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大白之叫花子》竹夭菜包

1、楔子

　　卯兔年，午月三伏。
　　滚烫的日头，简直要人的老命。
　　尽管全身上下的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了，归雪渡仍全力挺直腰板，一步一步平稳而缓慢地走在官道上，好似浑然未觉匆匆经过的人或奇异或佩服或狐疑的目光。
　　风度，风度，要显出一个大门派的风度来。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老掌门的谆谆教诲——这是老掌门在他临行前最后嘱咐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件。
　　“风你妈的度。”
　　这热得泥巴都流油的鬼天气，就算是菩萨都没办法保持风度。归雪渡心底狠狠把老掌门那张万年不笑的老脸撕了，脚下运起轻功。
　　顿时，身轻如燕，他化作一道青色的影子激起尘土飞扬。
　　没多久，他又停下了脚步。
　　“咦？”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茶棚，他不住惊奇一声。
　　他不是没见过茶棚，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茶棚——在如此毒辣的太阳底下，这小小的茶棚居然连棚顶都没有！
　　几个被暴晒得发亮的烂木头桌椅三三两两地散落着摆放，一旁一个极其矮小的小竹凳上，坐着一灰发老翁，穿着一身厚厚的陈旧灰袍，胡子拉碴，手撑着膝盖正气定神闲地闭目养神。
　　归雪渡眨眨眼，又抬头眯着眼瞧了瞧那热情如火的炎日，眼睛里又是惊奇又是艳羡。
　　“老人家。”他抹了抹脸上的汗，理了理衣襟，走上前去，抱拳一揖，恭敬道：”不知可是做这茶水生意？”
　　静静等了半晌，那灰发老人才抬头，耷拉着眼皮瞅了归雪渡一眼，右手朝左面敷衍地一点道：“年纪轻轻的，眼神不好使？”
　　归雪渡一愣，朝老者指的方向望去，仔细看了老半天，才在百米开外的一棵云杉树顶上看见一面不大的破落方布，方布上依稀写着一个字。
　　“酒？”归雪渡瞪着眼睛，刚想说什么却被那老头截住了话头抢先一步道：“对！酒！”
　　“哪里？”
　　“这里！”
　　归雪渡又顺着老人的指头望去，只见那破烂桌椅上只有几只空空如也的茶杯。他脖颈的喉结动了动，转转眼珠子道：“既然是卖酒的茶棚，那便来碗酒罢！”他大步上前，挑了其中一张看上去没那么容易倒塌的长凳，一屁股坐了上去。
　　刹那间，他就像是坐在了过了火的烙铁上一般，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拍着屁股咬牙连连嚷道：“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那副滑稽的模样逗得那原本板着张脸孔的老头咯咯笑了起来，长长的络腮胡都跟着颤抖个不停。
　　归雪渡见那老翁笑得疯癫，一点儿都不气恼，也不打断，停下动作静静瞧着他。
　　神奇的是那老翁整整笑了一袋烟的时间。
　　等那老翁缓过气来了，归雪渡挑眉环胸道：“老人家，看来我坐着是喝不了您的酒了，站着喝您觉得如何？”
　　那老翁终于站了起来，慢悠悠地理了理衣摆。
　　归雪渡这才注意到他腰间垂下的一个酒葫芦，那酒葫芦原来被老翁又长又破的衣袖遮住了。
　　那葫芦通体泛着柔美而的澄黄色，其身玲珑透漏，纹路秀隽，在灼热的光照下，折射出高贵而夺目的光晕来。
　　巧夺天工！
　　即使是对奇珍异宝司空见惯的归雪渡也不由心中暗赞一句。
　　那老翁见归雪渡的脸上并未露出贪色，抚须一笑道：“年轻人，我这酒，坐着喝不了，站着也喝不了哩。”说着，他拍了拍那琉璃酒葫芦。
　　“哈哈！”归雪渡笑道：“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有趣的酒？”
　　“就在你面前！”老翁取下葫芦，递到归雪渡眼前：“何不试一试？”
　　老翁忽然变得热情的态度令归雪渡愣了愣神。
　　透过琉璃，归雪渡能够清晰地瞧见在葫芦里纯净的酒，他仿佛已经隔着葫芦闻见了那酒醇香浓烈的香气。
　　他就算不是酒鬼，这酒，他也要喝得。
　　酒滚进了喉咙，他似是跌进了酒缸里，满眼满脑子就只有这酒的绵甜醉香了。一股冰霜的凉意从胸口漫布四肢，紧接着，冲天的酒辣意直刺向他脑门，他的额头像是被刀刮过一般，疼得冷汗直流。
　　然后，他眼一翻，腿一软，竟是立时倒在了地上，醉死过去了。
　　老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手中的酒葫芦。
　　“哎哟哟，”他小声道：“人摔死了可别洒了我的酒哩。”说完，他提起那葫芦，嘬了一口酒，露出了些许享受的表情。
　　“小娃娃，急什么。”他对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归雪渡摇头道：“喝这好酒哪能一口闷，得细细品！”
　　归雪渡对此一无所觉，只是脸上竟缓缓露出了一抹微笑，似是在梦中正细细品味着好酒余味。
　　“嘿嘿嘿嘿，算你识货。”老翁也没管那归雪渡，直接越过他，摇摇晃晃地向远处走去。“月亮出来咯！酒哪，就要慢慢品。梦呢，也要慢慢做。”
　　隐约的歌声断断续续从老翁离去的方向传来。
　　“闲吟为浪侃，笑骂皆醉言。
　　多少是非生死金不换，皆落杯里阴晴明月中。
　　来来来！此等良辰吉日，当浮一大白！”

　　半个时辰后，官道北边两抹颜色渐渐靠近。
　　“师姐，你看，那里是不是躺着一个人？”开口的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一身清雅的鹅黄衣裙，衬得她健康又俏皮，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正瞅着倒在路边的归雪渡。
　　“云裳，别过去。”另一个女子看上去就稳重多了，也阴沉多了。黛色衣袍显得她苍白如纸，整个人森冷得好像这炙人暑气都熏不热一般。
　　李云裳听话地停住了脚步，乖顺地瞅着那女子：“那怎么办呀满春姐姐。”
　　月满春冷着一张脸，把李云裳拉到身后，手已然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上，警惕地朝归雪渡缓缓移去。
　　两人凑近一看，见那归雪渡虽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但却衣冠楚楚并无异常，不自觉放下了一些戒心。
　　“姐姐，这人……救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李云裳见那归雪渡生得如此俊朗，心底早就偏向了他。
　　“这……”见月满春面露难色，李云裳怕她拒绝，便抱住月满春的胳膊，左右摇晃就是不放。
　　月满春拗不过李云裳，只得松口答应。
　　“我就知道师姐最好了！”李云裳脆声笑道。
　　“你个鬼丫头。”月满春见她古灵精怪的模样笑骂道。
　　说话间，两人已将归雪渡扶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睡得像头死猪的归雪渡却是幽幽转醒了。
　　他一睁开眼睛，只见一只白皙少女的手在他眼前摆了摆，那纤细的手腕上两只沁着血红的手镯在阳光下折射出秀艳通澈的光华来。
　　耳边响起少女清脆可爱的声音。
　　“师姐，他醒了！”
　　他晃了晃神，却一把抓住了眼前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