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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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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过奈何桥者都需得饮过三碗孟婆汤,将一干前尘往事尽皆忘去方可入六道轮回。
只有那不愿放下的,才会跳下奈何桥,留在忘川河等待路过的人认出他们。
年复一年下来,忘川河中的鬼魂从没有安静过。他们日日哀嚎,个中种种皆非旁人可知,但想来便是炼狱也不过如此。
每一个经过奈何桥的鬼魂都会见到那一个一身黑色斗篷的鬼使在桥上支着一口大锅等待着他们饮下那三碗汤,然后依照陆判大人的判决送他们入轮回。
姽婳便是做这一行当的,只因不知为何她始终入不了六道轮回,故而自从原先那位孟婆婆熬够了资历升为鬼仙后便由她接替了这个活计,只盼望哪日也如那孟婆婆一般能成为鬼仙便好。
姽婳在这奈何桥上当值万万年了,久的她都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每个路过的鬼魂都会碰到她。但从没有人知道她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只因每个见到她的鬼魂在看清她容颜后便要饮那碗由忘川河水和世人眼泪熬煮而成的孟婆汤,不消片刻那张脸也就印象全无了。
她也见过了无数鬼魂,却从未有人像眼前这人一般奇特的,只因他相貌堂堂气度过人,最重要的是他分明一身功德金光却偏偏镣铐加身显见是由地狱而来。
不过这般情形她早已习惯了,将舀好的汤放下望着押送的鬼差一脸稀松平常地问道:“这次是从孽镜地狱来得?”毕竟照他身上这金光大盛的样子只怕在世时是积了十世善缘的十世善人,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世陆判都会判他入地狱磋磨一番,以致姽婳现在见着他这番情形倒也不惊讶了,因着这独一份的待遇大抵这也是姽婳这么些年难得记住了的一个。
不知怎地姽婳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人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在这奈何桥上当值不久。
其实第一次看到他从剪刀地狱而来的时候姽婳还有些惶恐,毕竟能有他这般的造化只怕日后成不了尊也必将成圣,因此便是地狱的鬼仙见了人家只怕都要礼遇三分,何况是她这个鬼使,自然是不敢随意就处置了他的事,若是往后查出有什么不公之处恐怕免不了一顿挂落。
但押送的那鬼差却先是对着她作了一揖才开口道:“姽婳姑姑,你有所不知,此子乃是陆判亲判的经孽镜地狱而投胎,应当并无偏颇,至于个中缘由就不是小的能知道的了。”
既然如此那大抵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姽婳这才端起刚才放下的汤递给那鬼魂道:“三碗孟婆汤饮尽,前尘往事,一干贪嗔痴恨皆作虚妄。”
那鬼魂望着姽婳眼露迷茫,但仿佛有什么牵引似得,还是接过那碗饮了下去,不消片刻便觉得仿佛心里一轻。他低头往桥下望去,那里一片灰蒙蒙,但却分明有股悲怒之气,那河中皆是不愿喝汤自愿跳下奈何桥的鬼魂。
其实忘川河的水会渐渐消磨掉他们的灵智,直至他们都变成了戾气冲天毫无灵智的厉鬼才明白他们等待的那人根本不会如他们想的那般在路过时那惊鸿一瞥间认出他们,而他们也再记不得曾经的一切,最终只能日复一日地在那河水中浑浑噩噩的磋磨,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至于那个教他们跳下忘川河的人自然是姽婳,这既是惩罚他们执念太深,也是给他们的一次机会,若真有鬼魂在路过奈何桥时认出了那跳下去的鬼魂并且成功打捞起二人的因果自然可以跳出轮回,但似这等人几乎凤毛麟角,故而忘川河从未平静过。
姽婳见了他这幅样子也有些感慨,又盛了一碗递给他道:“世事悲苦,何必苦恋。”那鬼魂听了姽婳之语似有所感,这次没有犹豫便饮尽了汤。
饮尽两碗汤后鬼魂便可登上望乡台从那块由孽镜地狱取来的镜子炼化而成的阴阳镜回望人世。却见那鬼魂登上望乡台后往那阴阳镜上只瞥了两眼便不再感兴趣,反把目光放到桥上的姽婳身上。
姽婳愣了愣,她在这奈何桥上万万年从没有哪个鬼魂如面前这个一般奇怪,她深想了想还是不觉得自己和他会有什么牵扯便以眼神示意那鬼差将他押了下来。这次她直接舀了碗汤递给了他便没再说什么了。
那鬼魂也没有拖延,饮了汤,便直接往轮回道而去了。
姽婳在奈何桥上待了那么久从没有那个鬼魂或鬼仙注意过她,却不料那日先是那奇怪的鬼魂在望乡台上无端地望向了她,后来又乍听到有鬼差说陆判召见她,立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那鬼差又哪里容得她呆楞,气急败坏地摇了摇她手臂便急道:“我的姽婳姑姑哟,往日不是都伶俐得很么,陆判召见哪个敢拖延,怎么您如今反倒傻了?”话落也不等姽婳回神便拉着她就走。
姽婳立刻醒过神来,抬脚便跟着他走,不多久便来到了陆判往日审判众鬼的司刑殿。她暗忖那些鬼魂到了这地方貌似都要向他行礼,于是便从善如流地拱手准备跪下行礼“鬼使姽婳见过……”
她哪料到一个礼还没行囫囵了便见凭空降下一道紫色的雷霆正正劈在陆判身前的案几上,倒把姽婳和陆判都吓得不轻。
陆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有些复杂地望了姽婳一眼正准备告诉姽婳不用多礼时,便见姽婳已经调整姿势眼看便要跪下去,他来不及多想便一跃三丈远。果然,几乎是他前脚刚跳开,便有一道碗口粗的雷霆炸响在他适才坐着的椅子上!
姽婳看着眼前这场景不由有些呆滞,好好的怎么地府也会降下雷劫?这地方也有人飞升?看这样子竟全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陆判有些心虚地瞥了姽婳一眼见姽婳似乎没有起疑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理了理一身狼狈又端起了鬼仙的架子对姽婳道:“你也在地府当差多年了,便不用多礼了。”
姽婳听了这话想了想便不再拘泥于礼数,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大人今日召见姽婳所为何事?”
陆判也不跟姽婳绕圈子直接便说了:“你可知自己为何多年不堕轮回也不升仙界?”
“大抵,我是个异数吧。”是的,姽婳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异数,这么多年来她隐隐也明白自己入不了轮回也成不了鬼仙,即使在奈何桥边当值万万年换了别的鬼使已经升为地仙了,她却还是个鬼使。更让她坚定这一点的就是她无法修炼却安然地活了万万年至今仍寿数无终从未有过天道召唤的感觉!
陆判摇了摇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之所以阳界不纳仙界不收是因为你魂魄曾受重创,多年未愈以致魂魄不全故而既无法入六道轮回也无法坐地成仙。”
原来是这样吗?不知怎地,姽婳总觉得陆判似乎隐瞒了什么,既然是魂魄受创,那又是为什么呢?她又为何会忘记这一段往事?
陆判似乎也察觉了她的疑惑,但又仿佛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原因而忍住了想要告诉她的冲动只是接着说道:“若想修复魂力,便得集齐足够的生魂再以阴阳点化笔为媒佐以这些生魂使你的魂魄得以复原。本座此处有枚芥子空间,此中有三千小世界,可助你容纳所得生魂。如此你可愿去人间走一遭?”
姽婳将信将疑地望了望陆判没有说话,阴阳点化笔乃是陆判手中专掌生老病死的法器。若说司命星君手中的乾坤点化笔蕴含命力,那么阴阳点化笔便身负愿力,一个可扭转生死,一个能颠倒乾坤。这样一件法器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给了她?
“大人玩笑了,阴阳点化笔乃是仙家法器,姽婳这等鬼使怕是没有使用它的本事罢。”保险起见姽婳还是没有相信陆判的话。毕竟是在地府这等阴暗诡谲之地,只怕没几个人能相信。便是她自己,想想那忘川河中因她而折了的鬼魂只怕不少,何况是专掌刑罚的陆判大人?
陆判见她还是一脸怀疑,也就不多劝只是告诉她可以考虑一二,若反悔了再来找他便是。
姽婳不知道的是她刚一走便见一道高大身影从暗处踱步而出,陆判见了他竟似十分恭敬的样子“小仙见过阎君陛下。”
原来那人竟是这幽冥殿之主阎君陛下,只见他有些嘲讽对陆判道:“哼!本君看你是长了浑身的胆呐!小小一个鬼仙也敢受她的礼?”
陆判顿时心虚不已,立在阴冷的司刑殿都汗出如浆,只能不停地道不敢。心里却在嘀咕姽婳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毕竟阎君交代他做这件事时并没有提姽婳的什么只说姽婳来头不小。现在看来所言非虚,他只是受了姽婳一礼便险些引来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