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字》春风误

1、毫无指望的面试

　　伴随着即将到站的广播，在列车渐缓的颠簸中，仇薇的头又一次撞在车窗玻璃上。
　　仇薇在迷迷糊糊中张开眼睛，看看窗外已经大亮的天空，再环视已经拥在过道中准备下车的旅客，前方显示屏上显示的时间——6点30分，列车准时到站。仇薇眨眨眼睛，努力让自己快些清醒。
　　出站后，按早就查好的路线，仇薇先去乘地铁，换了两次线又辗转换乘公交汽车。
　　时间过了7点半，仇薇见识到了M市这座一线城市早高峰的威力。错过两辆公交车后，她终于在人群的推挤中挤上了第三辆车，经过上车的拥挤，乘车的拥挤，下车的拥挤，又步行了近一刻钟，仇薇终于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XX艺术剧院。

　　站在剧院的大门口，仇薇又掏出手机确定时间，8点20分，离面试还有一段时间。看到马路斜对角有间便利店，仇薇小跑两步过去，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吃个早饭。

　　站在便利店门口，仇薇边啃着手里的面包边环视周围的环境。在D市读书的时候，仇薇也路几次剧院，那些剧院要么在宽阔的马路边气派的立着；要么在繁华的商圈附近引人驻足，但是这间剧院却是在一条小巷里，周边的街道是这样的幽静、清雅，行车道也只有一条；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的捧着咖啡，有的拿着报纸，从旁边的人行道上悠哉走过，人行道两边是排列整齐的法国梧桐，把原本就狭窄的街道衬的更显局促。

　　快速吃完手上的面包，仇薇返回剧院，按照短信通知上了四楼，准备面试。

　　狭小的隔断内，仇薇坐在马桶盖上，费力的套上丝袜、白衬衫和西装套装，她把换下来的短裤和T恤塞回包里，又抽了些卫生纸把脚上的平底鞋仔细擦了一遍，做完这些，仇薇走出隔间，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整理起来。
　　仇薇先把长发扎好，开始小心的化妆，很快，仇薇的脸色就好看起来，长途旅行的疲惫和困顿被她用出发前才从小店里买来的廉价粉饼遮住了。

　　走出卫生间，之前还空寂的走廊多了不少人，变得拥挤起来，他们看来与仇薇年龄相仿，应该都是来参加面试的。仇薇看了看周围，女孩们穿的多是连衣裙或是简单搭配的生活装，她的套装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等了一会儿，前面办公室中走出一个人，给大家发号牌，仇薇拿到的数字是18。

　　将近两个半小时后，走廊上只剩了仇薇一个人。看看又变得空寂的走廊，仇薇无奈的暗笑，自己的手气竟然“好”到直接抽到了最后一名。
　　随着后面人面试的时间越来越短，仇薇的心理由焦急变作了不甘，她基本放弃了希望。相比第一名近20分钟的面试时间，她要怎样做才能让面试官在3、5分钟内就对她印象深刻？仇薇明白，自己没有优异的成绩、没有漂亮的简历、没有惊为天人的容貌，甚至，她的专业都不对口。

　　终于，办公室的门又开了，仇薇被叫了进去。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后来仇薇才知道这里是剧院的排练厅，临时被用来做面试办公室。

　　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下，仇薇惴惴的看着面前的两位面试官，一位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出头的样子，满脸笑容，他旁边是一个女人，看来年轻些，但脸一直紧绷着。
　　看到女人冷漠的脸，仇薇更紧张起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仪态，将两只冰凉又微颤的手叠放在大腿上，露出礼貌又谦逊的微笑。

　　“你是学法律的？”中年男人先开口问。
　　“是的。”仇薇点头。
　　“以前看过戏或者接触过戏剧吗？”
　　“没有。”仇薇老实的摇摇头，又连忙补充一句，“不过，我看过一些剧本，《雷雨》、《茶馆》……还有莎士比亚的戏。”
　　仇薇说的是实话，她小时候是就着各种书吃饭的，戏剧的书也看过一些。
　　“我看你大学是在D市上的，专门过来面试吗？”发问的还是中年男人。
　　“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我觉得应该……会……很有意义。”仇薇结结巴巴的说。她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似的往往远离D市的地方投的简历，并没想过真能得到面试的机会，但她也确实没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连准备都不知该如何准备。
　　中年男人把手上仇薇的简历翻来覆去又看了几次，似乎还想问些问题却又实在找不出。旁边的女人翻着眼睛看了仇薇一眼，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没什么了，你出去做笔试吧。”说完，女人便和中年男人聊起天来，她用的是本地话，仇薇完全听不懂。
　　面试到此结束，仇薇悻悻的站起来准备出去了。出门前，仇薇看到中年男人用抱歉的目光看向她，并对她点了点头。这一刻，仇薇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她从心里感激这个也许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表现出的善意和理解。

　　按照墙上的指示仇薇找到了笔试的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只是一个隔断，摆了几张小圆桌，在她之前已经面试完的几个姑娘正趴在圆桌上奋笔疾书。一个精瘦的女孩过来递给仇薇一张A4纸，告诉她写好之后留在桌上就能走了。

　　仇薇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了看纸上题目——《流浪》，要求按题写一篇500字以内的散文或故事大纲。这个题目让仇薇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诗集，诗集的名字是《我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思考了一会儿，仇薇提笔写了起来：

　　你是我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我登过高山的巍壮，
　　我看过大海的骇浪，
　　我去过沙漠的袤广，
　　我走过草原的空旷，
　　我听过夜莺的歌唱，
　　我见过流星的闪亮，
　　只有你，最让我心驰神往，
　　那是爱情的芬芳；
　　我迷失了方向，
　　我没有了愿望，
　　你是我唯一的向往，
　　我仅存的信仰……

　　你是我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是我千年留守的悲凉，
　　我曾经珍藏，
　　我终将遗忘，
　　唯有字符记下的心伤，
　　独诉衷肠。

　　仇薇写完再抬起头，发现隔断内又只剩她一个人了。仇薇的心里满满的全是失落，她的面试匆忙地似赶场一般，笔试又完全不符合要求。知道录用已然无望，仇薇看着手上写好的答卷，吃不准要不要留在桌上。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具头在不在？”
　　仇薇抬头，看到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探了大半个身子进来。男人也有明显的惊讶，他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你是来面试的吧？笔试做完了吗？”
　　仇薇再没机会犹豫，她只能把手中的答卷递给男人。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的时间了。”说完，仇薇赶忙收拾好东西，仓皇离开了。

　　看着做贼一样逃走的小姑娘，张天一有些奇怪，他对自己的模样还算有信心，没想到会把眼前的姑娘吓得头都不敢抬。
　　张天一低头看看手上的A4纸，看到上面的题目，他的心中也是一动。
　　笔试的题目是张天一出的，具广庭本来是想找他做面试官，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反悔了，“算了，你这样的，坐在那儿会动摇军心的。”却非要把出题的难题交给他，题目要求也不低，又要看的出文学素养又要能体现文采。张天一被具广庭催的没办法，无意间瞥到书架上的诗集，就干脆把书名上“流浪”两个字借来用了，他没想到来参加面试的人中还真有人看过这本诗集，并借用诗集的名字写了首诗，诗写的不怎么样，字也算不上好看，押韵倒还算工整，他再看看手上的答卷，记住了这个名字——仇薇。

　　仇薇走出剧场已经快十二点，她的失落还没过劲，不想吃东西，便在街上闲逛，反正回程的火车是晚上九点，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要打发。
　　仇薇到M市有名的商业街转了一会儿，给舍友们买了几样纪念品。又逛了一会儿，仇薇看到一家打着家乡名号的面馆，招牌上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思乡情，仇薇进去吃了饭，算好了时间，才提着手上越来越多的袋子往火车站赶。

　　一身的疲累帮助仇薇在火车上美美的睡了一觉。回到D市，仇薇先给舍友们发放了纪念品，边向舍友们讲述她的面试经历边整理行李，这时，仇薇才发现行李中多出了一样东西——一本不算厚的笔记本。

　　仇薇努力的回想却完全没有印象，这个笔记本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哪儿拿的？她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前后封页都没有物主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内页里娟秀的字体记录着日期、天气，仇薇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一本女孩的日记。想到这里，仇薇忙把笔记本锁进抽屉里，她想，失主现在一定心急如焚，对方一定想不到，这本日记本已经跟着她到了千里之外的D市。

　　之后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学校组织照了毕业照，本地人早早把行李般回了家，只等着拿毕业证了。仇薇没打算留下，M市剧院的面试也没什么希望，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回老家了。不过，每每想到那本日记，仇薇就感到心慌，她试着往M市火车站打过电话，但没人去找过笔记本。思来想去，仇薇又困惑起来，她也不肯定自己一定是在火车站拿错的，那会是在什么地方？面馆？小吃店？时装店？总不会有人专门拿着日记去逛街吧？不管怎么样，仇薇最后决定再去一趟M市，她想，就算找到失主的机会再渺茫，自己也要试试，她也是女孩子，猜也猜的到在里面，记录了一个女孩子多少的多愁善感和心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