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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条子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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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本市的重点高中,社会的扶持当然必不可少,所以我校一直以回馈社会为己任,为社会培养优秀的人才,因此门槛极高,因为但凡进了这校门,十个里有九个都是重本。
但是,我们学校,有很多“条子生”。
所谓“条子生”,就是平时所说的关系户,换句话讲,就是走后门的。
我的同桌方子峰就是其中一个。我是怎么发现的呢?
——在重点班考试后的换人中,无论成绩多么差,他就是一颗钉子,直愣愣地钉在那里,仿佛激流中的巨石,怎么冲也不走。久而,班里的同学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并在背后指指点点。不过那人道豁达,似乎对背后的那些流言蜚语并不在意,依旧是“三不好”,听写写不好,习题做不好,考试考不好——对于这样的同桌,我向来是不屑的。从小到大,我都是班里的“排头兵”,所以身边坐着的永远是“下差生”,而他们有的辍学了,有的去技工学校了,有的……唯独有他,明明不爱学习,却在最好的学校的最好的班级里,做着无谓的事。
都说是金秋九月,可这天地间哪有一点金色,满目萋萋,夏季依旧不愿离开。可不管夏季走不走,我们中是注定有人要走的了。月考啊,月考就要来了。
月考,意味着换人。重点班,已无高处可走了,能保住自己的位置,就是我们最大的挑战。全班跟打了电似的,人人身边几套题,一刻不停地埋头写着。就连方子峰,也一改常态,竟认认真真地做完了老师发的几套题。我见此不禁笑出声:“啧啧,混世魔王也开始努力了呀。看来我要加油了,指不定哪天就被挤出去了。”
一旁的于秃子便揶揄道:“狗子,你可别乱说话,小心人家烦了,考都不让你考,直接踢了你。”于是我俩开始哈哈大笑,一旁听了的同学也不住笑起来。我见方子峰红了脸,似是噎着什么一样,又憋着不发。我见他欲言又止,也懒得再拿他开心,便冲着那边笑着的同学说:“哎呦,要是不想走,还得好好学习嘞。”于是众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纷纷扭过头去,写那些卷子去了。
终于,在叶子终于微微泛黄的时候,几张卷子,一群学生,嗡嗡地讨论着。
“啊呀我选错了!”
“啧啧,我已经错了三题了。”……
我觉得他们真可怜,因为真正有信心的、考得好的人,是不用对答案的——比如我。即使卷子未发,我也知道自己年级前十的地位无可撼动。当然,也有例外,譬如我的同桌方子峰。
这样一看,整个班里,就只有我和方子峰定定地坐在座位上,我在看小说,方子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第二天连同卷子、成绩、排名,就统统地发下来,学生自是有喜有忧。我看看排名,果不其然,年级第七。而方子峰,这真使我费解,他竟然考进了年级前一百——87名。虽不足以留在重点班,可是对比他平时的作风,我感到有些不自在。平时从不学习的人,怎么就能考进前一百呢?
于是第三天,流言就又来了。众人纷纷猜测方子峰作弊的可能性,要说作弊成功也不是没可能的。于是就有人跟老师打了小报告,说方子峰作弊,而在方子峰被叫去办公室又安然回班的时候,全班更是炸了锅。
“我从不知道作弊也可以被容忍!难道这个社会没有良知了吗?为什么他们这些条子生总要享受特殊待遇!”终于,后座的大山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质问方子峰。旁边的秃子赶紧拉他:“你瞎说什么,有些事情不要说出来,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了,你怎么这么蠢呢。”方子峰看着这一切,好像一个旁观者,仿佛这是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而是外国电视连续剧里的某个桥段——既遥远,又无趣。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而流言却随着换走的人群流散的到处都是,似乎全校都知道重点班有个重点被照顾的条子生。
直到11月,终于飘了雪,纷纷扬扬的那两天过去后,就只剩下冷。冷的地步令人发指,直冻的双耳隆隆作响,双目生生刺痛,双手瑟瑟发抖,还有一口牙,不停地上下磕着。
第二次月考后,又是一堆新的面孔亦或是上个月的旧面孔与这个月刚刚认识的朋友的对换。不过这次,令全班愤怒的并不是早已习惯的换来换去,而又是方子峰的“特殊待遇”——方子峰这次直接进了年级前五十,这意味着什么?重点班一共50人,不多一人,不少一人。而我默默看着那赫然的“44”,竟无话可说,只是心中惴惴不安,仿佛什么东西就要失去了。
又是新一波的流言,加上之前的那波,仿佛方子峰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仗着家里后台大,净欺负没有关系可走的“穷学生”。班里的同学更是对他“敬而远之”——谁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得罪了他和他有本事的爹。而方子峰却依然无动于衷,既不承认,也不解释。
终于,第三次月考将至。班里的同学都暗暗高兴,因为此次考试并不换人。于是即使考试在即,班里仍同往常一样,甚至不如——不换人的考试,那不等同于放假吗?我见方子峰依然格格不入,兀自复习着。我在心底嘲笑:真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直到考场分配表发下来。方子峰在看了这表,面上浮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怪异表情。双唇紧抿着,那弧度不知是哭是笑,只有眉头中流露出一种费解的神情。
“哟,怎么了?”我有些好奇。
他只把那张表推给我,我一看——方子峰的名字旁白有着小小的“19”。“你怎么又在19啊?不是进步了吗?”我不经意一问。
“是啊,应该在18的。”他声音有些嘶哑,好像喉尖上卡了浓痰,让人听了十分难受。“为什么又是19呢?”沉默一会,他突然说:“这次分考场应该不是按着成绩来的吧?”这语气好像怀有一丝的希望。
“呃……应该是按成绩的。我退步了,都到第三考场去了……”
“哎呦!这还纠结什么!肯定是因为你是条子生的缘故,不能和我们一起分配啊!”大山的话令我觉得有些刺耳。转身想安慰一下旁边的人,却发现他已经站起来,把那份分配表撕了个稀烂,径直出了教室门。
后两天的考试,我没见到方子峰。
直到第三天讲评试卷,我才从秃子那里知道,方子峰这两天没来考试,他要转学了。
“哼,我们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谁知道那所学校怎么忍他这个条子生呢?”秃子手舞足蹈很是高兴,大山也在一旁鼓掌。后来,全班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家都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