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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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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其实洛卡小姐一直被束缚着。”安格斯的声线有些颤抖,“威胁路基老爷的是还不懂事的洛卡小姐的安危,威胁洛卡小姐的……”安格斯似乎有些不想承认,“是我和布兰查德家所有仆人的生命。”
艾斯紧紧地咬住了牙关,狠狠地“切”了一声:“这算什么啊。”
“如您所言。”安格斯自嘲地笑了笑,“这算什么——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从来都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我曾经想要豁出一切让革命军带走小姐,但是小姐她有一天喝醉之后这么说了:‘除了安格斯,我就没有其他重要的人了呢。’”
“小姐与您二位在一起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安格斯似乎有些欣慰,“我是个半截身子埋进了黄土的人——今天的拜访更让我确定您是值得托付的人。请您务必帮帮我这个快死了的老头子……”
“恕我失礼——小姑娘不是还有个叫杰西卡的同伴么?”甚平开口问道。
安格斯沉默了很久。
“杰西卡啊——与其说她是洛卡小姐的助手,不如说是政府派来监督洛卡小姐的眼线更合适吧?我不太喜欢那孩子——她是被政府抚养大的,百分之百是政府的人。但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也许洛卡小姐需要效忠世界政府,但我只需要效忠布兰查德家族——所以我希望洛卡小姐能够幸福。”
“我果然还是觉得你擅自决定不太好。”艾斯抬起头,“我也不需要谁来救我。没办法帮你,我很抱歉。”
安格斯一动不动地站着,沉默良久。
“是吗,向您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我才是,十分抱歉。”
“这样真的好吗?”安格斯抱着洛卡离开后,甚平这样问道。
艾斯低着头,黑发挡住了他的神情:“我是个死刑犯,成功获救的机会微乎其微。如果行动失败,那家伙的人生只会更加悲惨。”
——不能因为一个死刑犯而让她再失去仅剩的家人。
甚平不再说话,牢房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甚平长叹一声:“小姑娘不在,果然有点寂寞啊。”
“洛卡,洛卡。”
洛卡没有去理会那试图叫醒她的温柔的女声,她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
“不可以再睡了哦,洛卡。”那个女子似乎轻笑了一声,“洛卡真能睡啊。”
洛卡有些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柔软的金发垂到她的脸上。女子的绿眸温和如同珍藏多年的绿宝石:“啊啦,你终于醒了?”
洛卡在花田的中间坐起身来,她身边的花枝随着微风轻轻摇曳,鲜花的芬芳将她包围。
“妈……妈?”洛卡看着坐在她身边的金发绿眸的女子,不禁叫出了声。
“我在。”艾娜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笑得一脸温柔,“你睡得足够久呢。”
洛卡低头看看自己,还是十八岁的模样。
“这是……梦吗?”
“或许是呢。”艾娜浅笑着,“洛卡,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她有些茫然,她现在正在见的人,是她的母亲,还是仅仅一个幻象?
洛卡看着自己的妈妈,她美丽的脸庞年轻得犹如尚未出嫁,一头纯粹的金发在阳光下显得如斯耀眼:“啊……我不开心,不开心,妈妈。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开心。”
“是吗?”艾娜的眼神里瞬间变得忧伤,“对不起,洛卡。”
洛卡摇摇头:“妈妈,还能再见你一次,我很高兴。”就算这是在梦里。
——现世里有多少人宁愿沉浸在梦里都不愿醒来?
“我也很高兴——洛卡。”艾娜的纤手抚上洛卡的脸颊,“我的孩子,你消瘦了很多。”
洛卡看着母亲,她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心疼和宠溺。
“不要担心,我的妈妈——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也绝不会让你们的光芒消失。”
艾娜温柔地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嗯,去做你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吧——只要洛卡觉得开心,妈妈是不会责怪你的。”
洛卡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张开双臂想要去拥抱自己的妈妈,身体前倾却只拥抱到了一片冰冷的虚空。
艾娜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长长的金发挡住了她的表情。
“……妈妈?”洛卡站起来,疑惑地看着那个女子。
鲜花齐齐地枯萎,天空中迅速地布满了阴云,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云层纠缠碰撞,雷声轰隆,闪电狂作。所有的颜色在一瞬间灰败下来,雨点疯狂地敲打在洛卡的身上。她震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艾娜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有些单薄的身子被水蓝色的洋裙裹得窈窕漂亮,裙摆被风吹得扬起,露出她白皙的脚踝。
她向着洛卡抬起头来。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她的脸侧和脖颈——她的额头突然豁开一个不规则的、丑陋的伤口,鲜血不断地往外流,几乎盖住她的半张脸。那些血以她额头的伤口为起点,疯狂地涌出艾娜的体外,汇成一条小河流,流进她的衣领,浸透她的长裙。
“妈妈!”洛卡惊叫一声,想要跑过去救她的妈妈。
艾娜抬起头来,幽幽地开口:“好痛啊洛卡……原来死亡是一件这样痛苦的事情啊。”
洛卡被枯枝狠狠地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妈妈!”洛卡尖叫一声,惊醒过来。
“小姐,您终于醒过来了吗?”
安格斯站在洛卡的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啊……安格斯。”洛卡按了按太阳穴,“你带我回来了啊。”
“是的,顺便收到了来自监狱长的以后最好少去那里的警告。”
“……哦。”洛卡笑了笑,“遇到我这种人,脾气再好的人都该急了吧……”
安格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实际上他很想问。
——您是不是很累,很想休息呢?
他没有问,他知道他的小姐会怎么样回答。
就算他再怎么着急,他也不能代替小姐去受那些痛苦。
——被噩梦纠缠住的人,每当被梦惊醒的时候,他们该有多么的茫然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