了手，将小皇帝从他的腿上抱了下来，放在软榻上，扑通跪在了地上认错，“臣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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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邵懿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廖若有些不解。
因为邵懿成逾矩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方才没经过他允许便抱着他写字，让他走开也不走开。任何一项动作都能以抗旨不尊去论处了，邵懿成却没为了那些行为而下跪谢罪。
偏偏当他碰到了小皇帝的脑袋的时候，就仿佛幡然醒悟一般，急忙放开了他，跪在地上，保持着天子与朝臣的距离。
廖若低头看着他跪在地上的身姿，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脚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不理不睬地握着笔继续练习写字。
既然邵懿成自知是错了，就让他跪着吧。否则以后每每这么暧昧地靠近，他的心脏可受不了。
再说，如果邵懿成每次见他都是这般亲近，没了规矩的话，日后恐怕他就很难再命令邵懿成了。
他可不想养一个恃宠而骄的宠臣，更不想让邵懿成把持朝政，架空他的权力，所以明确二人的身份及其重要。
既然邵懿成有自知之明了，正好顺水推舟，借这个机会肃清一下。廖若的心里有了主意。
*
邵懿成在冰冷的石砖上跪了一会儿，上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难道是自己反应过度吗？还是说小皇帝根本就没有变，还是喜欢自己去摸摸他的头以示表扬吗？
他刚刚曲膝想站起来，却被小皇帝一声奶声奶气的命令喝住了。
“跪下。”
邵懿成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来的时候又只见小皇帝正专心写着字，一脸如常的表情，一眼都没看他。
“陛下……”邵懿成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陛下”两个字哽在了喉咙里面便没了下文。
廖若写了几个字之后放下了笔，目光移向了邵懿成，却不是撒娇和喜悦的，而是有一丝警惕与威严。
“朕是皇帝，”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大臣。”他又抬手指了指邵懿成。
“你要听朕的命令。”
他其实还想说得更详细些，比如朕不要你抱着的时候你就该松手，朕让你教课的时候你就教课，但碍于这个小皇帝痴傻的设定，他说话的时候只能慢吞吞地逐字逐句地往外蹦。
即便如此，这样明确地道明了二人关系，并且有意图有指向性的话语，也换来了邵懿成微蹙的眉头，和不解的目光。
阳光照进来，如同一道光柱一般横亘两人之间，空气中跃动着的细小浮沉清晰可见，它们大概是这仿佛凝固了一般的空气之中，唯一在动着的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廖若低下头去拿起毛笔继续练习写字。
邵懿成跪在原地没有动，抬头看着他的目光如鹰如炬。
廖若能感觉到那个视线焦灼在自己的身上，焦灼在自己的笔头，所以每写下一笔都可能泄露了心机。
不能抖，不能露怯。
廖若深呼吸了一下，迫使自己沉下心来，握紧毛笔，将每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
*
刚才那几句话说出口了，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虽然邵懿成是臣子，他是皇帝，皇帝对臣子下个命令也无可厚非。
但邵懿成同时又是死去的小皇帝的自幼亲近的哥哥，在二人这么多年的相处之中，小皇帝对邵懿成应该都是言听计从的。
所以他来到这个时代的几个月期间，对邵懿成也是顺从的，委曲的，讨好的，以至于邵懿成有些得寸进尺。
这种突如其来的闯入与亲近，令他不安，也不符合天子与朝臣的规矩，所以这种亲近的关系，迟早都应该有个了断。
上一世中，他只是个看人脸色办事的金融行业的新人。
习惯了与客户维持着所谓亲密的关系，也习惯了去消灭自己的主张，完全以客户的宗旨为宗旨，以客户的满意为原则。
但这一世中，他是皇帝，他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听从谁的命令。
他就是在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那个真龙天子。他就是应该接受朝臣和百姓的卑躬屈膝，也应该担负起苍生天下的责任。
他应该适应这种身份的转变，尽管很难。
而对于邵懿成，他希望他也能适应这种转变，与他保持距离。
毕竟，自己只是要利用邵家的势力，不是么？廖若有些自嘲。
“起来。”
廖若写满了第三张纸，大概过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
邵懿成站起来，依然在原地，没有再靠近他。
*
“陛下，该下课了。”守在门口的老太监进来通报，方才的说话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邵懿成鞠躬告辞，转身退下，走的时候如他来的时候一般，干脆利落。
廖若放下了笔，终于不用强撑着去练字了。
他将冻僵了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又搓了搓。由于握笔太用力了，指甲扎进了肉里，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子。
屋子里面并不冷，只是他的手一直被邵懿成暖着，突然失去了那层外罩，便会格外冷吧。
但温暖使人沉溺，犹如温水煮青蛙，会使青蛙在不知不觉间丢了性命。
所以，还是冷点好吧。
只是方才，他倒是有点想让邵懿成摸摸他的头去表扬他的，如果二人不是君臣关系，也不是表兄弟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7. 帝师（中）小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