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寂寞（四） ...
-
下班后去萧远航家，最难不是得到萧远航的答应，而是得到家里大爷的首肯。许然为了得到这位大爷的首肯，简直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犹如丧家之犬。
“什么？你要去别人家？还要十点以后才能回来？”
阿九本躺在沙发上看家长里短婆媳相争的电视剧，悠然甩着毛茸茸的长尾巴，正津津有味的时候却接到许然这么一通电话，尾巴也不甩了，电视剧也不看了，火大的摔了一盘瓜子。电话这头的许然听着瓜子哗啦啦落地的声音，满是心痛。
对于接近于破产的穷光蛋来说，这也是真金白银的钱啊。
“你不回来那谁给孤洗澡？”阿九才不管地上的瓜子，噼里啪啦道，“即便回来，可孤每晚十点准时睡觉，你回来吵到孤如何？”
“那咱们暂时不洗行吗？”
“不行。”
阿九拒绝地十分坚决。
许然深吸一口气，“这星期每天定望湘园的鱼头面。”
“不行。”
阿九拒绝地八分坚决。
那就再加价，“每天早上给你做蛤蜊炖蛋。”
“不行。”
阿九拒绝地五分坚决。
还不行吗，“每晚还有满记的甜品。”
“这。”阿九开始犹豫，“不太好吧。”
“还有哈根达斯的冰淇淋！”
“好！成交！”
阿九开心的只想笑，而许然只想哭，这么下去，他恐怕只能卖了自己吧。
“许医生。”萧远航看着他的表情似哭似笑，好奇道，“怎么了？”
“啊。”许然回过神，解释道，“我家养了宠物，今晚可能迟点回去，所以要打声招呼。”
“宠物？”萧远航显然误会了许然，“很粘人吗？”
“是啊。”许然顺着他答道，“是有点粘人。”
想起阿九的模样和神态，还真是呢，离人时间长点就觉得寂寞，非要人陪着一起看婆媳剧才行。而它这么喜欢婆媳剧，也是因为婆媳剧争吵比较多，在它看来，很热闹。
“还需要别的吗？”萧远航看着手推车里起码堆了一半的肉，意外地挑眉道，“没想到许医生这么喜欢肉。”
许然，“这个，我是肉食动物。”
好不容易有了宰冤大头的机会，他怎么能放弃呢！
其实许然本想晚上下班和萧远航一块去他家，没想到小李顺口说了句今天没有客人，萧远航干脆邀请他一起去家里吃午饭。更没想到的是，萧远航居然载他到附近的超市买菜，因为萧远航喜欢自己做饭。
这么好的福利，许然嘴都快咧到眼角，这趟真是赚翻了。
吃完饭，萧远航又邀请他参观自己的书房，下午还有很长的时间，两人干脆决定通过下棋打发时间。没想到萧远航棋艺不低，竟和许然打了几次平手，只有偶尔胜出或者落败。
季霄非要跟钟奕泺呆在屋顶，陈品冠也不好劝，只好任由这两人纹丝不动。他昨晚才被父母教训过，可不敢再犯，总要装一段乖乖牌，才能继续为非作歹。
也许是习惯了高三的步调，这么轻松，季霄反而不习惯了。他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打法时间，干脆学钟奕泺一般躺倒，仰头望着天空，耳朵里塞着耳机听歌。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开始变暗，接近于天际线的位置开始转红，十分瑰丽。
季霄不由出声叹道，“真美啊。”
钟奕泺突然道，“晚霞而已。这几天天天都有的，你没有见过吗？”
季霄一愣，呆呆道，“没有。”他一整天除了在课堂上昏昏沉沉就是在酒吧里吵吵闹闹，哪会关注这种，身边‘随处可见’的景色。
可还没等他多想什么，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划破这短暂的平静，与此同时，太阳彻底落入地平线以下，剩余的光芒都被黑夜遮盖，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们在做什么！”
逃了一下午的课，老师终于找到了他们。
两人乖巧地站在办公室，季霄一直在等待老师教训钟奕泺的那一刻，所以这次面对老师的教诲，是从未有过的低眉顺眼。老师倒是稀奇，这家伙难道变好了？愿意听人教诲了？这么想着，老师剩下的话倒也说不下去了。
草草结了个尾，便转而看向钟奕泺，却没有注意到季霄此刻冒着精光的双眼，他聚精会神，就等着听老师如何‘教诲’这位好学生。
“钟奕泺，最近，是不是压力有些大？”相比面对季霄时的严厉，此时面对钟奕泺，老师显然慈眉善目的像是庙里的佛像，让季霄有种下一秒就可以给他上柱香拜一拜的错觉，“放心，不要紧张，虽然放松可以，但，下次别这样了。”
“是。”钟奕泺很温顺，平常动不动就冒出的冷气此刻就像消失了一般，就像空调能自动调节，“下次绝不会再这样了。”
“既然知道，那就回去上自习吧。”老师态度温和的让季霄不可思议，“这节我记得是物理，好像还要测验吧。”
测验？季霄瞪大了双眼，老师你为何要加上这一句！
等出了办公室，钟奕泺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模样，季霄不由在心底吐槽一句，自动空调！
像是背后长了眼，钟奕泺回过头看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季霄没能反应过来。
钟奕泺好心好意提醒道，“我刚刚被老师教训了。”
说到这，季霄并不乐意，这怎么能算教训？
“说到底不还是我被骂。”
“可你觉得，老师会骂我吗？”钟奕泺抱起双臂，靠着墙看向他，“只要我还是第一，成绩没有降下，那么老师永远都不会对我语气重。”
季霄嘟囔道，“这算什么解释。”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算事实。而且他也知道，他不过在强词夺理。以前他还能骗骗自己，钟奕泺和他们一样是一类人，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钟奕泺和他们，并不一样。
就好像一座城，将他们分隔开来，而这道不算深的墙，也在他心口留下一道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割开一道小小的伤口。
“走吧。”钟奕泺目光闪了闪，提醒他道，“还有物理测验。”
“嗷！”季霄瞬间没了低沉的情绪，怒道，“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这种事？”
钟奕泺已经开始朝教室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我还想维持我的第一，先走了。”
杀完一局，已是晚饭时分，许然很敬业地给阿九定了望湘园的鱼头面和满记甜品，回头便坐在餐桌旁，继续品尝萧远航的手艺。
“萧先生，您手艺真不错，是不是专门练过？”
萧远航笑道，“这倒不是，大学时候离家远，食堂又不是我喜欢吃的菜，就自己偷偷弄锅在宿舍里做。可能是熟能生巧吧，也就做习惯了。”
许然刚想开口再夸一夸萧远航，没想到骤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阿航做的当然好吃，便宜你了。”
“阿航？”
萧远航本来还担心许然会被吓到，正对上他投来的挪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见惯大场面宠辱不惊的他，此刻有些茫然。
“姑娘，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我忘了。”女孩道，“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许然很耐心，继续问道，“那你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吗？出现在萧先生家里之前。”
“之前。应该是一家医院，但是，我也忘了是什么医院。”
果然，这女孩应该是对萧远航有很深的执念，才会附身在萧远航家里除了他本人唯一的活物，富贵竹上。
“那你，和萧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尽管许然问得小心，但女孩还是沉默以对，过了许久，都没等到她回答。
萧远航叹了声，道，“她可能是离开了，不然，还是等明天再问吧。”
“其实也不用等明天再问。”许然想了想，还是对萧远航坦白道，“她既然住在医院，还在你这里出现过很长一段时间，一定是经历过大病或者某种事故，我们只要通过这些线索去查，总会查到和她相关的线索。”
萧远航点头表示同意，“正好，我认识的同学就在医院工作，问问他们应该也能知道些线索。”
“我也会帮忙。”说着，许然摸着自己的脑袋，艰难地开口道，“那个，萧先生，在此之前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萧远航不明所以，“什么忙？”
“您做的烧鸡太好吃了。”许然不管丢人不丢人，干脆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能不能帮我装点，我想带回家。”
萧远航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这有什么。家里有饭盒，我这就帮你装，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
这并不是许然一时兴起，只是和萧远航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阿九独自一个待在空荡荡的家里吃饭的场景，有点，凄凉。
等萧远航走开，他缓步走到富贵竹前，低声道，“我知道你还在这里，说吧，你为什么对他执念如此深？”
女孩被他吓了一跳，“你，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许然故意装作恶狠狠的模样道，“如果你不回答，我就把这富贵竹带走，到时候，他家没有活物，你想接近他都没办法。”
这威胁太有效了，女孩连忙举双手投降，“我说！”
恶霸许然很满意，大爷似的点头，“说吧。”
女孩犹犹豫豫，但还是开口道，“我喜欢他。”
许然眯了眯眼，喜欢？对于女生来说还真是没新意。
“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他了。一直关注着他，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接近他。这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整天迷迷糊糊的，突然就能接近他了。”女孩意识到什么，紧张道，“你不会，是想赶我走吧。”
“你把他逼得都以为自己出现臆想症了。”许然淡淡道，“你还想这样呆在他身边吗？而且，你也该发现，他会渐渐淡忘你的存在。”
“我。”
“喜欢一个人，就该大胆告诉他。”许然叹了口气，恶霸果然还是不适合他，“我会帮你回到自己身体，也会帮他找到你在哪，但真正康复，还是要靠你自己。”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女孩十分敏感，“你是说我病很重？”
“不重的话，魂魄能在死前离体？”许然嗤笑道，“而且我敢肯定你在出事前一直想寻死，不然根本不会附身在这根细弱的富贵竹上。”
女孩一时无语。
她附身的富贵竹确实很弱，要不是这几日她的灵魂滋养，恐怕这竹子早就死了。不过也是因为这竹子生命力很弱，她才能安稳附身其上。
“减少附身的时间吧。”许然劝解道，“时间长了，就算你的肉身恢复，你的魂魄也不一定能回到原身，甚至，会被不怀好意的人夺舍。”
身后传来萧远航的脚步声，他很奇怪的看着许然蹲在地上，与一根叶片泛黄的富贵竹遥遥相望，这场景，怎么看都很诡异。
“弄好了？”许然很自然的站起身，指了指竹子道，“你自己养的富贵竹？”
“是。”萧远航点头道，“只是我不会养植物，无论多好养的总是能被我养死。据说富贵竹插在水里就能活，所以我就养了，没想到，居然能撑到现在。”
“不过也快撑不下去了。”许然趁萧远航不注意，朝女孩挑了挑眉，怎么看都像挑衅，“扔了买新的吧。”
萧远航装好饭盒，递给许然，笑道，“你说的也是，据说乌龟很好养，不如我下次养只乌龟好了。”
对于这一想法，许然表示非常赞同，“乌龟确实好养，就算你好几天忘了喂食，它都不会死。”
女孩却一阵恶寒，若是自己附身在乌龟身上，而男神又好几天忘了喂食。这种事情，想想就很可怕！
“所以我说，这竹子该扔了。”许然也不知是跟谁说话，接过萧远航手中的袋子，他笑了笑，道，“萧先生，明天希望能有好消息。”
萧远航住在别墅区，这里不能进出租车。萧远航干脆将自己的车借给许然，对于这种造福自己的行为，许然从来不拒，自然厚脸皮的在女孩吐槽声中，乐呵呵将她男神的车开走了。
刚开出车库，许然还未从有钱人的车库里全是豪车漫天散钱的想法中走出，就见一辆红色法拉利呼啸而来呼啸而过，他眼睛都看直了，全然忘记自己开的是萧远航的兰博基尼。暗叹一声，穷鬼许然还是黯然地开车离开。
再不离开，他恐怕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偷走这里所有的跑车了。
虽然，能不能偷走都是个问题。
顺着山路来到别墅区大门口，他有些意外地看见一辆出租车开了进来，副驾还坐着一名少年。哪怕是明亮的路灯，都盖不住他眼底的空洞。
又是哪家的富二代，年纪轻轻就浪费生命。只是随便一个感慨，许然就将这个人连同这个念头抛在脑后，全部忘记。
到了家，许然很兴奋地抱着饭盒进屋，推开门便见客厅吊灯打开，屋内每一处都被照的明亮没有阴影，而阿九，正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已经熟睡。
许然下意识蹑手蹑脚关上门，想了想，还是准备将盒饭放进厨房。没想到刚经过沙发，阿九就被这细小的动静惊醒，睁开双眼。
“你回来了？”
许然举起手里的饭盒，朝它笑道，“这烧鸡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尝尝？用来补偿你等我的这段时间。”
阿九鼻头微动，却坐直身体昂头嘟囔道，“孤可没等你，再说，谁要你吃剩下的。”虽然表情很正经，可惜背后不停抖动的尾巴暴露了它的心情。
“嗯。”许然故意道，“那我扔了。”
说着，还朝门外走去，就听阿九急道，“回来！”
小狐狸优雅地跳下沙发，朝餐厅走去，还不忘嘱咐道，“你给孤热一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寂寞（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