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命轮》弥江

94、第九十四章

　　九十四

　　直到那艘船在夜幕里消失了影子，伊芙才轻叹一口气，回到船舱内。

　　“他们走了吗？”坐在桌边的一个黑发少女听到开门的响动，扬起晶亮的双眸发问。

　　“啊，走了。”伊芙顺手把门带上。锁舌扣上的下一秒，天际忽地被一道雪白的闪电撕裂，随即落下几声令人发憷的滚雷，落在甲板上的雨声渐响，整艘船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左右摇晃。

　　“……什么鬼天气。”伊芙忍不住低咒了一声，扶着桌子勉强站稳了。

　　原本乖巧地坐在桌边的少女因为船身的摇晃一时没有坐稳，尖叫一声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船身一倾，她又不幸地直接顺着倾斜的地板滑到了墙角。

　　并不理会角落里某个少女的惨叫，伊芙只是等这片海域稍稍平静之后，拉起翻倒的椅子坐了上去，拎起刚才险险抢救到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说道：“从你倒地的姿势和落地的声音来看，你该减肥了，阿娅卡。”

　　“……！”阿娅卡愤怒地从地上爬起来，“那还不是因为克莱斯特做饭太好吃了嘛！”

　　“不要把自己身上多出的赘肉的罪孽归咎到厨师的身上，阿娅卡。”伊芙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况且克莱斯特并不是你的专属厨师。”

　　“我有什么办法嘛……我不吃完的话那孩子会失望的嘛。”阿娅卡愤愤地捡起一把椅子坐下，“那孩子最近又长高了，脸型的轮廓是长得越来越像他父亲了……虽然发色和瞳色都是从你那儿遗传的。”她找来一个缺了口的杯子，拿起伊芙的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那孩子现在的年纪只在普通人的十二岁左右，已经变得很能干了，会做很多家事，学习魔法的天分也是极高……”

　　“麻烦你照顾他这么多年。”伊芙只说了一句话，成功地打断了阿娅卡的絮絮叨叨，“还有刚才救洛卡也是借助了你的力量，多谢了。”

　　“没什么的，那毕竟是另一个你。”阿娅卡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克莱斯特那孩子……最近打算吃掉他父亲的果实了。”

　　伊芙的眼神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还是在意的。”阿娅卡像是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来直视伊芙蓝色的双瞳，“姐姐，当初生他的时候明明那么艰难也要把他生下来……为什么生下来之后反而不管不顾了呢？”

　　伊芙似乎是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了摸阿娅卡的头发：“我不是不想管他……是不能。”

　　阿娅卡有些不解：“为什么呢……他那么乖又那么能干，他一直在等着你回去看看他啊。”

　　伊芙静了静：“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往哪里去吧？”

　　“唔，向着关押奥莉薇亚的……”阿娅卡忽然瞪大双眼，“你不会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陶瓷的茶杯在伊芙的手里硬生生地碎成两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她了……这场跨世的深仇是时候做出了断了。”

　　鲜血沿着伊芙白皙的手指缓缓地往下流，而她只是低下头去稍显厌恶地看了一眼：“……可惜了这套从东方盛世得来的精美茶具了。”

　　阿娅卡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难过：“那你就这样不管克莱斯特了吗？”

　　伊芙站起来，看了看窗外渐渐发白的天色：“快追上了啊……”她转过身来看着依旧坐在桌边的阿娅卡——阿娅卡的眼神还是和当初抱着尚在襁褓的克莱斯特，目送自己离开神殿时一模一样，“不是所有人都会把他忘记的……阿娅卡。”

　　“他不需要你这样给他复仇……”阿娅卡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就算你为他去杀了安洁拉……杀了奥莉薇亚，摧毁了她安洁拉的真名，艾斯他也回不来了啊！”

　　“我都明白。”伊芙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指尖，“我都明白的，阿娅卡。”

　　阿娅卡的双瞳发出幽蓝的光芒，于是伊芙手上的伤口渐渐痊愈。

　　“可是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能为他做什么了……”她将伤口虽已痊愈，鲜血却尚未干涸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睛，“或许你说得对，他都离开那么久了，我应该放下过去好好地照顾我和他的儿子……但是阿娅卡。”

　　阿娅卡一怔。

　　伊芙放下那只手，蓝瞳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奥莉薇亚啊……她身为魔女的真名是安洁拉，是安洁拉呢……这在人类的语言里是天使的意思哦。”

　　“嗯……是啊。”阿娅卡有些疑惑地看着伊芙，“这是众姐妹都知道的事情，因为我们的母亲身为创世神，她的孩子会长成各种不同的形态，就像不同人种的人类。只有安洁拉她长得最像母亲带回来的父亲……”

　　“是啊，所以她一出生就享尽了我们都没有的宠爱呢。”

　　“……但是那又怎么了？”阿娅卡更加不解，“我们不是早已认知到这一事实，一早就放弃了母亲的爱吗？”

　　“我不是指这个。”伊芙的声线冷然，“我是说，她受完这一轮回的苦楚，回到母亲的身边，就又能像以前那样受着母亲的宠爱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吧——而我看不惯她活得那么好。”

　　“但是杀害魔女的罪孽……”

　　“我一生都无法偿还吧？或许母亲会在盛怒之下把我杀死呢。”伊芙自嘲一般地笑了，“可是艾斯已经死了，他永远也无法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我不明白啊……姐姐。”阿娅卡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你既然那么放不下艾斯，你大可以再去别的世界找艾斯啊。并不是所有的艾斯都死了啊……你为什么要对那个艾斯那么执着呢？”

　　“阿娅卡，你不明白。”伊芙沉下声线似乎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这样的话，我只允许你说这么一次。”

　　“……嗯。”阿娅卡应承下来，声音却有些委屈。

　　“只爱我一个人的艾斯，在这数不清的世界里只有那么一个。”伊芙喘了口气，眼角隐隐闪动着泪光，“所以我才无法饶恕奥莉薇亚……她明明毁掉了别人的唯一，却还可以冠着魔女之名得到几乎永恒的生命——我才不会放任她这样下去——我总要母亲也尝尝永远失去心爱之人是个什么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