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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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那天傍晚莫关山还是喝的太多了，车祸来的始料不及。当见一和展正希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虽然伤势没有严重到威胁性命，但是莫关山的头部却受到了重创。
他就像是那些狗血小说里写的那样，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莫关山再也想不起贺天是谁，却知道自己正非常思念着某个人。
“别告诉他了，说不定忘了也是好事。”
“……这不公平……这他妈一点都不公平！！！”
“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您小声一点……”
红发青年的额头围了十多层纱布，厚重到让他觉得自己的头快要勒的不过血。他望着吵闹的房门外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两个人似乎在他之前醒来一次的时候就已经吵起来了……
听护士讲，他们好像是自己的朋友。
莫关山看着见一哭得快背过气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安抚，“我没事，这还好好活着呢，你看我也就是一只胳膊骨折而已……”
见一听了红毛的话非但没停住眼泪，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躺在床上的莫关山一脸莫名，他不懂为什么他的朋友哭得这么伤心。车祸却留下一条命，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看他的样子，怎么好像自己缺了半条命一样……
也许……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莫关山伸出手，在床头抽了几张纸递给见一。
“白痴，都二十好几的男人了，有什么好哭的？”
09.
莫关山忘记了太多事情，唯独没有忘记的就是每天都要写信。因为家里的墙上贴满了提醒自己写信的便利贴。
他不知道信件要写多久，甚至忘记了邮信的地址。不过还好，见一说这段时间自己可以好好在家养病，信件就由他亲自去送。每天的信件不断，见一也好好履行了自己的承诺，风雨无阻。
网上的连载小说很早就已经停止，他的生活却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他一直思念着一个人，每天都要给那个人写信问候。信件上依然没有开头和署名。而关于那个人的信息，莫关山就仅仅知道他的名字。
这是他开始写信的第七年，失忆的第二年，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缺少的那段记忆。
10.
“见一……”
“唔？怎么啦？”
莫关山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口。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直说就好~咱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见一把信塞在大衣兜里，并没有意识到红毛的不对劲。
“我就是想问……我写了那么久的信，可是却从来没收到过回信……他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见一表情一僵，看着红毛的脸一时有些无措。
“……红毛，其他的我不清楚，但我非常肯定，贺天他最喜欢的人就是你。这一点，你永远都不要怀疑。”
“那为什么……”
见一不敢再看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或许……就是因为他太爱你了吧……”
那天见一走的太匆忙，莫关山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见一一定有事瞒着他。
11.
莫关山开始写信的第八年，身体得了重病。
虽然跟见一他们打趣说自己是相思成疾，但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莫关山的病就是那年车祸引起的后遗症。
信件依旧不间断的寄出去，就像漂浮出去的漂流瓶，杳无回音。
莫关山甚至觉得，那个人可能早就不爱他了。虽然见一无比笃定这不可能，但问为什么，他却始终说不出来。
“如果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见一气得红了眼，但看着红毛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红毛是个固执的人，就像当初的贺天那样。都说两个人待久了会很像，现在看来的确是真的……
到了最后，见一终于妥协。
“……你先养好身体，我就告诉你他的地址……你想要知道什么，就自己去问吧……”
12.
这是莫关山开始写信的第十年，他失忆之后的第五年。
在日历上写着贺天生日的那一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去了见一留下的那个地址。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很久，甚至想好进门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或许那个人已经结婚了，又或许他会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毕竟过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贺天还会不会记得他。
但那些都无关紧要，莫关山现在只想见见他，就算一面也好，不说话也行……就算是自己被拒之门外也没关系……
他实在是承受了太多年的思念。
来到一栋高层面前，红发青年满心踌躇的按了电梯的顶层按钮。他手里还拎了一些水果，他想着今天毕竟是贺天的生日，如果空手去未免有些太过唐突。
“叮——”
随着电梯门打开，红毛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敲了敲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防盗门。
几秒之后，出来开门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黑发男人。
“你好……请问这里是贺天家吗？”
对方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看了莫关山半天，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才让开身体。
“是的，请进吧。”
没有被拒之门外显然已经让莫关山感到满足，但看着那个黑发男人，却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他所知道的贺天，并不是这样的。
眉眼之间透着的狠厉，在看到自己的瞬间虽然有讶异，但却没有半点看见旧相识的感觉。
就像他们未认识过一样。
男人坐在莫关山对面，注意到他不停搓动的手指。
“我知道你要来，少爷之前和我说过。但你的速度要比我预期的迟了一年……”
少爷？
莫关山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少爷是……”
“就是见一。”黑色的瞳仁里映出青年愕然的表情，他轻轻淡然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是他哥哥。你要去阿贺的房间看看吗？”
阿贺指的大概就是贺天吧……
莫关山点点头，起身跟在男人身后四处看了看，客气的笑了笑“他不在吗？”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推开门。
迎面而来的是屋子里摆放整齐的一面面信墙。莫关山看着眼前的景象，哑然失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问不出。因为他认得这些信，这里的全部信件都是从他手里一封一封寄出去的……
从他十年前开始，所有的信都在这里。
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道笔画都是出自他手。莫关山的心脏不觉沉了沉，他抬起脚慢慢的走进去。
房间四处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弯下腰捡起一封信，上面的日期是五年之前。
“贺天，见一回来了。你一定也很高兴吧？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们约好了要去吃晚饭……”
莫关山有些失神，他在墙上又随手抽出几封。
“我决定辞职，你说的对，我似乎应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也许很多年后我会再也记不起你的相貌和声音，渐渐的再忘记所有与你相关。我希望这是一种解脱，对我们来说都是。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怪我。一生中的悲痛有限，希望不会再多了。我想这个心愿并不奢侈，你认为呢？”
“我今天已经看完了整整一百遍的TITANIC，终于知道了你说的詹姆斯·卡梅隆是谁，现在也可以背出你所有喜欢的台词。其实我不喜欢这个电影的原因，是因为它太绝望了，你不觉得那些活下来的人实在很可怜吗？我已经决定扔掉你所有的相片了。”
莫关山紧紧攥着手里的信纸，不禁有些发抖。曾经的记忆碎片慢慢归位。那些他想要知道和不想知道的，就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眼眶猛然潮湿，莫关山蹲在地上，下一秒便痛哭出声。
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思念的，无法忘记的这个人，是根本不可能来见他的。
他和贺天都是个骗子。贺天欺骗了他，而他欺骗了自己。
莫关山终于在今天想起了一切，包括贺天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的这件事情。
13.
贺天和蛇立结下梁子是尽人皆知的事，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过去，但谁知两家的家族生意越做越大，导致最后因为商业货源结了仇。
蛇立雇凶杀人，莫关山和贺天的回忆就在十年前的寒冬戛然而止。
之后就是蛇立入狱，直到今天事情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有时候莫关山想，或许生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玩笑罢了。但一想起贺天，他却不得不认真的过好每一天的生活。
打开手机里的音乐，熟悉的The portrait在房间里环绕。莫关山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所有发生的细节。
贺天认真看着他的双眼，定定的看着他。莫关山知道那句话是贺天说给自己听的。
I figure life is a gift and I don't intend on wasting it. You never know what hand you're going to get dealt next. You learn to take life as it comes at you….
我觉得生命是一份礼物，我不想浪费它。你不会知道你的下一手牌将会是什么，所以你要学会接受生活。
14.
莫关山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之前的那场车祸着实让他的身体受到了不小的伤痛。如今的他只是有些疲惫的伏在桌前，曾经的那些记忆便时常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呼啸而过。
或许自己也写不了太久了……
莫关山这样淡然的想着。
15.
他的信全部都是手写，十几年来从没间断。
莫关山把墨水灌入钢笔，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的思念。
白纸上那些大段大段的文字交织成语言，他依然像以前一样有很多很多说不完的话，每次邮出去的信件都是厚厚一叠。
——可即使如此，多年来莫关山却从未收到过回信。
一句都没有。
16.
熟睡的青年做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梦，关于未来，关于人生，也关于爱情。梦里有很多的苦涩和悲伤，所以当他醒来的时候枕头已经洇湿了一片。
莫关山神情恍惚的转过身体，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用力眨眨眼怕是自己看错了，又抬起手摸了摸那人的脸颊。落在指尖上实在的触感，恍若隔世。
显然对方已经被他的动作惊醒了。
“怎么醒这么早？嗯？”
指腹被纳入温热的手掌时，莫关山才反应过来之前的全部都是他的一个梦。
他释然的叹了口气。
“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死了……”
贺天睁开漆黑的眼睛，显然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一句话还没说完，莫关山就发现身边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好像突然想起…….贺天是有起床气的……
“咳，你接着睡……我去做饭……”
贺天伸出手，轻而易举的把莫关山压在身下，接着不紧不慢的用脸蹭了蹭他光滑的脖子。
“太早了，再睡会儿……”
莫关山难得的没有反抗，他任由贺天抱着，很久才闷闷的出了声。
“咱们很久之前看的那个什么泰坦尼克……太难看了，我不喜欢……”
“我知道。”
“但……也没那么讨厌……”
“……我知道”
“喂……先说好，你可别死在我前头！”
贺天冷哼一声，却言不由衷的紧了紧圈着红毛的手臂。
“放心，我死了肯定拉着你垫背……况且，留你一个人活着我也不放心。”
当耳边传来有节奏的呼吸声时，莫关山就知道贺天又睡着了。他轻轻抬起手摸了摸贺天柔顺却有些粗硬的头发，忽然想起那个梦境的结局来。
即使他不曾陪伴他到老，即使到了最后他们的结局并不完美，但这一切依旧使莫关山感到无比满足。
因为至少在那个世界，他给他的爱就像生来即死的蜉蝣，穷其一生，从未停歇。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