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以明》冰冻的柠檬

13、高二

　　【18】

　　以明某次和纪茗出门买奶茶的时候，意外地看到韩宛。她开始描厚眼线，小香风裙子，踩细跟尖嘴鞋，冲以明挥手打招呼。以明楞了一下认出她，走上前去，傻傻地说，“你整容了？”

　　韩宛一下乐了，“你还记得我上次见你第一句话？”

　　以明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我转学了啊，过来念个国际高中，刚和人约了在这见，没想到会遇见你。你来这里干嘛？”

　　“我来学数学竞赛。”

　　“哇，这么难。”韩宛颇夸张地感叹了一下，手搭在以明肩膀上。以明有些不自然地微微移了下，到底没有躲开。

　　“你变化好大，准备什么时候出国？”

　　“快了吧，高三开始得到处去考试。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我也没想到自己变这么大。”

　　“学艺术的嘛。”以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话，嘿嘿笑了两下，正准备推辞说要回去，却没想到韩宛很是庄重地说道，“以明，对不起。”

　　空气好像凝滞了一瞬。纪茗很是识趣地到吧台另一侧买奶茶，留她俩单独聊天。以明慌张地攥衣角，眼神里又流露出显然的狐疑。见状，韩宛叹了口气，“初三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去跟李老师说你瞧不起她。”

　　往事翻滚，清晰定格在盛怒的李老师拽着自己的包扔出去的那一幕。她当时说了什么？是“梁以明，你可真行”吗？还是“那么有能耐别来上学了”？是韩宛吧，她早就知道是韩宛。添油加醋地打小报告，现在道歉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少女时期凭着一腔恨意直愣愣往前冲闯，当努力赚取足够尊重，换来一星半点理解，此刻是该继续向前走，还是该停下回望。她曾经最想的不就是让所有人出乎意料，以证自己所言非虚吗？

　　以明微微低头不说话，这是抗拒的姿势。韩宛也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总之想想觉得挺对不起你。话说程洛青现在还和你一个班吗？他怎么样？”

　　话题转移过快，以明抬起头来，很是迷茫，但她还是回答了，“嗯，还在一个班，他也来学竞赛了，你想见他吗？”

　　“算了吧。啊，我约的人来了，我先走了啊。拜拜。”韩宛带上墨镜，撑起伞来走进阳光里。以明怔在原地，心想，她和程洛青怎么会认识？为什么从来没听他说起？

　　“回神了啊，她跟你说什么了啊，感觉你现在像个淋了雨的小蘑菇。”纪茗笑嘻嘻地揉以明的头发。

　　“没什么，刚知道一个惊天八卦，韩宛和程洛青认识？听起来好像还很熟。”

　　“可能是吧，好像初中的时候经常看到他们走在一起？”

　　“算了……你已经帮我买好了呀，谢谢~那我们回去吧~”

　　想把那些被孤立的记忆揉碎埋起来，不需要在意那些所谓真相，就能珍重现在，继续在光下微笑。她们携手迈步进光里。

　　【19】

　　她后来还是在一个闷湿的夜晚和他搭上了话。

　　“你也来学竞赛啊。”

　　“嗯。”

　　“你现在转学了吗？”

　　“对。”

　　“哦哦。”她自觉已无话可说，退了半步在他身后，周围都是下了晚自习的人流，隔过一个人，多安全的距离。她有些痴迷地看夜色里他的身影，似乎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眼。直到他要进宿舍，他似乎回头张望了一下，她眼花了，记不得了。

　　像是被人抛弃在深海里，唯一的光源已经被打捞起来回到陆地。恨意滋生的种子也被连根拔起，要往哪里去。

　　但还好他还在学数学，那我也要继续。以明心里想着，极力忽视熟悉的空虚和焦躁感。想追上去，再向前一点，像盖茨比追寻的绿灯，再努力一点点，梁以明，你一定可以。如果我够好，那他就会看到我。

　　心里那个小人被框在小盒里，跪着撞地板，蹦起来撞天花板，左右都是墙，一下下，头破血流，最后再来哭着喊，一定可以。只能相信自己可以，否则无路可去。

　　人生好像再没有这样全力以赴过，中考都没有这么全神贯注，坐定在椅子上，一遍遍刷题，复赛没悬念，她拿了一等奖，名次尴尬，与决赛无缘。

　　天赋不在这里，努力似乎到达极限，永远追不上的人，未知的前方。以明知道成绩的那天大哭一场。梁妈妈很是奇怪，明明已经得到意料之外的好成绩，为什么还不满足。以明内心里简直浑身是血的小人在哭嚎，我要弄丢他了……

　　她又去查，看到他也是一等奖，没出现在省队的名单里，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已经入秋，高三班级里莫名硝烟气息，以明交接了学生会的工作，开始复习。没有竞赛保送，只有各种自主招生。想去清华，为什么，因为他想要去。看似单纯的理由，或许也只是因为价值观里该努力上好大学，拉扶川过来做支撑。她心里隐隐看到这点自利，却自欺欺人地无视了它。是为了能和扶川一起才要努力，仿佛努力本身因此而名正言顺。

　　哗啦一下的岁月，裹挟厚重情感前行。以明渐渐蜕变成不那般敏感的少女。高考结束的那天下起明晃晃的太阳雨，像是在和漫长青春期告别。她同纪茗牵手在雨里跑过了几个街区，在陌生人眼光里形同癫狂。她脑子里还在想扶川，为什么不动声色离开，为什么一句话也不提。他要去哪里，我是否要用未来的久远岁月追寻。她听到自己喃喃低语，实在太累。

　　Stalker一样阴暗地躲在角落里看他消息，自主招生过了哪个学校，blog上写几篇文章。他文章字里行间有暗示过我吗。他过的开心吗。一概不知。

　　他们班决定一起毕业旅行。去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