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四回 开场锣半遮琵琶面 收尾戏一展孔雀屏 ...

  •   第十四回开场锣半遮琵琶面 收尾戏一展孔雀屏
      婆娑树冠长生果,
      灵鹫峰巅妙觉音,
      反弹琵琶阴阳鼓,
      一梦飞天孔雀屏。

      天色渐暗,人们陆续来到新楼东头那片空旷的场地上,椅子一张张、长凳一排排,整齐有序。
      临时扎好的舞台一角,一台大钢琴乌亮锃光,雅得增色;舞台上方,巨幅的红色横幅赤丽醒目,俗得喜庆……台前还特地装上了红得发紫的丝绒幕布,周遭装满了照明灯,还有部队提供的两个大探照灯……两道聚光光束交叉着打向舞台正上方,将天空点亮,舞台门额上的照明如瀑布一般倾泄而下,交相辉映……
      肖百联、明仁来到新楼东侧一间独立房间,也是未来的驾驶员休息室,今天临时做了化妆间。
      肖百联推门直闯,屋子很大,还拦出半间拉着帘布。
      正给换上了演出服的春杏在化妆的绿萝回头,见肖百联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宽褶条衬衣,一条奇奇怪怪的喇叭口裤子就晃晃悠悠地跨入,嚷嚷道:“出去,出去,我们女孩子换装、化妆都在这里呢。”
      后面跟着的明仁正装一套梨花白西装,端系一条熏衣紫领带,就拉住肖百联想退出去。
      肖百联还偏偏得寸进尺,道:“你们不是换好装了?难道化妆还保密啊?”然后走到绿萝身后,用准备演出用的扇子在绿萝肩上拍打了一下,那绿萝可是好欺负的,一只左脚紧跟着飞袭而来,谁想肖百联早有准备,一下跳了开来,绿萝踢了个空,手里拿的粉饼一下抹到了春杏的头上,那春杏低了头闭了眼说道:“快帮我梳掉,我可头一个上场呢。”
      绿萝本想追打肖百联的,只能拈起梳子将春杏头上的白点细细梳掉,嘴里占回些肖百联的便宜。
      那春杏在底下开口说:“你招惹这没羞没臊的人干吗?没人理了他,他自然消停了。”
      肖百联从镜子里对春杏远远饱了个眼福,道:“好啊,春杏,我可帮着你呢……你找她化妆?她可是出了名的马大哈,等会儿台下几百双眼睛在盯着看呢。”
      绿萝不服道:“要不你来,你个娘娘腔,人妖脸,先把自己化好了再来管闲事……”
      明仁与春杏都偷笑了起来,肖百联窝囊火起,道:“你放下,看我不整得不比你强?”
      明仁透过门边的小窗见外面的军人们已经就位,朱老总一枝独秀地在秀梅等一大帮女干部们的簇拥下走来,在头牌与华荣等军官们相会,你推我让地入了座……
      屋子门又被推开了,带着铃儿一般声响,一帮女孩子涌了进来,把半间屋子全充满了。
      夏莲见了肖百联就皱起了眉头,小圆眼一瞪,一把抓住他袖口往外一推,说道:“快出去,我们女孩子要换装了,可别犯错误,当心吃毛栗子。”
      明仁先识相地退了出去,肖百联嘴里叨叨着:“我不也要化妆么?”还想赖着不走,众人嬉笑着一把把他推出来了事。
      这时的场子里只能用人山人海、嘈杂鼎沸来形容,可坐在中间的战士们却似临战前的整装待发,浑身似胆般的严肃。
      薄明被邀和秀梅她们坐在一起,真如秀梅所料,就连村里老头老太们也都安安份份地站在后面翘首以盼。
      主持兼报幕的若兰上了台,反复清了清嗓子,喊了几声,众人才安静下来,先是朱老总、戴茯苓、如风他们向部队送锦旗。
      今天华荣的上级有事没来,华荣做了全权代表容光焕发地接受……接着,便是领导挨个儿讲话。
      明仁见自己厂里来帮忙的同事都坐在后排,那个拿了长筒照相机的娄光,与卓秀菱一边聊着话,一边捏了她手,贴着她后背手把手教她取景……
      带队来唱本地滩簧的吴世蟒眯着一双小眼睛连连招手明仁他们,主动往边上挤挤,让出了空挡,明仁、肖百联就同他坐到了一块儿。
      如风难得神速地讲完话,掌声过后,若兰就宣布文艺演出开始,场子里这才趋于安静。
      幕布带动着紫光宝气再次徐徐打开,春杏独坐在婵娟般的圆光中,怀抱着琵琶,一切嘈杂的声音全然退去,唯剩下微风翕动……随着她手指拨动,弦线的颤动出潺潺的音律来,人们脑海里慢慢出现了一轮夕阳,消退中惊扰了江面,江水泛起了涟漪,闪动着粼粼的波光,渐渐波平浪静,风儿一再委婉轻抚,芦苇叶儿平缓摇曳,水天之色层迭恍惚,模糊中化为一色……已是一轮孤月高悬了……
      台下几位小战士在偷偷地抹着眼泪……
      细品,春杏的指法有些生涩,有些稚嫩,突然渐渐加快了……终于连贯着加速起来,舞台上方探照灯在挪动,光气中仿佛出现了点点白帆,由远及近,逐浪前行……
      春杏颔首抖动,手指的扫动将渔舟唱晚的景致渐渐引入佳境:渔舟破浪归来,掀起了波涛,波涛滚滚而来,拍动了岸边的乱石,乱石上逐渐掀动起巨浪的高潮……弄潮儿傲立船头,归心似箭,橹声化作浪花飞溅的涛声,台下观众都被渲染感动到了情绪的顶峰……
      突然弦子戛然而止,一下静得可怕,明仁浑身一抖,魂魄似刚刚跳出袅袅的尾音之中,目光中梦幻的江面化做了头上满天星斗,深邃的夜暮深不可测……
      一股潮水般的掌声被战士们齐刷刷地带动响起,春杏额上闪着汗水的荧光,站起身鞠躬致意……
      若兰上台报着下一个节目,许多人糊里糊涂也没听清,歌名是什么:雾啊,雨啊,风啊的。
      “可惜了……”肖百联凑近明仁耳边的一句话打断了明仁满脑子的未泯幻想。
      “什么可惜?”
      “唉,你不知道?春杏是因为读高中时就跟人……啊呀,闹得风言风语混不下去了,才去了南方……”
      肖百联见明仁还是木知木觉的样子,就贴耳说道:“早恋……还是她的老师,只因她父母支援内地去了,把她丢给一个不三不四的亲戚扶养……懂吗?”
      这个节目下来,就是他俩演的双簧了,明仁心存疙瘩,跟着他来到化妆间。
      夏莲、绿萝正等着呢,等他们坐在椅子上后,那肖百联还想说话,却被绿萝拿粉往脸上一拍打,只得乖乖地任她摆布……
      窗外传来的是秋萍薄雾、细雨、熏风一般的嗓音,她正唱道:“……我对你的心你永远不明了,我给你的爱却总是在煎熬……”明仁与肖百联同时浑身一震,那绿萝、夏莲都忙训道:“别动,乖点儿。”
      等他俩速速化完妆,窗外传来雄壮的掌声,要说威武的战士们真是不一般,连掌声都有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味儿……
      夏莲对绿萝说道:“她就是喜好唱出这种轻飘飘、嗲丝丝、酥嗒嗒的感觉,那些大兵哥听了,心底就像被挠了痒痒一样了……”
      “何止挠痒痒,我看她是冰冰凉,穿得那么风凉,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电风扇都免了……不过,恐怕早晚有人心都要凉了。”夏莲腾出手来从背后指了指肖百联。
      谁知绿萝只当没看见,又说:“看她的表演,听她的歌喉会失眠的……影响了人家晚上休息,明天怎么还有力气开拔呀?”
      肖百联这时憋不住转过脸来,绿萝、夏莲都笑了起来,夏莲望了望他又看了看明仁的正脸,愈加笑得弯了腰,绿萝、夏莲相互埋怨对方没化好,夏莲却说:“不改了,不改了,你们出去罢,都报你们的名字呢。”
      明仁头上歪戴了一顶干部帽,又配上一副墨镜,和肖百联一前一后地从台后转了出来,两人走路歪歪扭扭、拘拘束束的,算是亮了相。
      熟悉的人认出了他们,发出哄堂大笑,两人相望了一眼,手指着对方也忍不住夸张一笑,台下人见他俩脸上化得红一块、白一块的,又相互指指点点,以为也是事先安排好戏里的一部分,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两人推推搡搡地站到了话筒前,肖百联到底老道,见台下观众情绪正高,故意临时加了几句插科打诨的胡话,如风、竹君她们此时乐得合不拢嘴,几乎要相拥而笑了。
      明仁定定神,这才发现台上连把椅子都没有,赶忙拉了拉肖百联的袖口靠近话筒说道:“你今天带钱了没有?”
      肖百联一脸茫然,答道:“带了,干吗?”
      “那你肯定忘了给送道具小费了。”明仁指指自己前面。
      肖百联也意识到了什么,接翎子说:“送了啊。”然后将脸朝着台边喊道:“喂,送道具的,小费给过了,怎么椅子还不搬来。”
      “哎,来了,来了,椅子来了。”夏莲这才提溜了把折叠椅跑上台来,一手抓着椅子不放,一手伸到肖百联跟前,讨要道:“小费呢?”
      肖百联装糊涂:“不是给过了吗?”
      夏莲朝肖百联指指,萌脸转向观众说道:“别看他细皮嫩肉的,抠得要死,刚才给的那是化妆的小费,这回是端椅子的小费,姑奶奶就靠这点小钱过日子呢。”
      肖百联没法,只得真拿了张钞票塞进夏莲手上,说道:“别找了,下次的小费我都给你了。”
      夏莲不由“扑哧”一声,笑着捂了嘴下去了。
      肖百联继续说道:“我们俩表演的叫双簧,就是一个在后面说,一个在前面演,我呢,就来后面说的角色,因为我长得太俊,坐在前面怕抢了你的镜头,你就来前面那个演的吧。”说完,两人算是分了工,明仁坐在椅子上,肖百联躲到了他背后。
      “我叫谭大富,级别是正处,年轻有前途,做梦都想富。”随着肖百联念着开场白,明仁一招一式地做起了动作,后面传来声音道:“……一支香烟一杯茶,一张报纸手中拿,寻思捞钱设关卡,可惜缺德少头发。”
      “咳……咳……真是缺德。”肖百联不失时机地从后面将一支燃着的烟递到明仁嘴旁,明仁闻着烟味又是打喷嚏,又是捶胸,狠狠朝后面瞪了一眼……引得台下大笑。
      肖百联等笑声稍停,又接着说道:“上班脚一翘,照宣文件稿,报告做得好,一天又混了,下班我就跑,不嫌圈子绕,”说到此处,肖百联将明仁往外一推,明仁只得站了起来,绕着椅子转起了圈……又听肖百联念道:“围着酒桌转呀,烟酒不分家,围着牌桌转呀,兄弟不分家,围着裙子转呀,你我……哎呀,我的小冤家,那个转呀,转呀,转呀……”
      明仁先是模仿喝酒、搓麻将的动作,后来几圈跑下来,随着肖百联节奏越叫越快,一下转得晕倒在椅子上,肖百联还道:“吹,就要吹到自己不敢相信,喝,就要喝到六亲不认,玩,就要玩到筋疲力尽……”
      明仁装着气愤,拎了肖百联耳朵一把将他揪了出来,模仿了女声训斥道:“转!转!转!再让你转!再这样转下去,就要转丢了老婆、转丢了良心、转丢了性命,滚犊子!我们离婚!”
      肖百联叫嚷道:“什么?你我要分家?!啊呀呀,啊呀呀,后院起火啦,”唱到此处,他撅着个屁股转到明仁后面,明仁做垂头丧气样,肖百联继续说道:“老婆来揭发,受贿事搞大,我的妈妈啊!聪明反被聪明误,跌下悬崖才醒悟,腐败是条断头路,千万别学我大富,眼泪鼻涕把脸污,悔恨不及大牢住!” 这肖百联的手抹着明仁的脸装以泪洗面,最后捏住了明仁的鼻子不放,明仁一打他的手,两人才一起跑到台前来谢幕,底下不仅喝彩声掌声连连,还有起哄吹口哨的,两人赶紧又朝众人鞠了个躬,从边上逃走了。
      若兰伴着热烈的掌声,款款走上舞台,继续报幕:“刚才的表演很精彩哦,接下来是我们供应公司文艺小分队职工表演的本地滩簧:《一路新风》,表演者……”
      明仁和肖百联回到化妆间,赶紧找绿萝、夏莲卸妆,绿萝故意拖着,要去看节目,肖百联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了半天好话,最后答应了请客,才好歹让绿萝给卸了妆。
      明仁卸完装,往窗外望去,见卓秀菱正在用方言演唱,倒也唱得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只是那些动作幅度大,生硬而做作,估计是吴世蟒这种动乱年代过来之人设计的,不是挺胸抬头仰望,便是扩胸展臂握拳,最后她在那些演出者中间特别突出地摆了个定型定格的造型……
      明仁听着稀稀落落的掌声,觉得脑后生出香风来,转脸来看,穿着粉绿连衣短裙的秋萍正站在他一旁,芬芳温暖的气息就在他耳旁,明仁不敢直视她,只是侧瞧了一眼她那娇美的身影。
      秋萍没有看他,多情地朝向正在擦洗的肖百联,娇声娇气地说:“我晚上还顶夜班呢,我可先过去了。”说这话时,她的眼神分明还留恋着肖百联,平时她这一说,肖百联必定要送送她,可这回肖百联随口就回答:“我还演出呢,你自己过去吧。”
      “演出?你不是演完了么?”秋萍倒没想到肖百联来这一手,眼睛鼓得浑圆。
      “啊,我还代表厂里来个对唱。”肖百联低头只顾擦脸。
      “和谁?”
      “和小卓啊?”肖百联擦完脸,将将毛巾一扔,又掏出小梳子、小镜子照着镜子重新梳好了头。
      秋萍听闻就变脸,压着火,将演出后披上的衬衣扣严实了,来对明仁说:“你可送送我,那段小路不平又黑,猫呀鼠呀窜来窜去,我有些怕……”
      明仁望着她眼里晶晶莹莹的,哪忍心拒绝。两人跨出门时,就听夏莲也不知对着谁在说:“放着前面光明大道不走,偏抄什么小路、近路的……”
      明仁经过舞台旁,台上正是玫瑰的钢琴独奏,他们刚走,如风、严莉等五个一抹红盛装的妇人鱼贯着走向化妆间,她们就要等着表演小组唱了。
      明仁和秋萍往葫芦河边的小路走去。这条小路刚修好,全是新铺的小方砖,每隔着一段也有灯,只是真有些昏暗,方砖被踩得果然有些凹凸不平。
      明仁的耳边传来渐行渐远的钢琴夜曲,这夜莺一般的梦幻曲让他产生了迤逦的幻想:一位身披纱衣的少女在蓝色的水边祈祷,一只梦中的鸟含着忧郁的爱,穿越着浮云,带着风的呢喃、秋日的私语飘荡在雨后微风的山谷中,它就像圣婴降临一般,每一个毛孔像窗一样张开,一切都是透明的,完全置身在镜像中,连心灵装下的也全是带着音符的水晶玻璃球珠,穿透一切,充满一切,剔去凡胎俗体,勾出无数童年的回忆……一滴眼泪从明仁的眼角挂下,落到了他心中镜子一般的湖水中,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止了……
      郑玫瑰的钢琴伴奏再响起时,夹杂出五位妇人的歌喉嘹亮高亢,其中数如风的嗓音最为刺耳,明仁从凝固的激情中醒来……两人已经并行到一座新建的九曲小桥,那秋萍就要往桥上走,对岸一团漆黑,路灯都没开,明仁一把拉住秋萍的绿袖子说:“别往那走,黑灯瞎火的。”
      “我偏去!”秋萍借着明仁的用力拉扯顺势往明仁怀里一靠,抽泣了起来,一只小手握了拳轻轻地在明仁胸口上敲打,嘴里说:“你别管我,你们都看不起我,连你都不理我……”
      明仁感到此刻自己的两只手万分沉重,只要他环臂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这事情就会复杂起来,肖百联只不过和她闹闹小别扭,自己即刻横插一杠子,也未免太不仗义……
      “别哭了,万一被人看见可不好。”
      “连个鬼影都没有,谁会看见?”秋萍那只小拳头捶得更猛了。
      劝着劝着,明仁看着前面灌木后有道手电光在晃动,忙将秋萍轻轻推开,轻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秋萍马上收了声,用袖口在眼上压了压,立即成了没事人,让明仁前行。
      明仁定睛一看,过来的是钟心,穿了短褂子,下面一条绸裤子,扎着宽腰带……钟心先开了口:“呦,是你们两个,怎么不看节目?”
      明仁指指后面的秋萍,说:“送她去锅炉房呢,不是和小红一起顶白杨和刘阿强的班么?”
      钟心裸露的两臂凸显着孔武有力的肌肉,两手空空,明仁问道:“你不是表演耍大刀么?”
      “舞什么大刀啊,没准把那钢琴都砸了,改打一套阴阳太极拳吧,刚柔相济,你可快来看啊。”钟心又将手里的手电往明仁手里一塞,说:“前路够黑的,手电你用着,我往前,那边亮堂着呢。”说完扭头走了。
      明仁将秋萍送到了锅炉房门口,秋萍拉了拉明仁的袖口,刚说了一句:“有空我们再聊聊……”
      小红从里面跨了出来,两手提着热水瓶,见了她们就说:“秋萍姐,你来了正好,我要去给她们送水,你帮着再放几瓶热水,说不准哪里还要呢。”
      秋萍用手捋了捋头发,端起架子道:“好吧,你去吧,别忘了提醒夏莲,快结束时让她去食堂派发点心。”
      明仁见小红居然提着四满瓶水,想想这穷人的孩子真是早当家,果然一点不娇气,忙帮她拎了两瓶,两人往舞台方向过来。
      小红问:“那演出精不精彩?”
      “有我们这里四位高水平的美女选手参加,能不精彩?”
      “可惜我不能看呢。”小红不无遗憾地道。
      “看下半场又何妨?”
      “我还得帮着莲莲去食堂发点心呢。”
      这时,空中传来了男女对唱的前奏,也有以假乱真的美妙,在水岸上空水乳交融,把那一轮新月烘托而出……小红望着对岸魅影摇曳的竹林,轻声对明仁说:“竹林那头可少去,老人们传说那里可闹鬼呢?”
      明仁年少气盛,来了精神,追问道:“什么鬼?你看见过?”
      “看到了还有性命?听我父亲讲,这竹林附近一片荒地是我们老祖宗的墓地,因你们供应局征地才迁走了,可难免有遗漏的……村里许多人在那里曾看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呢。”
      “哎,有什么好听刺激的故事说来听听?”明仁一下想起白向仁所说的白衣女子之事,被勾起了好奇心。
      肖百联他们的对唱达到了高潮,几同于鬼哭狼嚎……小红已看清亮如白昼的舞台就在眼前了,就说:“以后闲了再说吧,有空你上我家来,我爸肚里的故事三天三夜也倒不完呢。”她俩进了那间化妆用的屋子。
      宣泄过后的肖百联又无聊地跟着卓秀菱过来,阴阳怪气地朝明仁笑道:“你今天走桃花运了,来来回回都有妹妹陪着你呢。”
      明仁反讥道:“也不知谁走了桃花运呢?唱什么: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可把你那位好妹妹气坏了。”
      “你们别在这儿摇来晃去的,我们可要换衣服了,你们出去!”绿萝看着冬梅进门,便往外哄走了他们。
      两人一脸没趣,溜边走着看着台上由几排战士组成如白杨树般的队列正唱着雄壮的军歌,郑玫瑰充满激情地狠敲琴键,替他们伴奏着……这时迎面急匆匆地来了两位高个子男子,明仁走一步回头往台上看一眼,差点与他们撞上,还是肖百联机灵,拉住了明仁,嘴里甜蜜蜜地叫着那两位:“石叔叔、秦叔叔!”
      果然是石豹、秦羽。
      秦羽摆摆手鬼促促地说:“我们有事来晚了,别惊动了大家。”
      石豹见场子里都坐满了,就止住了脚步……那些战士们唱完了,正在退场,有些乱,没人注意到他们。
      明仁见他们背后一步之遥处还跟着姚茜,石豹转身招她近前,低声埋怨起来:“宣传部门怎么搞的?军民鱼水情的意识一点都没有!连个新闻社记者都没叫?你问问她们,有没有担当?豁不出来的话,就别干了,你也真是的,不早些提醒我,弄得我很被动。”
      姚茜低了头,任他一通说完,也不吱声,石豹见周围有村民的眼光注视过来,这才将火气稍稍退了……
      秀梅已经过来,和缓地说道:“呦,石大人来了,好威风呢,训得人家小姑娘眼泪水往肚里咽呢。”
      “哪里,他心直口快,我们也习惯了。”姚茜满脸委屈,却还要勉强含笑。
      秦羽忙拉着秀梅避开周围村民,在角落里轻声道:“我们挨批评了,老郑开完会,将我俩留下狠狠批了一通,说:这么重大的活动,居然市里、镇里没人参加,步芍药刚上任的媒体部门更是置若罔闻,难道都要他亲力亲为,等着他布置作业?”
      “严莉、戴大姐不是做代表来了么?”秀梅一脸疑惑。
      “严莉如今什么身份啊,官不官、民不民的,戴茯苓、如风只是你们供应局管宣传的,又非电视台、报社,这事还惊动了辛老,老郑训我们的时候,幸好他在一边板着个脸,一言不发,他如果喉咙一粗,仰脖子一叫……步芍药的前任刚犯了错误,他一声令下,就给调离了……你看看,今日这联欢一定得见报,最好有照片,还得写篇稿子进内参才好。”
      秦羽见明仁站在一边,拉起他的手来,一脸惊喜地道:“哎,明仁的文章写得好,晚上辛苦辛苦先赶个初稿,明一早让姚茜改改,争取登到晚报上……”
      明仁一听,还想推却,谁想石豹朗声说道:“什么晚报,早报!豁出去,连夜突击!就这么定了,明仁你也锻炼锻炼……那么照片呢?步芍药正组织什么记者团,我看也来不及了,姚茜,照相机都不带一个,一点超前意识都没有吗?”
      “我让娄光在照相了……”秀梅边上插了一句。
      “你看看……这就是差距,姚茜,这剩下的事都交给你了,明天一早必须见报……我们和老华还得来个合影。”石豹风风火火地就要和秀梅往前排去。
      村民们在黑暗中认出了他,纷纷让路。
      石豹听得鼓声、掌声、喝彩声,就往台上望去,只见钟心利索地挥动拳脚,虽然他推来推去好似推个圆圆的球体在周身,却舞得风生水起,脚盘稳如泰山……
      一旁还有一位鼓手,一节一拍着一面老鼓,一张一弛两人配合得相得益彰……那鼓手正是钟心的兄长——钟直。
      老辣的一看他们都是柔中带刚,内功十足的,连石豹也不由止步,跟着喝了句彩:“好!”
      秦羽大声跟明仁说道:“你姑妈这里可真是藏龙卧虎呢。”
      此刻钟心舞得兴起,身子忽东忽西地闪动着,又在鼓点的节奏中加速,演变成了一套老拳法,一招一式古朴无华,非踢必打,非摔必拿、闪展穿跃,气势磅礴,动则摧枯拉朽,静则深不可测,一忽儿如风车旋转,一忽儿人影拳脚绞成一团,看得观者眼花缭乱,叫好声此起彼伏……
      明仁在观众堆里还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也似要摩拳擦掌、撩袖紧带的兴奋至极,定睛一看,是刘阿强和阿三,那阿三也是会拳脚的,看到精彩处,是手舞足蹈的心痒痒。
      到高潮处,鼓声戛然而止,这钟心突然一收拳,平复了身子,站定后只是胸脯微微有些起伏,面不改色,然后向台下抱拳致意。
      石豹激动万分,对秦羽说道:“我倒要问问老华,他们那里可有这等人物,有这等身手?”
      他们继续伸着脖子往台上望去,幕布被拉了起来,台前的灯光竟然全部熄了……众人正拿捏不准时,明仁对了石豹、秦羽说破道:“轮着冬梅跳孔雀舞了。”石豹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兴致勃勃观望起来……
      幕布很快被缓缓打开,若兰站在只亮了一角的光圈里,娇柔地报了曲目,果然是冬梅的孔雀舞。
      若兰下台,台上依旧漆黑一团。
      众人正不知所措之际,舞台中央背景墙上显出了凉凉的冰轮,又一道凉凉的圆光倒影在舞台地上,伏着一团凉凉的苍绿,幕后响起凉凉的葫芦丝乐曲,那团苍绿慢慢有了颤动,瑶光闪烁中,一只白嫩嫩的手臂伸展起来,手指成了鸟形,机警地探视着周围,然后整个身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身披羽衣的冬梅快速地将膝部小颤,轻快的矮步,轻耸的双肩,“小孔雀”灵盈地走出了自己的窝,她寻找着草原,仰望着星空,开始尝试着蹲地小跳、拨动草丛、探寻水源……她似惊喜地发现了一泓清水,兴高采烈地在水边环顾着自己的身影,嘬饮甘甜、洗却尘垢,抖落水珠,一丝不苟地再次展示着自己婀娜的身姿……
      当她缓缓展示她那光彩夺目的翅膀时,台上一下子灯光全亮了,如同上天撒下万丈光芒,此时冬梅抖开了全部彩衣,犹如五光十色的孔雀羽毛开了屏,冬梅开始加快了速度,连贯着扭动、展翅、旋转,如与万物媲美、自由翱翔起来,望得众人如痴如醉……
      直到小孔雀向着那虚拟的婵娟展翅飞去……人们还痴痴地望着舞台,仿佛被催眠了一般……不知是谁打破了如此静怡的夜晚,领头鼓了掌,许多战士激动地站了起来……
      冬梅出现在舞台一角,双手合十,再一次谢幕。
      演出结束了,人群散乱而出,唯有战士们还端坐着,等待着号令……
      明仁随着人流往新楼前面走了过来,经过食堂门口时,看见一群人正围着,乱作一团。
      原来夏莲她们核定了观众数分配停当,看着还多了一些,不顾范韶的阻拦,就怜贫惜弱地分发给洞口村的老人、孩子……谁想还没发了几份,村民中也贪小无赖之人,就哄抢起来。
      夏莲、小红也是认死理的人,就是攥紧不放手,一下就闹了起来,索性更有人起哄说是该人人都有份的,这下,人群越聚越多,场面更乱……
      明仁眼看着乱成一锅粥,知道凭一己之力也无法解劝,就返了回来,想找钟心想想办法。
      明仁正逆着人流往回走,就听身边有人说话,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秀梅和薄明,忙把前面乱糟糟的原委与自己姑妈简明说了。
      秀梅赶紧吩咐春杏、钟心道:“你们到食堂去,就说我说的,将我们职工那份拿出来先发了,我们的明天再补发。”两人答应着,由钟心开道,急急往食堂挤过去了。
      那薄明也一言不发径直跟着他们快速前行……
      其实这时,夏莲的大喊大叫引来了刘阿强、阿三等人,刘阿强也不问缘由,上前先将几个青壮男子拉了出来,被拉出来的一看是刘阿强,都知道他是何等人,也敢怒不敢言,可仗着人多还是胡搅蛮缠、不肯干休。
      刘阿强、阿三正想撩袖管,拔老拳弹压时,一位精瘦的男子大喝一声:“住手!”然后上前将挤在头里的一人从人群里拽了出来,用本地话大声训斥道:“独棺材!一点腔调都没有!洞口村的台面都让你们坍光了,今个谁也不准拿!你们不要脸,老村长和我还要脸呢。”
      那被拖了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薄明的二哥薄德,正想发作之时,一听那人是本地腔,抬头一看是自己三弟,连个屁都没放,灰溜溜地滚到一边去了,前面有几个抓着夏莲的刁妇也只得放了手,薄明对挤上前的秀梅说:“你看这些不上台面的,一些规矩也没有,都是些乡下人,您谅解谅解。”
      “哪里,都是乡里乡亲的,拿些小礼品也是应该的,肯定是我们的人没交代清楚,我已经让春杏再去拿,人人都有份。”秀梅面带微笑,两人相互推让起来。
      那薄徳一听“人人有份”等语,又试着往前,谁想薄明一手将他一挡,另一手大挥了一下,对着村民们喊道:“回去了!回去了!戏都看完了,还想留着吃饭啊?!肚子饿了,回家煮蚕豆、吃珠米,嫌丢人丢得还不够?”随着他一声喊,村民们跟着他做了鸟兽散,刘阿强、阿三等人夹杂其间也走了。
      夏莲、小红她们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不整,夏莲将那些东西往地上一丢,抚一会儿手背,停了,又抹起了眼泪,明仁上前帮她提了那些东西,只见其中还有好几个破了的袋子,里面东西也不知去向,就安慰了两句,谁想夏莲发了狠,说道:“抢啊,抢啊,都抢了去才好,开什么酒店,吃白食算了……”
      这时又匆匆地来了郑玫瑰,秀梅忙提高了嗓音说:“别说了,小红!你们都进去,谁让你们乱发东西的?”小红一听忙拉了夏莲进了食堂。
      秀梅这才转了笑脸,对郑玫瑰说道:“让你见笑了,地儿偏,见识少,没见过大世面呢。”
      郑玫瑰是来打招呼的:“我得早些回去。”见身边只剩下了明仁,又低声说道:“老爷子明天要到南方去,听说那里发展得很快,想去转转,非要我陪着……那架钢琴就放你这了,我订了台进口钢琴,你们就拿它练着玩吧。”说完,秀梅送她走了。
      明仁进了食堂,见范韶拿了瓶红药水正给夏莲抹着手背,那夏莲还在埋怨范韶。
      范韶争辩道:“这还怪了我了?你看,为什么吴所长特地关照我们职工,散场了不要来领点心,而是让组长带到岗位上去发?就是怕乱,你倒好,做好人跑在前面,这回捅了篓子,连吴所长都知道了,你拿了公家的东西做好人,看不处理你?”
      “就做好人了,处理就处理,反正就这几张糊口的钱,扣完了拉倒,我天天上你这儿吃白食!”
      “姑奶奶,我算怕你了。”范韶拿了红药水瓶子往厨房里跑了。
      春杏、小红又来解劝,夏莲刚平复了下来,看着明仁进门,不知怎么又来气了,瞪眼说道:“别来拿点心了,都被我分完了,我可等着处分呢!”
      明仁见如此情形,转身从食堂出来了。
      “呀,这不是明仁么?”明仁一听就是如风的声音,正同了那帮夫人们笃悠悠走了过来,肖百联规规矩矩、缩手缩脚地挽着她母亲,混在人堆里。
      如风丢开了肖百联的手,上前问道:“怎么没看见你姑妈?我们演出得怎样,评论评论?”
      “蛮好的,歌声嘹亮,不亚于年轻人。”明仁应付道。
      “明仁就是比小肖懂得欣赏,他居然说我们一帮老太婆……”
      戴茯苓插话说:“可不是一帮老太婆了,换了从前,这年龄,奶奶、外婆都当了。”众人都陪着笑了起来。
      “我姑妈送郑阿姨去了。”明仁答道。
      若兰也在一边说:“我看绿萝没散场就出去了……”
      “也真是的,不打个招呼……”严莉勾着戴茯苓的胳膊开了口:“这小郑,我们聚会搞活动,倒贴都请不动,还是你姑妈一句话倒来了,还借了钢琴亲自来表演节目,你姑妈面子可真够大的。”
      “哪里是借的,就是她自己的,如今都送了我们了,说我们这里得多点文化氛围……”明仁天真地显摆起来。
      如风马上说:“这倒也是,这供应局除了你们这儿能出这些个好节目,其他那些下属单位除了拼老酒、捣浆糊,我看什么像样的货色也拿不出来。”
      这话把众人带入了沉默,还是史金花问若兰:“老石和老秦走了没有?”
      “别管他们了,他们本忽视了这事儿,都挨了辛老、老郑的批了,还连累姚茜,这时大概在与老华他们叙旧吧?”
      “姚茜?就是石豹身边那个小女人?”如风将若兰往边上拉了拉,凑着耳朵说道:“你还和她混得那么熟?你可小心些些……”若兰低了头,不再言语了。
      众人走后,明仁想起了什么,又返回了食堂,夏莲她们还在,就把春杏拉到边上悄悄说了几句,两人急急地进了小库房,不一会儿又都提了好几袋点心,匆匆地走了出去。
      夏莲早看见他俩鬼头鬼脑的,也没吭声,候着他俩出来往外走,夏莲对着他俩背影,绷着脸道:“刚才发东西时也没见个人影,如今拍马屁倒跑了个快。”
      小红见夏莲还窝着心,就凑到她耳边窃窃措措不知说了哪件有趣事……夏莲的脸这才阴转多云了,小红又提醒她等会儿组长快来拿点心了。
      谁知夏莲这平生两大嗜好:一爱吃,二爱玩,不被她得知还好,她要听到好吃好玩的,而轮不到她,那真如刀子刮肠一般难受,她将刚刚松弛下来的脸又板了起来,缠着小红说道:“那还得有一会儿了,不还有春杏顶着么?我们快去瞧瞧。”
      于是两人绕过食堂,走到后面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开了门开了灯,一看果然,一只纸板箱里躲着两只小猫,一只雪白无一丝杂毛,另一只黄黄的、隐约看着还有虎皮纹,把个夏莲欢喜得手足无措,小红在一边说:“这可是发大水时捡来的,这白色的据说是以前有钱人家留下的外国种……我就知道你喜欢,就带来了。”夏莲看着两只小猫在“咪”、“咪”乱叫,就说:“肯定是饿了,小红,快去把那几包破了的袋子拿来。”小红答应着飞快地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两人拿了个盘子,将那些撕破了的袋子拉开,拿了剩下的那些碎面包掺了牛奶,放到两只小猫面前,看着它们又舔又吃的,夏莲的脸上又泛起了喜色……
      再说明仁和春杏拿了那些点心袋赶上了如风她们时,平安源的中巴车早停在门口了,严莉和戴茯苓一人牵着秀梅一只手在亲亲热热地与她告别,如风站立不安地也想向前靠……
      秀梅接过春杏她们递来的点心,开口道:“让你们见笑了,也没好好招待你们,这小点心点点心吧……”
      严莉和戴茯苓哪看得上这些,都上了车,只有如风帮着她们将那些点心袋子往车里递,嘴上还和秀梅客气着……
      送走她们,秀梅她们回到食堂,正见一位小军官带了两位年轻士兵在跟范韶大声交涉。
      秀梅一问,原来那军官想让范韶炒几个热菜,搞两瓶酒,而范韶忙了一天,哪肯做这冤大头,摆着手说:“没菜了,都空了,烧菜的料酒有,就怕你们不爱喝。”
      秀梅此时见已有组长陆续来领点心了,又不见夏莲踪影,忙让春杏先应付一下,对范韶吩咐道:“哪会那么干净,总有些存货,酒倒不用你担心,明仁,你去我柜子里找找,该有几瓶,我们反正也不喝。”
      明仁答应了就走,范韶也应声进了厨房。
      明仁回了趟办公室提上了白酒,下楼时正遇着冬梅悄无声息地过来,笑着对她说:“你今个演得绝了,没想到你还会这手。”
      冬梅笑笑,多看了明仁一眼。
      明仁见她今天赏了个笑脸,又问:“看见夏莲了吗?我姑妈找她呢。”
      冬梅道:“厨房后面逗猫玩呢,我去找她吧。”于是又折了回去。
      明仁往食堂里来,那个小军官已经走了,留了两名士兵坐着等菜,明仁将酒递到士兵面前放了,真巧范韶也抄好了菜出来,看了这两瓶酒,不由咂了咂舌,又咽了口唾沫,恋恋不舍地回身进去,那两名士兵得了菜肴走了……
      明仁帮着秀梅、春杏给组长们分发那些点心,快忙完了,才见夏莲疾步走来,遭遇了秀梅一脸的冷淡,识趣地躲到一边……
      范韶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菜香味儿,夏莲觉得肚里的蛔虫在叫唤了,喜形于色地朝范韶眨眨眼,范韶只能抱以苦笑……
      等东西分发停当,明仁和秀梅在门口碰见了若兰,若兰说道:“我可先走了。”
      秀梅疑惑地问:“不等老石他们了?”
      “他们今晚不走了,连上老王、竹君、姚茜他们,必要喝个通宵……正好老王的司机也要回去,顺路送我。”说完也走了。
      秀梅和明仁回办公楼,秀梅特意走了正门,来到前台,见两个上些年纪的女服务员躲在服务台后,正织着毛衣,又说又笑的,就轻轻咳了两声。
      那两个服务员一见是她,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尴尬地站着,秀梅只说了一句:“水也退了,该开门做生意了,尽管快退休了,你们老职工也该带个好头吧。”说完,看着两人红了脸低了头,就让明仁把两包点心放下……
      在办公室里,两人带着兴奋聊着演出,首推冬梅的舞蹈和春杏的琵琶为第一。
      秀梅道:“我最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以前我一向认为即不欠内债又不欠外债为最能,谁想今天说笑时,严莉说起借债的事,她说:有借不借什么三?你把借钱的份额让给我,看我敢不敢不借?我巴望借得越长期越好……将来反正是公对公,我是千年不赖,万年不还,你能拿我们怎么办?哎,她这样一开导,我倒开窍了。”
      “听她瞎掰,那时真还不出了,吃官司是您呀。”明仁不无担忧地说。
      “这倒也是……不过,她那个观岛国际已经欠着一屁股债呢……还有啊,我听王昌讲,他即将调任新厂负责人,我看你和肖百联也别在那个又脏又破的老厂里混了,不如一起去,哪怕学些新技术也好,那厂子靠近津口村,离这也近,我们将来还得在这里常住呢。”
      秀梅的满目慈祥让明仁泛出了一脸疑惑:“什么?我们还得这里常住?听说您不是要被调离、自己下海经商了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