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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虞美人(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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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苏鲮鲤,我来找白商陆。”茵陈抖着嗓子道。
“是苏小姐,” 那陌生男子收了刀,“跟我来吧。”说罢,带着她朝着阁中走去。
茵陈纳闷,自己都未曾见过他,他居然认识自己?
茵陈紧张地随着那男子进了鸾音阁正厅,厅中仍是未燃灯火,昏暗得很,茵陈只能凭着男子的脚步声,摸索着跟他上了二楼。
路过曾与白商陆赏曲的那间房,他们来到了它的隔壁,也就是白商陆和党羽议事的那间。
二人进了去,仍是不见灯火,男子有节奏地扣了扣西侧的墙壁,墙壁打开,一间密阁映眼而入。小说里还真是不瞎说,真有密阁存在啊!
“苏小姐在这等一会,公子在会客,稍后你自行进去便可。以防后患,在下还要回去堤防巡察。”
茵陈施了施礼,目送男子离开。
茵陈站在密阁门口,心蓦地落了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还好,他没事。
就知道今天的事一定是他做得,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胆量夜闯陆府盗窃。当她听到小婢言道陆川柏刺了贼人一剑时,她的心都快没跳出来,紧张得吼都如同被堵了住。只怕这一剑刺到的,是他白商陆!
他不能受伤,她不许让他受伤,即便恨透了他,还是不想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你太鲁莽了!”茵陈蓦地听闻阁中有人怒吼了一声。
茵陈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她趴在门口,朝阁内望去,屏风遮住了白商陆和那陌生人,只瞧见了屏风下露出的一双黑质白底的官靴!是他?!那个在马车上见到的人!
“陆贯仲岂会这般大意,那是他图谋废立的证据!他会这般容易让人盗出!你啊,你此番目的未达到不说!只会打草惊蛇!史大人听闻此事极是恼怒,不过好在你未曾暴露,他让我来劝慰你一番!白公子,你不要辜负大人对你的器重啊!”
“请陈大人转告中书令,是在下办事不利,任凭中书令处置!”白商陆的声音幽磁低沉,有些弱,可听不出有何愧疚。
陈大人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白公子,眼看便要事成,不能功亏于溃啊!”
“是在下思虑欠周。”
“可你急得是什么呢!你差点没害了你自己!”
“我只是想让这件事尽快结束!”
“结束?这么些年你都忍过来,还差这一时半刻吗?”
“……”
“我看,你是为了那姑娘吧!”
茵陈的心骤然紧缩,呼吸困难,随即被一阵阵暖意冲击着,这颗心被悲伤与欢愉同时绕了住,她莫名地落下了一滴泪。这姑娘,茵陈再清楚不过指的是谁了……
白商陆不语,用沉默回应着对方。
“果真是自古红颜皆祸水,冲冠一怒只为此。”
“大人,她并非祸水。”白商陆疾唤了一声,声音还是很弱,但听得出恼意。茵陈的泪,流得更凶了。
接来下又是一阵沉默,茵陈听到脚步声响起,她一个转身躲到了门后。陈大人从房内走了出来,他乍地瞧见了头深埋于胸的茵陈,怔了片刻,随即一口长气叹出,摇了摇头,离开了。
“你进来吧,我知道你在门口!”白商陆的声音从房中传出,茵陈一鄂,漠然地走了进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来了?”白商陆倚坐在榻上,对着茵陈微微一笑,灯火昏晕,这笑像是虚浮在脸上的涟漪,荡漾着,却有气无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笑,让茵陈再也崩不住了,流泪已经不足以发泄了,她哇哇大哭起来,立在原地,像个和亲人走失了的小娃娃。无助,伤心,委屈,怨怒,惊忧,愤恨……所有她隐忍了一个晚上的心思,一股脑地全部都涌了出来,像是一群嗅到了香气的小老鼠,争先恐后地,奔了出来,啃噬着茵陈的心。
瞧她哭得这么狼狈,白商陆笑意更浓了,他双目满含温情地望着茵陈,朝着她摆了摆手。
“过来!”
这轻柔的一声,茵陈彻底崩溃了!只闻得轰的一声,她所有的防线全部坍塌,她这可心卸下了所有的顾虑杂念,有如裸裎一般,她扑到了白商陆的怀里!
白商陆一个吃痛,剑眉骤然一蹙,随即又欣慰地舒展开来,满脸的舒惬蜜意。他单臂揽着怀里的人儿,吻了吻她的额头,下颚疼惜地在她的头顶摩挲着。
“你还没告诉我,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又翻墙跑出来的?”
茵陈不语,只是把头朝他怀里埋得更深。这些都不重要了,今日里,无论是对周氏的气愤,是对木蓝的惊骇,是对川槿的委屈,她都不在乎了,只要见到他,心里便踏实了。
白商陆揽着她,会心一笑,柔着声调问道。
“你不恨我了?”
茵陈躲在他怀里始终不肯抬头,像只撒娇的小猫在他胸口蹭了蹭,摇了摇头。白商陆心一颤,环着他的胳膊紧了紧,又在她额前印了一吻,深深的一吻,深得他的唇久久不肯离开她的那片肌肤。
茵陈只觉得自己都要化了,她侧脸贴在了他的胸口,却被他一眼瞧到了异样。
“你的脸怎么了?”白商陆打量这茵陈,见她衣衫不整,一侧腮颊通红,这莫不是受了罚?周氏!你好狠的心!
“她打你了?”白商陆目光凶狠道。
“不是,没有,没有。”茵陈下意识捂住了脸。
“你放心,一切都快结束了,等着都结束了,我马上娶你!”白商陆颤抖的声音蕴着坚毅和期待。
茵陈猛地抬起了头,本还是满目的喜悦,转而清眉一拢,怨怨地撅起了樱唇,娇嗔道。
“娶我,没命了还怎么娶!不是说过不让你去的么!”
白商陆仰头一笑,声音清朗。
“哈哈,你还是愿意嫁给我的,对不对!”
被他这一笑,茵陈窘得红透里脸颊,垂下了头。瞧着她娇涩惹人怜的模样,白商陆敛色屏息道:
“我若不去,怎才能让你知道,我并非利用你!”
茵陈愕然,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在陆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猜到他是想用行动证明对自己的情意,只是她不能确定,直到刚刚陈大人那一句“为了那个姑娘”她才定下心来,他做得这些,是为了自己。
“那你也不用把命豁出去啊,我倒是信你了,可你命也没了,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茵陈双手一推,气呼呼地挣开了白商陆的怀抱。怀中骤然一空,白商陆惶然,他伸臂去拽茵陈,却牵动了伤口,他吃痛了皱眉锁牙。
茵陈这才发现白商陆为何今日不同往时,语调弱,借着昏暗灯光打量着,他的脸也苍白的惊人!他受伤了!那一剑真的刺的是他!
茵陈目光锁在他的右肩,猛地扯开了他的右衣襟,一片被包扎好的绷带上,殷红尽透。
茵陈僵了住,慢慢地,慢慢地,她双唇颤抖,脸眼中的泪花也开始颤动。末了她双眼一闭,这泪像脱了束缚,极速流下,最后到了下颌,两滴泪相遇,交融一体,摇摇不肯坠落,彼此缠绵。
泪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呢!
白商陆心头一酸,左臂又把茵陈揽了回来。茵陈的侧脸贴在他的胸口,目光仍凝在那片殷红上,想触,却又不忍。
直到这一刻,她彻底沦陷了,什么系统,什么任务,什么积分,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的,她想要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人胸腔里的这口气,与这个人这一刻的温存。
“我没事,不严重,皮外伤而已!”白商陆拍了拍茵陈的肩膀安抚道,“不过陆川柏那小子,我倒是低看了他啊!”
他打趣一句,随即爽声笑了起来。他想用这种不以为意让茵陈放下心来。茵陈破涕为笑,娇憨温软地捶了她一下。
“你可盗来书信?”茵陈突然问道。
“没有,还没寻到,就被发现了。”白商陆轻声回应。
“那他知道你们要找的是什么吗?”
“也许会,一般的小贼不会去书房,只怕他已经猜到了。”
茵陈猛地坐直了身子,盯着白商陆的眼睛,郑重其事。
“那怎么办?他会毁了那些书信吗?”
白商陆垂眸不语,面色凝重,茵陈懂了,心思一沉,那个轮回,他们走不出去了。
“也就是说,可能临阳侯手里的书信,是唯一的证据了。”
“鲮鲤,你别多想,会有办法的。”
“……”
“我能盗到陆府,也盗得了临阳侯府!即便临阳侯那取不得,还有梁越王那,总不至于连一个证据都寻不得!天网恢恢,不会任他陆贯仲逍遥法外的!也不会任她梁越王窃国篡位的!”
“……”
“鲮鲤,鲮鲤你说话啊!”白商陆急了,也顾不得伤口,双臂伸出,握紧了茵陈的肩,急切地寻着她的目光,焦灼得恨不能把这心掏出来给她,只要她不要再胡思乱想!
白商陆这一扯,伤口被牵动,又流出了许多血。茵陈眼看着那一片殷红像绽开的花,越开越盛,越开越浓,像极了那毒花虞美人。
“你快躺回去!”茵陈疾声唤了一句,把白商陆按在了床上,她瞧着那一片殷红,自己的心都溢出血来,疼痛不已。
白商陆此刻哪里还有平日的轩昂凛凛的气势,简直像个小孩子,嘴巴都要撅了起来,紧紧握着茵陈的手不肯撒开,生怕她会飞了。目光拴在她身上,一寸都不肯长。
茵陈瞧着他这副模样,噗的一声笑了。拉了拉他的衣襟,顺势白皙的嫩指一伸,在他的脸颊划了两划,挑逗道:
“像个孩子似的,羞不羞,羞不羞!”
被她这么一逗,白商陆居然局促地笑了,青涩得很。向来都是他逗人家,还是第一次被人撩了,撩得这般舒服,这般踏实,这般蜜人。
“我不多想,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一切快些结束,等你为你爹洗了冤,把我迎进白府。”茵陈低着头叙叙道来,不羞不窘,淡定自然。
说罢,一抬头迎上了白商陆灼灼闪烁的目光,他长臂用力一拉,把这个心尖人儿揽到怀里,覆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缠绵悱恻到茵陈恍若飘在云端,忘了今生前世,久久不能自拔,一直到她走出来鸾音阁,仍沉浸其中。
“苏姑娘要走了吗?”
黑暗中传来的一声让茵陈惊了一跳,她瞪大双目盯着眼前的这个人。随即,便沉静下来。
“陈大人,你还没走。”茵陈漠然道。
“没走,我有话要对姑娘言。”陈大人的语调比入秋的夜还要寒凉。
“大人不必言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陈大人沉吟片刻,冷冷一笑。
“苏姑娘是聪明人,只希望聪明人不会办出糊涂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虞美人(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