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镜水映千樱

4、四

　　雅柏菲卡原本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博物馆里散个步，结果没想到碰上无厘头的人和事，堂堂黄金圣斗士惹了麻烦落荒而逃，雅柏菲卡恨不能立刻把米诺斯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这边，被吓坏的人顺着楼梯连滚带爬，凄厉的哭喊声透着无比的恐惧，响彻大半个博物馆：
　　“王袍！王袍！救命啊！”
　　“喂！冷静点儿！你吓到客人了！”
　　“快拉住他！拉住他！”
　　其他的工作人员跑上前拉住被吓坏的人，轮值的副馆长也赶来处理意外事故。
　　事情总归是因为自己而起，被吓坏的那位实属无辜，雅柏菲卡愧疚的朝楼下看了看，早没了心思继续参观。

　　离开博物馆，天已经黑了，远处的小广场灯火通明，上方的天空，满天的繁星梦幻璀璨，宛若一条银河。
　　那应该就是宣传册上推荐的著名景观，天海星河。只是，被那狮鹫一搅合，雅柏菲卡对哪里都提不起兴趣，索性往住处散步，吹吹海风，之后回去休息。
　　静谧的小路，飘着淡淡的花香，置身其中，仿佛走在梦幻的花园里。转过拐角，不远处的一家书店，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子，在宽敞的马路上，晕染开一片明亮。雅柏菲卡走过这家书店，前面几步路的路灯下，有个小男孩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一个箱子。
　　“先生，要擦鞋吗？我有质量非常好的鞋子保养油。”
　　雅柏菲卡诧异的停住脚步，他听出这个稚嫩的声音，是之前那个特色小吃店里的小男孩。
　　“怎么是你？”
　　“原来是您啊~！”
　　一大一小两个人，没过几个小时便又再次见面，相互打过招呼，两个人都不自觉的笑起来，像是故人旧友一般。

　　宽敞的马路，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不远处的小广场，热闹的人群也开始慢慢散去。路灯下，一个侧影迷人的蓝发美人抱臂而坐，他的对面，稚嫩的小男孩正活动着他瘦弱的胳膊，动作娴熟的擦鞋子。
　　“先生，您的鞋子是黑色的，我这里有黑色的保养油，还有无色的保养油，您希望用哪一个呢？”
　　小男孩扬起脸询问雅柏菲卡，他已经擦过好几双鞋子，以至于脸蛋儿上蹭着好几道黑色的鞋油。雅柏菲卡看得心疼，他抬起手，轻轻擦去小男孩脸上的乌黑：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眨了眨眼，乖巧的回答：
　　“我叫艾瑞，先生。”
　　“艾瑞，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谢谢您，先生。”
　　“你今年有六岁么？”
　　“我今年五岁。不过，再过两个月，我就六岁了。”
　　这么小的孩子，所做的努力，超乎雅柏菲卡的想象太多。五岁的年纪，本该是个天真烂漫四处淘气的年纪，雅柏菲卡很想了解小艾瑞，他在他眼里看到了与其他孩子截然不同的坚强与执着，那就像夜空里的星，光芒强烈得叫人无法忽视。
　　“你为什么不去广场和那些小孩在一起，而要独自一人在那家店里招揽生意呢？”
　　听了雅柏菲卡的问话，小艾瑞脸上的笑容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一丝苦笑：
　　“因为，我想攒到足够的钱，买一个金色的祈福雕像，送给地狱的主人。”
　　雅柏菲卡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小艾瑞脸上的苦笑，分明是饱经沧桑之后的人才会有的。
　　“你送祈福雕像给地狱的主人，是为了……亲人？”
　　“嗯。”
　　小艾瑞的头低了低，眼睛里折射出莹亮的水光，声音也有些哽咽：
　　“因为，妈妈被地狱的主人带走了，伯明叔叔说，如果送给地狱的主人一个祈福雕像，代替妈妈，地狱的主人就会让妈妈回来。”
　　这种话，一听就是哄骗小孩子的谎言。雅柏菲卡尽量让自己的浅笑不那么悲伤，他揉揉小艾瑞的脑袋，动作温柔的擦掉小艾瑞鼻尖上的一块黑：
　　“用无色的保养油吧。”
　　“好的，先生。”

　　鞋子擦好了，雅柏菲卡端详一番，他是真的心疼这小孩，可是小孩的心愿根本没可能实现，末了，他也只能无奈的给小艾瑞一份鼓励：
　　“你做的很好，继续加油。”
　　“谢谢您，先生。”
　　小艾瑞笑得像个小太阳。
　　从书店的方向走来一个人，小艾瑞顾不上收取雅柏菲卡的费用，他站起身，语气还是带着一直以来的期盼：
　　“先生！要擦鞋吗？我有质量非常好的鞋子保养油！”
　　待那人走进晕黄的灯光里，雅柏菲卡和小艾瑞同时愣了愣，不等雅柏菲卡开口，小艾瑞已经笑起来：
　　“原来是这位先生啊~。先生，您的朋友来了。”
　　后面半句，小艾瑞是对雅柏菲卡说的。雅柏菲卡看了眼那个背后灵似的银发审判，他很想反驳说那家伙不是他的朋友，可面对小艾瑞的真诚友善，雅柏菲卡不忍心在这种事情上较真。
　　米诺斯没有回应小艾瑞的热情，他一脸淡然的走到雅柏菲卡身边，往椅子上一坐，随手脱下一只鞋，递给小艾瑞。
　　“无色的保养油。”
　　“好的，先生。”
　　小艾瑞好像真的忘记收取雅柏菲卡的服务费，他没再和雅柏菲卡说话，手脚麻利的拾掇起米诺斯的鞋子来。
　　雅柏菲卡原本想走，可他看到米诺斯，就想起刚才小艾瑞说的祈福雕像的事。毕竟米诺斯就是来自地狱的，而且很可能审判过小艾瑞的母亲，面对这个懂事又努力的小孩，雅柏菲卡真的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只是，他和米诺斯并没熟悉到无话不谈的程度，眼下，他不知该怎么对米诺斯提及这件事。
　　雅柏菲卡还在努力寻找开头语，旁边，米诺斯主动开了口。

　　“小鬼，想妈妈么？”
　　“诶？”
　　小艾瑞被米诺斯问得愣住，当他想明白米诺斯的话，腼腆而伤心的点点头：
　　“我想妈妈。”
　　“知道妈妈为什么离开你么？”
　　小艾瑞被米诺斯问到了心结，心底的悲伤，灼红了他的眼眶：
　　“伯明婶婶说，妈妈生下我之后，累得睡着了。地狱的主人以为妈妈不会醒来，所以把妈妈带走了。”
　　米诺斯随手脱下另一只鞋，递给小艾瑞：
　　“因为是妈妈生下了你，所以，你是妈妈的生命的一部分，明白了么？”
　　小艾瑞眼泪汪汪的点点头：
　　“明白了。”
　　“每天都有祝福妈妈么？”
　　被问到从没想过的问题，小艾瑞有点不知所措：
　　“没……没有。”
　　“你是妈妈的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每天睡觉之前，你要送给妈妈一个祝福，妈妈会收到你的祝福的。”
　　“真的吗？！”
　　得知妈妈可以收到自己的祝福，小艾瑞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燃起两簇希望的小火苗：
　　“妈妈真的能收到我的祝福吗？”
　　“是的。”
　　“我会的！我会每天祝福妈妈！”
　　小艾瑞激动得哭起来，米诺斯抬手揉揉小男孩毛茸茸的脑袋，指了指鞋子：
　　“鞋子。”
　　“马上就好了。……谢谢您，先生。”

　　夜晚的海风微凉，沁人心脾。圆月将沙滩照成一片白，偶尔有金黄的海星，随着阵阵翻涌的海浪，搁浅在细软的沙里。
　　两个修长的影子，一前一后，悠然的从浅沙色的石板上滑过。雅柏菲卡时而抬头看看前面的身影，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叫人闻风丧胆的冥斗士，也会有让人感到温暖的一面。
　　“米诺斯。”
　　“？”
　　清澈而温柔的声音，弗如来自虚幻的梦境，米诺斯驻足回首，星空下的雅柏菲卡，美丽得那样不真实。
　　“刚才的事，谢谢你。”
　　“你说艾瑞的事？”
　　“没想到你会对艾瑞说出那番话，虽然是安慰，对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而言，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你凭什么确定，我说的不是真的呢？”
　　“诶？”
　　米诺斯微微侧过身，示意雅柏菲卡同行。雅柏菲卡没有拒绝，与米诺斯一起，沿着海边漫步。
　　“艾瑞的妈妈，生艾瑞的时候难产，她选择留下艾瑞，放弃自己。”
　　“你真的知道关于艾瑞的事？”
　　“喂喂，我可是冥界审判，对我的身份有点儿信心好么。”
　　“额，抱歉。可是，艾瑞的妈妈，真的能收到艾瑞的祝福么？”
　　“她会听到艾瑞的祝福，只不过，这种祝福对她的帮助，是微乎其微的。”
　　“这样啊。”
　　雅柏菲卡有点失落，米诺斯则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听上去，这是件让人遗憾的事。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人总是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犯下何种罪过，就要承担相应的惩罚或者苦难，艾瑞的妈妈也不例外。”
　　“虽然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可是至少，知道自己被孩子那样思念着，身为母亲，心里应该会很宽慰吧。”
　　身边的人没吭声，雅柏菲卡不解的看了米诺斯一眼：
　　“怎么不说话了？”
　　“没怎么。”
　　米诺斯似笑非笑的抿抿嘴，银色刘海下的金色双眸，柔光氤氲：
　　“只是有点儿意外，原来在面对所守护的人类时，你是这样细心悲悯的。”
　　“呃，在说什么啊。”
　　平淡的闲聊，莫名变成了夸赞，雅柏菲卡以为米诺斯在调侃他，对于这个夸赞，他并不打算接受：
　　“算了，原本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先走了。”
　　雅柏菲卡转了方向，夜风顺势拂起他冰蓝色的长发，为他的背影，添上了几分深刻的孤单。
　　米诺斯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海浪一波连着一波，浓郁的死亡气息，于半空匍匐至米诺斯的身后，黑色的烟霭，凝聚成一副龙的面孔，若隐若现。
　　“知道么，拉达。”
　　米诺斯享受着海风的清凉，他微米双眼，任由圆月的皓白光辉，在眼中凝固：
　　“活了三千九百多年，我都已经忘记了，心动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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