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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世 ...

  •   昏暗的林间,昨夜浸湿的泥泞地面,让远处奔跑的马车十分狼狈,密集的细雨轻轻洒在空中形成淡淡的雾霭,让驾车急奔的人视线更加朦胧。

      车内,一个英武的男子怀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女子惨白的脸上一滴滴冷汗浸湿了她前额的黑发,下身的襦裙已经被红色的血液遮蔽了原来的颜色,看到怀中女子如此模样,男子坚毅的眼神闪过绝望和悔恨。

      一声急促的马嘶长鸣,伴着马车的急速倾斜,突然降临的险境让男子快速的抹消掉眼中那份绝望和悔恨,极快的恢复到原先的坚毅,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马车快要翻倒的时候,男子首先护住怀中的女子,然后运行刚猛的内力,硬生生让快要翻飞的马车四平八稳的定在原地。

      虽然马车已经安稳,但是刚才马的嘶鸣声和马车的晃动,还是惊醒他怀中的女子。

      “将军,马废了。”

      赶车的年轻少年,站在车外用着标准的兵士姿势,恭敬的屈身向车内的男子汇报。

      男子轻轻掀开车帘,看到黑色的骏马趴在泥泞的地面上,蹬着四蹄呼着粗气挣扎的起身,可是连日的奔跑已经让它精疲力竭,它的挣扎换来的只有再次倒下,让污浊的泥水玷污了它黝亮的躯身。

      这是他的爱驹,曾经陪着他出生入死,伴着他屡立军功,对他来说,它不是一匹马,它是一个伙伴,是一名英武的将士。

      可是作为它的伙伴,它的主人,他没有给它带来任何荣耀,最后居然因为他的私心,让它在这个屈辱的逃亡中死亡。

      男子将视线调向站在马边上的少年,坚毅的视线划过某种决绝,放下车帘,他将怀中的女子轻轻倚在车璧上,接触到女子睁开的视线,他才发现她已经醒了,不期然的四目相接,两人眼中皆是无言的死寂。

      没有多看女子,男子安置好女子后利落的掀帘下车。

      “我已向圣上辞官,不再是将军,现在马已死,齐少尉这一路劳驾,已经尽了往日的提携之情,俗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齐少尉就在此止步吧。”

      本来车外还有马儿挣扎的低鸣声,男子下车后,一声拔剑的刺鸣声加上一声马的哀鸣声之后,车外再无声响。

      半响过后程若惜才又听到声音,虽然男子的声音依然还有着往日的倨傲,可是伴着车外的沥沥细雨传入耳中,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听着有种不知名的落寞。

      车外的声音继续,程若惜刚刚转醒的大脑,有些恍惚,只能下意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皇上尚未准予,将军依然还是将军,末将……”

      似是蹉跎良久,车外的齐少尉才找出反驳男子的话,可是他还没说完就听到男子倨傲的打断。

      “若是如此,那本将军命令你,立刻离开。”

      “将军……”

      “军令如山!”

      说出这句的时候,男子不但带着往日的倨傲,更加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将军保重。”

      听出男子口中的不容反驳,军人的天性只能让齐少尉默然领命。

      程若惜听到外面的对话结束,一阵脚步声在车外经过,程若惜知道那是齐少尉离开的声音,在走到车旁的时候,他的脚步明显顿了顿。

      程若惜觉得他是要跟自己说些什么的,可是良久之后,车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渐行渐远再无声息。

      想来也是,他能有什么事能对自己说呢?她只是他们将军的一个妾而已,妾说白了跟奴婢不无两样,有时候甚至还不如奴婢。

      不过,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在外面?程若惜看着朴素的车厢,这不是将军府的马车,沐逸朗向来张扬倨傲,特别是成为镇国将军之后,更是狂放肆意,吃的用的样样都要最好的,有时候下人不小心弄了不得他眼的东西,立即打发出府的都有。

      轻扫着陌生的车厢,最后的视线停驻在她自己的襦裙上,被血液染红的襦裙刺疼了她的眼睛,她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的心情来面对这个流逝的血液?

      做了沐逸朗八年的妾侍,她一直都有偷偷的服用避子汤,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怀上他的孩子,在得知自己怀上他的孩子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他的妻子就流产了,而流产的原因,是因为她这个妾侍所害,谋害将军子嗣的罪名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

      当时沐逸朗不在府中,而将军夫人的胞兄明郡王就在将军府,一阵仗责之后,她当时就被明郡王一个耳光扇晕了。

      她以为自己醒来之后,应该是在牢狱之中才对,为什么自己此刻会在这荒芜的林间?而沐逸朗为什么会突然辞官?

      刚才沐逸朗掀起帘子时,她看到了外面拉车的黑马,那是他的爱驹黑煞,他平时惜若珍宝,就差把它供起来,为什么会让它拉马车?刚才在一瞬间看到它好像累病了,后面听到拔剑的声音,在车里能听出,他把它杀了。可是,为什么……

      虽然八年的互相折磨已经让彼此的心都死了,但是思维还是不受控制的转动着,就在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一直静止的马车,在这个时候又动了起来。

      突然的晃动,让她虚弱的身体差点滑下软座,幸好马车也就在刚开始的时候晃动的厉害些,后面正式起步之后就非常的缓慢而又平稳了。

      外面的雨好像大了一些,打在车顶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一阵疾风掠过掀起了车帘。

      车外已经黑幕深沉,那个一直倨傲的男子,像个卑贱的车夫淹没在黑幕下,在泥泞的路面上奋力的拉着马车,金丝绣云底的鞋子已经被黄泥沾满,墨色绸缎的衣摆也沾上了淤泥水垢,突然加大的雨水浇的他浑身狼狈,程若惜一时间居然有些认不出那个男子是谁了?

      一阵风过后,车帘安稳的回位,重新阻隔了程若惜的视线,她此刻有一种冲动,她想再次掀开车帘,看清外面那个男子是谁?

      在她的印象中,沐逸朗一直都是那种不可一世傲居视下的样子,他永远不可能让自己这么狼狈,尤其是为了她而如此狼狈。

      她想起身探索,她想开口询问,可是下身的血液越流越多,她能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已经离她远去,而自己的生命也在慢慢流逝。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意识越来越远的时候,车外响起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他每踏一步就陷入一个泥沼的步子走的似乎十分费力,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稳步的走着,因为只要他的一个不稳,受颠簸的就是她。

      莫名的,一阵心酸袭来,眼角的泪不自觉的滑下,在此刻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孤单,他的凄苦,而这八年里,她磨灭了他所有的柔情,逼着他束起尖刺来面对自己,不然他将伤的体无完肤。

      而他也在同样的折磨着她,他的倨傲,他的不可一世,他的禁锢,他所做的一切都让她窒息,她静静的合起眼帘,她累了,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除他们之间的互相折磨。

      “你这个笨女人,你从来就没信过我,这世界上你最能信的就只有我,可你从来都不信我。”

      不知过了多久,沉入黑暗的程若惜,意识脱离了身体,虽然看不见沐逸朗的样子,但是他的声音却能清晰的传入耳膜。

      “我说,我把你锁入祠堂,转身就让何妈妈派人来救你了,你不信。我说,让你等我,我功成名就之时,就是娶你之日,你也不信。我说,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除了你,我不会碰其他任何女人,你依然不信。如果你相信我,如果你坚信我,你当场就可以反驳,那个女人肚子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孩子,就算有也不可能是我的,何来陷害子嗣之说,我说过,我会护你,你当时只要高声一呼,根本就不敢有人在将军府对你造次,为什么你不信我?如果你信我,你我也不会是如此境地。还是说……你真的从来就没爱过我?”

      他最后的一个问题问的很轻,轻的犹如飘絮,却疼的让人犹如尖锥挂骨。

      尖锐的刺疼让她仅有的意识飘散远离,在最后残留的短暂意识里,她似乎飞离了自己的身躯,有那么一瞬似是灵魂出窍般飞到了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将军府。

      可惜她并没有进入府内,只在看到府外那块烫金的镇国将军府的牌匾时又重现跌入黑暗,只是在进入黑暗前似乎听到吵扰的议论声。

      “听说,镇国将军府的那个小妾谋害了将军夫人的子嗣,将军非但不追究,还把夫人的胞兄明郡王给打了,明郡王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这等宠妾灭妻的丑事,这个沐将军做的如此明目张胆,还听说他直接撂了虎符就辞了官,没等皇上允呢,就带着他的小妾跑了。”

      “哎……真是可惜了,那么英武的一个将军,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搞得自己身败名裂。”

      “啊呸,什么英武的将军,他能搞出这等宠妾灭妻的事,就说明他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能打仗怎么了?其身不正,再能打仗也就只是个莽夫,亏我先前还那么敬佩他,真是白瞎了我这双眼睛。”

      “你怎么说话呢?沐将军那军功赫赫都是靠真本事打出来的,你们就知道人云亦云,你们知道啥呀?沐将军那个小妾跟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以前还有过婚约,沐将军以前就说过此生非她不娶,要不是那个将军夫人插一脚,又怎会是如今这般境地?”

      “你什么意思?你……”

      飘离的意识四散,嘈杂的声音归于黑暗,她终于沉入到无声之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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