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综合征》芭蕉奶昔

6、绝对主角

　　周一早上，张漾比平时早出门了半个小时，冬季的北方小城还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站在小区附近的公交车站，边搓手边等待着早上第一班公交车的到来。

　　周末在家的时候，她不断重复练着向左转、敬礼、向右转，像是一个为了检查最大使用次数的机器，出故障前一直重复相同的操作。

　　她很担心自己不能在国歌结束的时候把国旗升到最顶端。因为历来升国旗，人们最关心的都是这样的契合，仿佛只有一起结束，才算是皆大欢喜的完美结局。

　　她和韩笑一起换上大队部准备的军装，她发现自己戴着军帽的样子十分可笑，辫子露出来显得不严肃，辫子盘在头上帽子又戴不下。她摆弄来摆弄去，头发拆了绑，绑了拆。最后，她低低地编了一条麻花辫，解决了问题。

　　站在国旗台上的感觉真的不好，被帽檐遮住视线的张漾根本看不见台下的情况，更别说在层层人海里找到严灏南了。她有点小小的失望。

　　和陈明泽一起往旗杆上挂国旗时，她听见了台下低年级小朋友的笑声，她总觉得每句话都是在议论她，人在这个时候总是格外地敏感。

　　韩笑隔着陈明泽朝她用嘴型说了加油，她回以一个fighting的手势。

　　沈季茹拿着话筒微笑着走上主席台，用清脆的声音报着：“晨会正式开始，第一项，升国旗，奏国歌。担当本次护旗手的是五年级三班的韩笑、王逸霖，担当本次升旗手的是陈明泽，张漾…”

　　“韩笑同学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陈明泽同学热情大方，经常在同学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张漾同学英语成绩优异，兴趣爱好广泛…”

　　“王逸霖同学积极参加学校和班级的各项活动…”

　　张漾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向左转面向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敬了少先队礼，然后静静地听完了自己的介绍词。她在描述自己的时候不想用太多假大空的词语，因为毫无意义的形容词只会让观众失去兴趣，她谨慎地选用了最平实的词汇，而且在其中加了很多兴趣点，她想着严灏南肯定会因为她的爱好而对她印象深刻从而另眼相看。

　　她费力地轻轻抬起头，又不想上仰得角度过大而奇怪。

　　她艰难地透过帽檐的缝隙在人群中搜寻严灏南。

　　她看见了她们班的队伍，往左数两个就是严灏南所在的五班，她顺着队伍排头一直向后看去，马上要看到队尾的时候，她的介绍词念完了。

　　张漾悻悻的转了回去，重新面向国旗。

　　四人都介绍完了之后，同为升旗手的陈明泽拉起了国旗的一角，准备在前奏结束的一刹那潇洒地抛起国旗。

　　张漾紧接着故作优雅姿态地摇动着滑轮，一圈，又一圈。她觉得台下几百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那种兴奋的紧张感难以言表。

　　张漾在中途稍微放慢了节奏，给完美的契合留足反应时间。

　　已经进行到“前进”这句了，台下的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完美时刻的降临。

　　终于，张漾在最后一个“进”字唱完后，把国旗升到了最顶端，然后她固定好了轮盘，继续端正地面向旗杆。台下的观众仿佛同时吐出了一口虚惊一场的气。

　　沈季茹再次用着令人愉悦的声音报着：“第二项，唱国歌。”

　　四个升旗手一起转向了观众，在唱完国歌之后，离开了国旗台。

　　张漾庆幸自己可以在大队部里换衣服，以避开沈季茹的诗朗诵（注1），她不知道沈季茹在朗诵什么，只隐约地听到了作者的名字，汪国真。

　　沈季茹朗诵完毕后，台下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诗歌总是让人很难在听过的第一遍就体悟作者全部的感情，只能在某些情绪高昂的语句上听出作者和朗诵者共同营造的气氛。朗诵像是赋予一首诗新的生命，不同的断句、节拍、情感，都会带来不同的故事。

　　沈季茹并没有用大家反感的固定模式的慷慨激昂，而是用温暖坚定的语气念着每一行，像夜空中静静凝视路人的北极星，一直在指引方向。

　　如果她们之间没有横着严灏南，张漾一定会在晨会结束后欣喜地赞美沈季茹，并且让她再给她俩念一遍。但是现在有了严灏南，张漾觉得她和沈季茹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仿佛一个只靠小拇指尖大的支点撑起的脆弱平衡体，随时都有倒塌崩坏的可能，但是还得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按照学校传统，元旦假期前的下午会拿来办元旦联欢会，班长沈季茹和文艺委员李翊舒被任命为了负责人。沈季茹顺理成章地再次成为了全班的中心。很多想要表演节目的女生瞬间变得和沈季茹亲密无间，对她言听计从、毕恭毕敬，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沈季茹审核通过她们的节目。

　　男生们对这项活动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想到可以把gba和psp光明正大地带到学校来玩，也是很激动的事情，如果和同学联机打上一场对战，更是快哉。

　　去年，沈季茹、张漾、韩笑三人一起唱了S.H.E的《不想长大》，在班里获得了很高的呼声。但是过程是艰辛的，她们为谁唱谁的部分争吵不休，沈季茹说自己非Selina的部分不唱，因为专辑封面上Selina在中间，而且Selina是最像公主的那一个。张漾在三个人中最喜欢的是Ella，但是Ella的部分不包含最后升调的“让我们回去从前好不好，天真愚蠢快乐美好”，张漾非常想唱那一句，但是她又不想唱Hebe的部分。韩笑表现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说让她们随便挑，剩下的给自己，但是沈季茹要求一定要按照原歌划分。

　　三人僵持了很久，最后张漾做了退让，选择唱Ella的部分，韩笑Hebe，沈季茹Selina。

　　今年，沈季茹建议她们唱一首S.H.E很老的专辑里的一首歌《无可取代》。张漾听后断然拒绝，因为Ella的部分只有四句，剩下的全是Selina和Hebe的部分。那时的张漾还认为自己是绝对主角，不应该给任何人做陪衬，要么大家三一三十一，要么就都别唱，不要踩一捧一。她对严灏南隐秘的暗恋也让她无法忍受和沈季茹手拉手唱着姐妹情深的歌，而且《无可取代》根本不是姐妹情感，而是恋人之间的爱，更加让张漾难以抑制住心底的愤怒。

　　她越来越看不惯沈季茹的一言一行，仿佛每次都是在刻意炫耀，炫耀和严灏南的感情。她无法忍受沈季茹课前喊的“起立”，无法忍受沈季茹在自习课的时候坐在讲桌前监督全班，无法忍受她上课发言时故意拿腔拿调，总之在张漾眼里，沈季茹百分之二百不顺眼。

　　她想到联欢会还得忍受沈季茹长达两个小时的主持就头皮发紧，但没有理由在当天请假，她妈妈绝不会纵容她不想去学校。情急之下张漾想靠生病来逃过噩梦般的两小时。

　　12月30日的晚上，张漾咬着牙洗了凉水澡，没有吹干头发，还悄悄地在睡觉的时候开大了房间的窗户，没有盖被子。

　　半夜，张漾被冻醒，她发现自己鼻子开始不通气了，于是高兴地在床上翻滚。

　　第二天醒来，张漾的声音变得沙哑，她说自己感冒了不想去学校。她妈妈看今天是联欢会，没有课，也就顺坡下驴地让她在家休息。

　　中午过后，张漾开始发烧，她在昏昏沉沉的头痛中感受到了无尽的喜悦，这种喜悦超脱于身体的痛苦，完全是精神上的存在，她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仿佛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酣畅。

　　注1:
　　我微笑着走向生活
　　汪国真

　　我微笑着走向生活，
　　无论生活以什么方式回敬我。
　　报我以平坦吗？
　　我是一条欢乐奔流的小河。
　　报我以崎岖吗？
　　我是一座大山庄严地思索！
　　报我以幸福吗？
　　我是一只凌空飞翔的燕子。
　　报我以不幸吗？
　　我是一根劲竹经得起千击万磨！
　　生活里不能没有笑声，
　　没有笑声的世界该是多么寂寞。
　　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对生活的热爱，
　　我微笑着走向火热的生活！

　　嫁给幸福
　　汪国真

　　有一个未来的目标
　　总能让我们欢欣鼓舞
　　就像飞向火光的灰蛾
　　甘愿做烈火的俘虏
　　摆动着的是你不停的脚步
　　飞旋着的是你美丽的流苏
　　在一往情深的日子里
　　谁能说得清
　　什么是甜 什么是苦
　　只知道确定了就义无反顾
　　要输就输给追求
　　要嫁就嫁给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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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那一章我删掉了，不是不想让每个人物都丰满，而是需要删繁就简一下，加入更多小学的生活，这样看起来更有代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