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错》漠南笙

7、二.殒命

　　次日，秦暮打开苏糖送来的贺礼，明明有那么多的贺礼，价值连城，他却独独打开了这个极其简朴的。
　　秦暮几乎都能想得到，里面会躺着一个小小的糖人，栩栩如生，画的可能会是游侠英雄吧。苏糖每次的礼物都是糖人，这丫头，也不知道送点儿别的，光是保存这些糖人，自己都要费老大的劲了，唯恐它融化了。
　　果然，这次的礼物还是糖人，不过，还多了点别的，糖人的肚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夹心，像是杏仁。
　　但是秦暮知道不是，苏糖的糖人，从来没有夹心，除了糖浆，不会有任何东西。
　　划开糖人，拿出里面的杏仁，果然，杏仁是中空的，里面是一个小金玲和一张小纸条，里面写着几个名字，都是当朝大臣。

　　仁德二十六年，仁帝病重，太子，筠王，黎王，瑞王的帝位之争经过了十多年的斗争，达到了顶峰。
　　太子和三王都有自己的势力，相互不让。
　　太子只需守成就好，仁帝已经五□□上朝，只要他一驾崩，就可顺利即位。
　　而显然，三王不行。
　　为今之计只有逼迫仁帝，写下遗诏，转立自己为帝。
　　然而，宫外有太子固守，宫内有皇后把控，除非带兵闯宫，否则根本进不了宫，见不了皇帝。但一闯宫，且不论成功与否，即使成功你也是当之无愧的乱臣贼子，怎么可能让你当上皇帝。

　　尽管宫外已是风声鹤唳，但宫内倒是一片宁静。
　　仁帝已然脱不了多久了，苏糖侍奉在侧，毕竟，这是一个对自己好了十多年的皇叔叔，不管真心或者假意。
　　“咳，咳，咳”。
　　“皇叔叔，太医说你应该静心养病，其余的，都不要再想了。”
　　看着仁帝望着自己的眼神，苏糖说道。
　　“苏糖，我一生都在与景帝比较，他贤明，我便比他更贤，我样样都要比他做得好，才不会让人说我这皇位是他让给我的，就这一点，难道真要我下去问景帝吗。”
　　苏糖放下仁帝的药碗，说道:“陛下其实已经猜到了不少了，只是景帝留给父亲的，不是兵权，怕大将军漏出破绽，昀黎大将军也是不知情的。景帝留下的是一个金玲，若陛下不贤，以此为信物，可以号召大臣，令立明君。”
　　“哈哈哈哈哈，我还是赢不过皇兄，我以为，凭他与昀黎大将军的关系，必定是将所有后事都托与了他，大将军兵权在手，逼得我即使猜到了你父亲的身份，也不敢动手，还将你好好的养到现在，我跟昀黎斗了小半辈子，居然是这样，皇兄啊皇兄，我终是输给了你。”
　　“你当年那么小，如何知道的这些。”
　　苏糖说道，“因为，糖人，父亲送与我的十岁才能吃的糖人儿。”

　　可能是回光返照吧，仁帝反而清醒起来，说道:“暮儿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儿子，但他却是最有可能在这场夺嫡之位中胜出的人。”
　　“父皇倒是看得明白。”
　　秦暮身着铠甲，已经踏入了寝殿之中，凯光粼粼，寒冷刺骨，苏糖知道秦暮是带过兵的人，却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的武装打扮，不像人，像地狱的修罗。
　　三个人互相看着，都明白秦暮绝不是来看望父皇的。
　　三王之中，只有秦暮闯了进来，也只有秦暮敢进来，乱臣贼子，那又如何，自古成王败寇，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来日，我说我是受命登位，史官也只能这么写。
　　仁帝倒是没多慌乱，说道:“都安排好了吗。”
　　“自然，太子已死，明天我就会拿着遗诏登基，而很多大臣不会有人反对的，其余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仁帝不怒反笑，说道:“那就好，既然如此，你退下吧，我跟苏糖说几句。”
　　秦暮看见苏糖对自己点了点头，便退到了殿外。
　　“陛下想说什么。”
　　仁帝看苏糖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但是深邃，仿佛穿过苏糖看见了以后。
　　“暮儿会是个好皇帝，但他有一个缺点。”
　　“就是你，苏糖，你太聪明，在我身边十几年，居然都没透出半分破绽，暮儿喜欢你，但自古以来都不乏牝鸡司晨的例子，外戚专政，景帝因一个情字传位与我，我却不想我的子嗣步他的后尘。”
　　停顿一会儿，仁帝接着说道:“我登基之后，就成立了神机营，他们隐藏在皇宫中的各个角落，他们的任务，就是杀了没有我信物的皇帝，皇兄以为他可以改立新君，我难道就没有准备吗。神机营的人，有宦官，宫女，太医，御厨，甚至，有些人，从未在宫中出现过。”
　　宫中埋伏着这样一群杀手，那真的是很可怕的。
　　苏糖倒是脸上并无波澜，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陛下去后，苏糖自会随侍陛下左右。”
　　苏糖并不怕死。
　　仁帝笑了笑，说:“不不不，我不想让你死。”
　　苏糖疑惑了，既然你怕我乱你江山，又不让我死，那我要如何。
　　“神机营的统领，要保证对皇帝绝对的忠心，还要够聪明，普通之下，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了。”
　　“陛下放心我待在黎王身边。”
　　“当然不放心。”
　　苏糖扯了扯嘴角，看着仁帝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里面是断情丸，服用之后，若是与男子有亲密接触，左手就会出现一道黑线，若是黑线蔓延到心脏处，就是你的大限了。”
　　苏糖拿着药丸，说道:“这是早就为我准备好了的吧。”
　　说罢，便服下了。

　　新帝登基，一切都变得繁忙起来，尽管朝中重要的大臣都是秦暮的心腹，但总有一些不怕死的人，口口声声说秦暮是乱臣贼子，逼宫夺位。
　　秦暮一向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没有警告，没有查实，所有有关的人，一律，大开杀戒。
　　一时，朝内朝外，风平浪静。

　　苏糖以长公主的身份继续留在了皇宫，其实以苏糖的年纪，早已改赐婚了，但仁帝不敢放苏糖出宫，新帝，也像是忘了一般。
　　皇后如何不知其中内情，当你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时候，他在你眼里就是透明的。
　　所以，当皇后说要请长公主和众位妃子同乐时候，苏糖也知道，鸿门宴。
　　偏不巧苏糖在那天感了风寒，头疼的紧，但皇后可不会信，借口。
　　也许皇后都没有想到，秦暮居然会来。
　　在皇后一再劝酒的时候，秦暮一把拿过了苏糖的酒杯，说道:“长公主不胜酒力，由朕代劳吧。”
　　皇后看一计不成，也只好作罢，好在那酒里也没下什么毒药，只是一点催情的药，本来以为，一个失了清白的长公主，无论如何也是要嫁出宫去了的。
　　苏糖这边虽是没喝酒，却也头昏的很，随时有可能倒下。
　　秦暮说道:“我看长公主身体不适，朕送她回宫，你们继续吧。”
　　皇后纵然再不甘，再不愿，也只能看皇帝走远。

　　一进寝宫，秦暮就勾着苏糖的腰，拉近自己，说道:“苏糖，你嫁给我好不好。”
　　苏糖晕晕乎乎的，只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却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说道:“秦暮，我头好疼，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但显然，秦暮没有明天再商量的打算，这不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
　　皇后动了什么手脚他怎么不知道，苏糖的事，他都十分上心，不过，这就是他要的结果，这样，即使苏糖日后生气，他也可以推说到皇后身上。
　　苏糖眼皮昏昏沉沉的，一张开，却有人以手覆在了自己眼上，还未想得过来，就得到了一个深入而又温柔的吻。
　　这是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虽然头还是疼，但是昨晚的事，苏糖却是记得清楚。
　　看了，是天要亡我了。
　　在摸索中，苏糖摸到了秦暮的手，将自己食指上的扳指套在了秦暮的无名指上，这样，秦暮就安全了。
　　微微离开一点，秦暮看着扳指说:“这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苏糖一笑，春风拂面，搂着秦暮的脖颈说道:“暮哥哥，带我去看看烟花好不好。”

　　四岁那年，第一次有人说要带苏糖去看烟花。
　　十七岁那年，苏糖第一次和秦暮一起看烟花，在秦暮的婚礼上。
　　今年苏糖二十了，秦暮也带她看了烟花。
　　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