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命轮》弥江

32、第三十二章

　　三十二

　　说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拉他的衣摆的？
　　萨卡斯基居然还能回忆起来。
　　大概是在洛卡的父亲自杀的四年前，萨卡斯基开始让这个渐渐开始沉默寡言的女孩跟着自己。
　　那大概已经能算一个女孩子的人生低谷——她总是一言不发地站在海军船的甲板上，任由海风吹乱她的头发。
　　萨卡斯基一直被认为是一个没有除了正义、忠诚之外的感情的人。在那些这样认为的人里面，当然包括萨卡斯基自己。
　　所以他一直定位不好洛卡对于他来说的意义——路基的女儿？奥莉薇亚的妹妹？诚然在他们的家里能被他萨卡斯基认可的大概只有路基一人，但如果真是如此他就想不明白自己留她在身边的理由了。
　　这个时候距离他杀死洛卡的姐姐，大概已经过去五年。说来奇怪，明明他在杀她的时候能够做到毫不犹豫，现在却怎么也忘不了她临死之前看自己的眼神。

　　“求求你——只有我妹妹，放过她吧……”
　　“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是真的……我好想……”

　　她到底想做什么？！萨卡斯基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这个令人——至少令他非常烦躁并且越来越烦躁的问题。
　　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去关注一个死人的问题。
　　“呐。”
　　等萨卡斯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拉住了衣角，那个拉着他衣角的女孩垂着头：“我想做个研究，回去的时候在那个岛上停一下好吗？”
　　萨卡斯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长满不知名植物的小岛。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
　　只是个小岛，顺便带她出来本就是这个目的，没什么大不了。
　　他努力地忽略内心那种奇怪的违和感。
　　得到许可的洛卡不再多说什么。回到她原来站着的位置继续吹海风。

　　然后他们上岛的时候就被当地人民愤怒地攻击了。
　　科技医疗等技术全部落后世界一大截的小岛居民把这些平均寿命超出人类不止一点的植物奉为神明，绝不允许任何人冒犯。语言的不通又让两方的交流变得困难，于是单纯的岛民一部分开始下跪祈求神明的护佑，另一部分开始愤怒地用木制的长矛攻击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海军。
　　萨卡斯基皱了皱眉头，随即下令全军准备反击——然而就在全军子弹上膛完毕准备瞄准的时候，萨卡斯基的衣摆再一次被人拉住。
　　同时那些袭向他们的长矛同一时间齐齐折返，钉在那些居民的脚边。
　　“他们不是有罪，他们只是愚昧。”女孩细细的嗓音落在萨卡斯基的耳里这样真切，“他们之中有女人和孩子。”
　　果然有个孩子瑟瑟地躲在母亲身后，看向萨卡斯基的目光里有深切的恐惧。
　　萨卡斯基没有说话。事实上，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继续命令攻击——他们攻击海军已经构成罪名，而他灭恶的名声又早已远扬。但是他迟迟不下命令，于是他的部下只好就那样一直举着枪。
　　其实不需要攻击，那些岛民已经因为长矛的折返而开始惊慌。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厌恶，而是带了一些敬畏。
　　几秒钟后他们竟然齐齐伏在地上，对海军不停地跪拜。
　　萨卡斯基再次皱眉，让部下收起了枪。他身边的洛卡因为这个及时的误会而松了口气，拉了拉萨卡斯基的衣角表示想要回去。
　　“……你的研究呢？”
　　洛卡看了看萨卡斯基明显有些不悦的眼神，松开握着的掌心，洁白的掌心躺着一株小小的绿草：“最想要的已经拿到了。”
　　萨卡斯基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研究的，但他还是转身，准备返回。
　　“叫你们找点吃的在磨蹭什么啊！”
　　身后传来的喊声让洛卡一愣，转过身就看见那些皮肤黝黑的岛民已经被踢倒好几个，倒在地上发出哀嚎。那个踢倒他们的海贼发出一长串得意的笑声，直到他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萨卡斯基。
　　“……海、海军？！”
　　事情的性质顷刻间就发生了变化。
　　他们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海贼，占领一个如此偏僻的小岛，也只是看中这里的物资还算丰富，女人勉强算得上艳丽，还能获得一批愚蠢而空有蛮力的免费劳动力罢了——虽然条条都是罪名，但比起另外一些更为狂妄嚣张的海贼来，倒也算微不足道了。所以虽然冠上“海贼”这个字眼已经有些年头了，他们还没真正地见过海军和海军的船。
　　今天这是头一遭。
　　萨卡斯基毫不犹豫地带领部下海军全员杀了回去。
　　洛卡跑了两步实在跟不上他，于是干脆让自己升到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海军一边倒的厮杀场面。
　　海贼溃不成军，三分之一战死，活着的半数投降，剩下的仓皇地逃进了他们开来的海贼船。
　　萨卡斯基没有客气，几步奔到岸边，抢在船起航前的那几秒，对着木制的船身狠狠地挥出了一拳。
　　大概因为想要一举摧毁船身，他用足了力气——半空中的洛卡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一股热流直冲而来，随即木制的船身之上红色的火焰顷刻间扩散开来。
　　洛卡在空中摇晃了一下，还是没有撑住，直直地掉了下去。
　　眼看就要掉进大海里，萨卡斯基猛跑几步，一把将她接住——洛卡双臂紧紧缠住他的右手，惊恐地大口呼吸，脸色苍白，好一会都没有缓过来。
　　很久之后萨卡斯基才反应过来，她的父亲是死于大火。
　　大概是从这里开始，洛卡不再排斥和海军接触，至少是表面上。
　　洛卡也开始跟萨卡斯基亲近——走路经常只看报告不看路的洛卡，一天之内总是会不出意外地撞到七八个路过的海军，每次被撞她都是一脸茫然地四顾，报告还经常被撞掉。
　　后来洛卡就开始拉着萨卡斯基的衣摆走路——走在萨卡斯基的身后，谁敢撞她？
　　她总是会机械地等萨卡斯基自己停下来，然后她随便找个地方一坐就能开始办公——所以她经常被萨卡斯基带到不是她办公室的地方。直到那次她走了很久萨卡斯基终于停了下来，她终于盘腿一坐，从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开始演算，上方传来黄猿那有些慵懒和兴味的声音：“哦呀萨卡斯基，这是你带来的小宠物？”
　　洛卡惊得从地上弹了起来，战国坐在办公桌后面微笑着看着她，卡普坐在茶几上咔吧咔吧咬着仙贝微笑着看着她，青雉站在窗边微笑着看着她，黄猿站在萨卡斯基的身边微笑着打量她。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