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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以四海为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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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温宁手心托着额,手腕间一串红色石头露了出来,叮铃铃发出脆声,叹道“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出身在寻常百姓家里,身边又没有识文断字的兄弟姐妹,从小就不受长辈宠爱,这样的姑娘居然平平安安长大,还学得了一身赚钱的好本领,换了是本郡主,只怕也是望尘莫及”
来见她的人,哪个没被调查得清清楚楚?据她所知,泰半人的生平都有据乐查,哪怕有了贵人相助,得以飞黄腾达,也有端倪可窥。可杨家五娘就不同了,江温宁还记得收到王老夫人的信时提及的只言片语,她当时还当是个奇人,等锦衣卫把调查来的消息摆在面前时,她才发现这哪是奇人,应该是神人才对?
一个无贵人相助、却有了堪比神力的似乎可以点石成金一般稀奇的“人”?
说话处事可以观摩,可以学,可那会赚钱的本领,思维,甚至是认识草药这些是怎么来的?
总不会是在梦里得来的吧?
江温宁见多了稀奇事,可这种一夜之间就胸有成竹、心有沟渠的巧合她压根就不信,巧合不过是人为有意或无意造成的,更别提杨五娘对外宣传的杨家祖先托梦一词。
清茶心里一顿,也发现了这杨五娘的古怪之处,这人的生平过往,似乎处处透着诡异,让人雾里看花。花茶接口道“要把她抓起来么?”
江温宁刚想开口,视线撇见她手中拿着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花茶顺着视线也想起了这个,忙把信件递了过去“回郡主,是红茶的信”
江温宁接了信拆开,里边红茶详细的讲述了这一月左右京城发生的大小事,先是朝堂之上远在边境的孟老将军修书请求兵部把拖欠的粮草发过去,这事闹到了嘉帝跟前,因为户部喊穷,说库里没钱粮。
有钱没钱别说嘉帝知道,整个大周都有猜测,至从嘉帝即为,少有遇到天灾人祸,年年都是风调雨顺,海内外的贡品源源不绝的流入京城,别说打个小仗,就是把周边的国家都挑衅一次,大周也有财力支持。
就这种连小孩子都不相信的鬼话,户部穷个毛?
非天灾之下国库流失,这种情况只有人为,嘉帝当即命刑部和吏部彻查此案,目前涉及本案的人员六部俱有,背后还能窥见皇族宗室的影子,牵连甚广,人员庞大,到红茶写信为止,朝堂上已有二十二人被刑部掌握了真凭实据,其他的还尚在调查之中。
而这二十二人,世家子弟占了大部分,牵涉的家族不计其数,就连跟江家有姻亲关系的几家都遭了秧,比如江二夫人陈氏的娘家以及江三哥妻子华氏娘家。
近些日子,整个江家都冷冷清清的,主子们很少露笑,下人们更是战战兢兢,生怕这个时候惹了祸,尤其大房那边,三少夫人经常以泪洗面,三少爷也阴沉着脸,江温宁能想象得到家里的情形,她放下了信,面上平静,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让季焱来见我”
季焱,暗锦衣卫头子。
曾任五成兵马司副指挥使,是安定侯世子赵真的顶头上司,后调入锦衣卫担任副指挥使,名副其实的掌权人之一。
江赵两家的姻亲,或者说江温宁和赵真之间,季焱是出了不少力的,赵世子如何收下属下送的瘦马、平日里做了些什么,通通被人以书信方式加密告了状。
可怜的赵世子一直被蒙在了鼓里,差点连一天放了几个屁都被人捅出去。
很快季焱就到了,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相憨厚,看着不爱说话的样子,没等江温宁发问,就主动交代了“臣正要回禀郡主,近日京城混乱,腐败贪墨一案牵连盛广”
“我若是没派人过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说出来”
这是江温宁最不满意的一点,明明她掌管暗锦衣卫令牌,是暗锦衣卫直属上级,可她的下级老是自作主张,对她更是能隐瞒就隐瞒。
扯着不告诉她的旗子还是为她好?
果然,季焱只是一顿,恭敬的回道“离京时陛下曾交代属下不可劳烦郡主,郡主只要放心游玩就行”
到底他是你上级还是我是你上级?
江温宁实在不想看这个长得老实实则内里奸诈的属下,有此属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得了,本郡主懒得追究,华家是怎么回事?”
最主要的是华家在礼部任职,在最没有油水可捞的地方还能亵渎贪墨?
那他妈也是人才啊?
可华家有这样的脑子?连她三嫂都嫁到江家几年了还依然天真得不行,华家一群老学究还能在铁公鸡身上拔毛?
若这是真的,江温宁绝对佩服右侍郎!
“据目前所知,华大人应该是被人利用了”而且,利用他的人还是熟人!
背后人的目的,应该是想拉江家下水,可江家人滑溜啊,跟泥鳅似的,又不缺钱又不缺权,还沾着点皇亲国戚,这样的人家,非寻常代价能拉拢,既然拉拢不了,那就只能添堵。
牵连盛广、宗室影子、世家大族……光这些联系在一起,就让人感觉到很大一盘棋,而要下这样一盘棋,最核心那个,非皇子龙孙莫属。
要权贵下咽,非通天利益。
普天之下,莫非从龙之功……
季焱看江温宁面上了悟复杂,神色哀伤,知道有些话他不能再听下去,拱了手告辞。
在他离开房里时,恍惚听见一道轻声低语“嘉四十六年了……”
嘉帝年迈,看着身子骨还算康健,可毕竟年纪大了,周朝太子未定,人人都想争那一席之地了……
季焱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敢细想下去,匆忙的离开了。
他走后片刻,守在门口清、花两株茶听到里边低沉暗哑的吩咐“来人,备纸墨”
“是”两人对视一眼,似乎从刚才那道声音里听出了风雨欲来的架势,连走到内室的脚步声都放低了许多,生怕惊扰了对着窗边恍惚沉思依旧让满室都充满了鲜活纷香的女子。
季焱此人,虽然不大靠谱,但郡主召见他的次数少之又少。
而每一次,都有了不得的大事!
她们刚摆好笔墨,江温宁就转过了身,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随着她走动之间响起,清茶把笔递了过去,视线在她白嫩的耳垂上停留,那里戴了一只用外域宝石雕刻的耳坠,主体是用黄金打造的流苏形状,上边镶嵌了细细的红绿宝石,清晨时这副耳坠和头面还是她亲自挑选的,头面也是黄金主体,红绿宝石点缀,流苏打在额间,发顶挽了个鬓,用巧夺天工的金丝连着数只展翅欲飞的蝴蝶遮盖在延至后发,发尾轻轻拢在身后,露出白生生的耳朵,既有周国女子的婉约精致,又带了几分异域女子的潋滟妩媚,连身为女子的她都只能感叹,好一个国色天香。
生为女儿身,美貌富贵至斯,实在难得。
何况,她还手握权柄。
连锦衣卫都甘愿为她驱使,替她卖命,这世间又有何事能难得到她?
被人盲目信任的江温宁正绞尽脑汁的写着家书,安慰遭受到连累的嫂子,才写了两句,她就遗憾的搁了笔。
……安慰人的家书怎么写来着?
是狂霸酷帅拽的放出豪言说要替她张目,分分钟放华大人出来还是让她安心等待,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前者,郡主办不到,她还没有金口玉言到想如何就如何的地步。
后者,说了也并无卵用,这些话也不知道她嫂子听腻了没?
想了想,最后她直接把信写到了明德公府,她外祖母的夫家,现如今的刑部尚书乃是她的亲舅舅。
华侍郎只是个五品官,还是个背锅的,她让舅舅派人在无罪释放之前多照顾一下总是没错,毕竟若非是那背后人为打击江家,华家也不会遭受无妄之灾,做完了这一切,她又命人多注意下边关战事,她总有种感觉,近几月这些战事、国库空虚、世家大族之间像是有一条隐觅的线,把它们若影若现的联系在了一起,那下棋人操控这么大一盘棋,却忘了这些棋子并非死物,他们有思维,有身份,有地位,在察觉到暗中的动静后,怎么可能在如愿走到那个棋点上?
下棋下棋,有时候赢了开头却输了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