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 岁时记 (主素风短篇合集)》慕岫嫣

11、【春城无处不飞花】

　　【春城无处不飞花】

　　《寒食篇》

　　月光下，带着对故人的思念，洁白的柳絮随风飘散而来。

　　位居市集一隅的不起眼书肆，今日依旧生意清淡。

　　门口高高挂着一盏未点烛的红灯，有别于城内一向昏暗平静的气氛，格外显眼。

　　风采铃斜倚窗台，拿着一支上等狼毫的白玉笔，在裁剪适当的纸上写了几个字，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师妹，我回来了。」

　　她抬头便见来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布袋，笑着说：「师兄怎么去这么快？」

　　「今日是寒食，轮回台还未开放。」崎路人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舒服地靠在躺椅上。「不过满城的柳絮纷飞，倒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阳世东风吹来了？」风采铃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口，果真看到一些雪白的柳絮落在窗台上。

　　「是啊，一年又过去了……」崎路人顺着她的方向望去，不同于站在高处眺望的美景，局限在一个小窗口的飞舞柳絮，亦有宁静之美。

　　「托柳絮之福，今夜月光如萤。」风采铃有感而发，低头写下数句诗词。

　　崎路人好奇地探头一看，是韩翃的寒食。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可惜春城有飞花，却无轻烟。」

　　风采铃一向喜爱妩媚可爱的春景，于是借花献佛，满意地看着自己写的字。

　　「寒食禁火，春城也不例外。」

　　春城是风采铃为此处所取之名。当初刚来之时，正逢寒食，满城飘散飞舞的柳絮让她陶醉不已，一句春城无处不飞花，决定了往后的称呼。

　　不过给位于忘川之畔、酆都之邻的阴森鬼城，取了如此明媚的名字，实在有些怪异。但为了纪念一年一次自阳世吹来的东风，崎路人没有任何意见，虽身处黄泉，仍可附庸风雅一番。

　　看着风采铃手中的诗笺，崎路人想起了清明要做的准备，从布袋中拿出一盏素白的纸灯，递给了她。

　　「明日清明放灯时要用的，赶快写一写吧。」

　　阳世清明香火寄情，春城之人可以收到来自阳世亲人给予的思念，并于清明这日在忘川施放祈愿水灯，祈求来生之愿，平安顺遂。

　　接过纸灯，风采铃拿笔蘸了颜料细细描绘，一朵清雅芬芳的莲花绽放其上，荷叶上还有几颗晶莹的露珠。

　　崎路人看了不由赞道：「师妹依然是宝刀未老啊，看看这朵莲花不只传神，还画出了其人的韵味呢。」

　　意有所指的话语，风采铃依旧不动声色，专心地描绘纸灯，让崎路人又大大地叹了一声。

　　这次，风采铃抬起头，却是欣赏着自己画好的纸灯，随后才说道：「师兄的纸灯也做好了？」

　　崎路人又从布袋里拿出一盏画好的纸灯，灯上绘着一只拉车的鹿。

　　风采铃噗嗤一笑，想起了前世崎路人捉弄金少爷的趣闻，「原来师兄还记得自己是骑鹿人啊。」

　　「那可是我那一辈子最为年少轻狂的一段记忆了，怎能不作画留念？」

　　崎路人又看了一眼那盏莲花灯，漫不经心问道：「师妹想好要许什么愿了吗？」

　　「许愿吗……天下太平？」

　　噗的一声，崎路人被冷茶呛得咳嗽连连，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对着她就是一阵说教。「师妹啊，在师兄我的面前不用如此矜持，该写的就写，根据妳家那朵莲花前三世的不良纪录，一定要好好思量这个愿望！」

　　她是不知道他的前三世，与他的前一世就已是充满无尽的遗憾与思念了。

　　就在风采铃怔忡出神之时，崎路人已经提笔写了几字在那朵莲花旁。

　　「师兄，你写了什么？」

　　「自己看吧！」

　　「一生一代一双人？」轻轻抚着那几个字，风采铃沉思着，好像太过贪心了呢……心系苍生的他若不再以天下为己任，那么还是她所爱的那个人吗？

　　崎路人眼捷手快，抢下了她手上的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还真的想写天下太平？妳也对自己好一些……要我说那朵莲花虽然杀戮无数，但也是救人无数，两两抵销，所以你们下辈子就是一对烦恼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夫妻！」

　　眼前彷佛已勾勒出那样美好的图画──平凡无忧的农家之乐，只是这样会让她更贪心啊。

　　风采铃拿过那盏灯，行云流水地再添几字，快得让崎路人来不及看，只见她恬淡一笑，「愿望若被瞧见了，可就不灵了呢。」

　　无视崎路人在一旁嘟囔抱怨，她望着窗外柳絮因风起，离了心的思绪也如同这些柳絮一般，飘向了在水一方。

　　翌日，忘川上漂流着无数微光水灯，照亮了永夜的春城。